青棲迷霧

火車穿過連綿的山脈，窗外的景色由城市的高樓逐漸變為鄉間的田野。林知夏靠在窗邊，看著遠處云霧繚繞的山峰，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脖子上的銅鑰匙。

"還有半小時到站。"霍沉霄端著兩杯熱茶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他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但醫生堅持要再休養一周的建議被他完全無視。

林知夏接過茶杯，熱氣氤氳中瞥見霍沉霄緊繃的側臉。自從得知母親可能還活著的消息后，他就一直處于這種高度戒備的狀態，眼睛里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你記得母親的樣子嗎？"她輕聲問。

霍沉霄的手指在杯沿上輕輕敲擊："很模糊。只記得她喜歡穿藍色旗袍，身上總有股藥香。"他頓了頓，"家里人說她死于車禍，連尸體都沒找到...我從沒懷疑過這個說法。"

林知夏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我們會找到她的。"

霍沉霄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疼痛："二十年了...如果她真的被囚禁了二十年..."

他沒有說完，但林知夏明白那種恐懼。她母親只是中毒幾個月就已經讓她心如刀絞，二十年不見天日的囚禁會是怎樣的折磨？

"青梧鎮是個什么地方？"她轉移話題，試圖緩解壓抑的氣氛。

"南方的一個小鎮，以梧桐樹聞名。"霍沉霄松開她的手，從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我查過了，霍家在那里確實有一處產業——梧桐山莊，登記在霍明成名下，但幾乎沒人知道這個地方。"

文件里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拍的是一棟掩映在梧桐林中的白色洋樓，風格古樸典雅。照片背面用褪色的墨水寫著"青梧鎮梧桐山莊，1999年夏"。

"這是..."

"我父親的東西。"霍沉霄的聲音低沉，"整理遺物時找到的，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F在想來，他可能在那里見過我母親。"

林知夏仔細端詳照片，突然注意到洋樓二樓的窗戶里似乎有個模糊的人影："你看這里！"

霍沉霄湊近一看，瞳孔猛地收縮："藍色旗袍..."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與希望。

火車到站時已是傍晚。青梧鎮是個依山傍水的小鎮，站臺上種滿了梧桐樹，秋風吹過，金黃的葉子紛紛揚揚地落下，像一場金色的雨。

"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霍沉霄拎著行李，警惕地環顧四周，"明天一早再去梧桐山莊。"

林知夏點點頭，跟著他走出車站。小鎮寧靜祥和，街上行人寥寥，偶爾有自行車叮鈴鈴地駛過。他們找到一家名為"梧桐居"的客棧，老板娘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熱情地招待了他們。

"兩位是來旅游的？"老太太邊登記邊問，"這個季節看梧桐正好，再過幾天葉子就落光了。"

"是的，聽說這里的梧桐很美。"林知夏微笑著回答，余光卻瞥見霍沉霄正仔細檢查房間鑰匙。

"你們要去梧桐山莊嗎？"老太太突然問，"那兒有全鎮最古老的梧桐樹，據說有三百多年歷史了。"

霍沉霄的身體明顯緊繃起來："那里對外開放？"

"哎呀，早就不開放啦。"老太太搖頭，"二十年前就封山了，說是私人領地。不過..."她壓低聲音，"有人說夜里能看到山莊亮燈，還有女人的哭聲...都是迷信啦！"

林知夏感到霍沉霄的手在身側握成了拳頭，青筋暴起。她連忙謝過老太太，拉著他上樓進了房間。

一關上門，霍沉霄就一拳砸在墻上："那個畜生！他竟然..."

"冷靜點。"林知夏抓住他的手腕，"我們還不確定那就是你母親。而且如果是囚禁，貿然行動會打草驚蛇。"

霍沉霄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你說得對。我們需要計劃。"

夜深人靜時，林知夏從淺眠中驚醒，發現霍沉霄的床空無一人。窗邊有個黑影，她瞇起眼睛，看到霍沉霄正站在窗前，手中拿著什么東西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霍沉霄？"她輕聲喚道。

他轉過身，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輪廓："吵醒你了？"

"你在看什么？"

霍沉霄走回床邊，遞給她一把小巧的手槍："以防萬一。"

林知夏倒吸一口冷氣："你什么時候..."

"一直帶著。"他的聲音冷靜得可怕，"霍明成雖然被抓了，但他的同伙還在。如果梧桐山莊真如老太太所說是個禁地，那么一定有人把守。"

林知夏將手槍推還給他："我不會用。"

"我教你。"霍沉霄坐到她床邊，不容拒絕地將槍塞進她手中，"保險在這里，瞄準，扣扳機。很簡單。"

冰冷的金屬貼著她的掌心，沉甸甸的，像一塊寒冰。林知夏突然意識到，他們即將面對的可能遠比想象的危險。

"明天我們怎么進去？"她小聲問。

霍沉霄從包里取出一張手繪地圖："我查過了，山莊三面環山，只有一條主路，肯定有人把守。但從后山可以繞過去，這里..."他指著地圖上的一處標記，"有一條獵人小徑，直通山莊后院。"

"你確定？"

"不確定。"霍沉霄坦然道，"但值得一試。"

林知夏望著他堅毅的側臉，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們有兩把鑰匙...如果梧桐山莊真的藏著什么秘密，會不會也需要鑰匙才能打開？"

霍沉霄眼睛一亮："有道理。"他從脖子上取下自己的那把銅鑰匙，與林知夏的并排放在一起。兩把鑰匙在月光下泛著古舊的光澤，紋路奇異般互補。

"合起來看..."林知夏將兩把鑰匙并攏，突然發現它們的紋路組成了一幅微型地圖！"你看！這是不是山莊的輪廓？"

霍沉霄湊近細看，呼吸變得急促："沒錯！這里有個標記...在后院的梧桐樹附近！"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興奮與緊張。鑰匙上的地圖給了他們明確的目標，但同時也意味著，梧桐山莊里藏著的秘密可能比他們想象的還要重大。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兩人就悄悄離開了客棧。晨霧籠罩著青梧鎮，能見度很低，反而為他們提供了掩護。按照計劃，他們租了輛自行車，騎到山腳下，然后徒步沿著獵人小徑向上攀登。

山路崎嶇難行，霍沉霄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但他咬牙堅持著。林知夏跟在他身后，不時伸手扶他一把。兩人默契地沒有交談，全神貫注地前進。

兩個小時后，他們終于爬到了山莊后方的山脊上。透過茂密的樹叢，可以俯瞰整個山莊——那棟白色洋樓比照片上看起來更加破敗，墻皮剝落，窗戶大多破碎，唯有后院那棵巨大的梧桐樹依然枝繁葉茂，金黃的葉子在晨光中熠熠生輝。

"有守衛。"霍沉霄壓低聲音，指著洋樓前巡邏的兩個黑衣男子。

林知夏瞇起眼睛："看起來不像普通保安..."

"霍明成的私人保鏢。"霍沉霄冷笑，"我認得那個紋身，是他手下'暗鴉'組織的標志。"

他們悄悄繞到后院方向，梧桐樹的枝葉正好為他們提供了掩護。樹下有一口古井，井臺上刻著繁復的花紋，與銅鑰匙上的紋路驚人地相似。

"就是這里。"霍沉霄蹲下身，仔細檢查井臺，"看，這里有個鑰匙孔！"

林知夏取出兩把銅鑰匙，將它們并攏插入鑰匙孔。嚴絲合縫！輕輕一轉，井臺內部傳來機械運轉的咔噠聲，緊接著，井壁上一塊石板緩緩移開，露出一個黑洞洞的入口。

"密室..."林知夏倒吸一口冷氣。

霍沉霄打開手機照明，率先鉆了進去。通道很窄，僅容一人側身通過，墻壁上長滿青苔，空氣潮濕陰冷。走了約莫五分鐘，前方出現一道鐵門，門上同樣有鑰匙孔。

這次，當鑰匙轉動時，門后傳來一個虛弱的女聲："誰...是誰？"

霍沉霄渾身一震，手機差點掉在地上。那個聲音...即使過了二十年，他依然能認出來！

"媽？"他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是...是我，沉霄..."

門后傳來一聲壓抑的啜泣，然后是急促的腳步聲。鐵門從里面被猛地拉開，一個瘦弱的身影撲進霍沉霄懷中。

借著手機微弱的光，林知夏看到一位身穿褪色藍旗袍的女人緊緊抱住霍沉霄，淚如雨下。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長發灰白，面容憔悴，但那雙眼睛——與霍沉霄一模一樣的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總有一天會找到這里..."女人撫摸著霍沉霄的臉，泣不成聲。

霍沉霄跪在地上，緊緊抱住母親，像個迷路多年終于回家的孩子般放聲痛哭。林知夏悄悄退后幾步，給他們母子獨處的空間，同時警惕地注意著通道入口的動靜。

"我們得趕快離開。"幾分鐘后，霍沉霄扶著母親站起來，"霍明成的人隨時可能發現。"

霍母卻搖搖頭："不行...還有東西必須帶走..."她轉身回到密室深處，取出一個小木盒，"這是你父親留下的...鳳凰淚的完整配方，還有...霍明成的犯罪證據。"

林知夏湊近一看，木盒里放著一本古舊的冊子和幾卷微型膠片。

"二十年前，你父親發現霍明成在利用鳳凰淚的配方研發新型毒品。"霍母快速解釋，"他收集了證據準備舉報，卻被霍明成先下手為強...我被囚禁在這里，就是為了逼他說出配方藏在哪..."

"那林正明..."霍沉霄看向林知夏。

"他是你父親的摯友，也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霍母嘆息，"霍明成追殺了他二十年..."

林知夏如遭雷擊，所有碎片終于拼湊完整——父親東躲西藏，林家的大火，母親的中毒...一切都是為了保護這個秘密！

遠處突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喊叫聲。

"他們發現我們了！"林知夏緊張地看向通道入口。

"這邊！"霍母拉著他們往密室另一側走，推開一扇隱蔽的小門，"這條密道直通山下?？熳?！"

三人剛鉆進密道，就聽見追兵已經進入了密室?；舫料鰯嗪?，小心地關上密道門，然后轉身攙扶母親。林知夏在前面探路，手中的槍已經上了膛，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密道蜿蜒曲折，潮濕陰冷?；裟敢驗殚L期囚禁而身體虛弱，走得很慢，但他們不敢停下。身后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情況萬分危急。

"前面有光！"林知夏突然喊道。

出口就在眼前！三人加快腳步，沖出密道，刺眼的陽光讓他們一時睜不開眼。等視線恢復，林知夏驚恐地發現他們正站在一處懸崖邊上，下方是湍急的河流，而追兵已經從密道口涌出！

"跳下去！"霍沉霄當機立斷，"我會游泳！"

林知夏猶豫了一秒，看到霍母堅定的眼神，咬牙點頭?；舫料鲆皇掷赣H，一手握住林知夏的手："相信我。"

三人縱身躍入冰冷的河水中，追兵的叫罵聲被水聲淹沒。湍流將他們沖向下游，林知夏拼命掙扎著保持呼吸，手中緊握著那把救命的銅鑰匙。

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刻，她感覺到霍沉霄有力的手臂環住了她的腰，將她拉向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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