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傀儡醫館謎

晨霧裹著藥香漫進破廟，陳玄青在劇痛中驚醒。身下墊著凌醒的素白襦裙，藥箱支在香案上當枕頭，七十二枚金針扎在他周身大穴，隨呼吸起伏如星斗。

"別動。"凌醒的斷角挑開他衣襟，金瞳映著心口蔓延的鎖鏈紋，"尸蠶絲壓不住煞氣，得找千年肉佛。"

陳玄青嗅到熟悉的雄黃味，瞥見香爐里燃著《缺德符箓大全》。紙灰拼成卦象浮在爐口，坎上艮下，蹇卦。他扯動嘴角："娘子這是要...咳咳...拿我煉人丹？"

凌醒的斷角突然刺入他肩井穴，金針隨龍氣游走："煉你？不如燉太歲。"

廟門外傳來銅鈴聲，七十二個藥童抬著軟轎魚貫而入。童子皆描著儺面，脖頸纏著浸藥紅繩，領頭的手捧玉匣："奉玄塵仙長令，贈肉佛賀新婚。"

玉匣啟縫的剎那，陳玄青的鐵锏已擲出。匣中竄出的卻不是藥材，而是纏滿符咒的斷臂——掌心紋路與他分毫不差！

"師父連我掌痔都仿了..."他拽過凌醒的斷角當劍使，挑破符咒露出森森白骨。骨縫里嵌著七枚鎮魂釘，排列恰似北斗七星。凌醒的青鋒劍劈開軟轎，轎中滾出個青銅藥碾，碾槽里泡著九顆人心。

藥童突然齊聲尖笑，紅繩暴長如蛇。陳玄青的金針離穴射向儺面，童子應聲化作紙人。凌醒的斷角勾住藥碾，碾輪轉出張人皮，繪著陳玄青前世儺戲班主的畫像。

"老賊扒我畫皮？"他扯碎人皮，碎屑卻自行拼成婚書，"聘禮是肉佛，嫁妝是龍髓...玄塵子倒是會算賬！"

破廟地磚轟然塌陷，兩人墜入地下醫館。百具藥人吊在梁間，腹腔皆嵌著青銅匣。凌醒的斷角掃落藥人，匣中滾出的竟是陳玄青各年齡段的乳牙。

"甲子年七月初七，取守龍人牙粉三錢..."她念著匣內藥方，青鋒劍突然刺向東南角的銅人。銅人胸腔彈開，露出泡在藥酒里的嬰胎，臍帶連著的正是陳玄青的逆鱗拓片。

陳玄青的鐵锏砸碎藥柜，瓷瓶里爬出尸蠶王："這是要湊齊我的三魂七魄??！"蠶王吞下逆鱗拓片，化作他少年模樣，掌心握著淬毒銀針。

凌醒的斷角劈開假身，金血混著藥酒澆在青銅地板上。蝕出的卦象竟與香爐灰拼的一模一樣，只是"蹇"卦變"解"卦。陳玄青的鐵锏卡進地縫撬起磚石，底下埋著玄塵子的本命燈，燈油是他前世的指骨。

燈焰暴漲，陳玄青望見儺戲班主與玄塵子對飲。班主割開手腕將血滴入龍角酒，醉醺醺道："待我轉世...定要娶那小龍女..."

凌醒的斷角突然刺穿本命燈，火焰化作蛟龍纏住她脖頸。陳玄青的鐵锏燃起符紙，卻燒著自己袖口："天地玄宗...哎喲...這咒怎么不靈了？"

"用你的血！"凌醒的獨眼淌出血淚。陳玄青咬破舌尖噴向蛟龍，血霧中浮現前世畫面——班主將龍角簪插入凌醒顱骨時，她眼角滑落的竟是金珠！

蛟龍哀鳴著消散，本命燈滾出顆金珠。凌醒的斷角觸及珠面，醫館突然地動山搖。百具藥人融合成巨尸，心口鑲著陳玄青的逆鱗，喉間發出玄塵子的笑聲："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陳玄青拽斷頸間鎖鏈紋，血珠濺在逆鱗上。鱗片游至巨尸眉心，凌醒的青鋒劍同時刺到。金鐵交鳴聲中，巨尸炸成齏粉，齏粉凝成玄塵子的虛影。

"好徒兒可知？"虛影撫掌大笑，"每毀一具傀儡，凌姑娘的龍角便短一寸..."

凌醒的斷角應聲碎裂，金血噴在陳玄青臉上。他徒手抓住虛影，逆鱗烙入其眉心："那便讓為師...魂飛魄散！"

虛影慘叫著消散，醫館塌陷成廢墟。陳玄青背著昏迷的凌醒爬出地洞，朝陽映著她殘缺的龍角。藥箱卡在碎磚間，琉璃瓶中的孟婆湯滴在她唇畔，凝成顆金珠。

市集方向忽然傳來嗩吶聲，七十二鬼抬著玄塵子的空棺游街。陳玄青摸出肉佛砸向棺?。?quot;師父嘗嘗，徒兒的孝心！"

肉佛穿過棺材板，正落在前世班主畫像的嘴邊。凌醒在他背上呢喃："下次...砸準些..."

陳玄青咧嘴一笑，血漬混著金珠滾落。逆鱗悄悄游回心口，鎖鏈紋已蔓延至鎖骨。他望著官道盡頭升起的炊煙，哼起荒腔走板的儺戲。藥箱最底層的尸蠶王正在結繭，繭殼泛著龍紋金光。

——

晨霧裹著桐油味漫過棺材鋪的飛檐，陳玄青蜷在柏木棺上打鼾。檐角銅鈴突然亂顫，驚得尸蠶王從藥箱中探出金繭，蠶絲纏住門框懸著的桃木劍。凌醒的龍角自后堂轉出，斷茬處新生的玉色尖角泛著冷光，正抵在柜臺積灰的賬本上——泛黃的"甲子年七月初七"字跡滲著暗紅，似被血水洇透。

"王寡婦的玉鐲沒找著..."陳玄青撓著脖頸蔓延的鎖鏈紋，袖中抖落半塊啃剩的炊餅，"倒是夢見師父蹲在鎖龍井邊啃雞爪..."話音未落，東南角的薄棺突然震顫，棺蓋縫隙滲出暗紅液體，在青磚地上匯成個歪扭的"逃"字。

凌醒的龍角掃開棺蓋，腐臭棉絮噴涌如瀑。描眉畫眼的紙人新娘端坐其中，瑪瑙簪泛著王寡婦最珍愛的血玉光。陳玄青的鐵锏剛觸及鳳冠，紙人腹腔忽地裂開，竄出的浸毒銀蛇獠牙釘在他腕間鎖鏈紋上。青黑毒氣順脈絡攀升，凌醒的青鋒劍已挑飛蛇頭，劍尖點在第七口薄棺的鎮魂釘："坎位水氣最盛，老賊要引地煞。"

地宮暗門在機括聲中洞開，青銅鎖鏈如活蛇纏住陳玄青腳踝。七十二具傀儡破壁而出，關節處鑲著的逆鱗拓片泛著詭光。尸蠶王啃穿棉絮鉆出金繭，化作少年模樣，蠶絲劍纏住傀儡脖頸："爹，這鐵疙瘩硌牙！"

"吐出來吐出來！"陳玄青的鐵锏劈開傀儡胸腔，泡在藥酒里的嬰胎滾落在地。臍帶連著的羊皮紙繪滿鎖龍井密道，朱砂標注的陣眼正是他心口位置。凌醒的龍角刺穿三具傀儡，金血濺在青銅壁上，蝕出"甲子年七月初七，取守龍人心頭血三升"的篆文。

地宮深處飄來玄塵子的嗤笑，青銅甕自暗河浮出。甕中儺戲行頭浮沉不定，描金面具額生龍角，戲袍下擺鎖鏈紋與陳玄青頸間如出一轍。凌醒的青鋒劍劈開甕底，滾出的龍眼金珠內封著血淚，與她獨眼中的金芒共鳴震顫。

"原來剜目之痛..."她指尖觸及金珠，前世記憶如毒蛇噬心：鎖龍井邊的儺戲班主醉眼朦朧，將蛟龍目煉化的金珠塞入女嬰襁褓。井水倒映的龍女眼角，一滴血淚滲入珠中，恰成今生孽緣的種子。

玄塵子虛影踏著鎖鏈飄至，判官筆點向陳玄青眉心："乖徒兒可知？每具傀儡皆飲過你的滿月酒..."尸蠶王的蠶絲劍已纏住其咽喉，少年舔著嘴角棉絮殘渣："爺爺，孫兒請你吃斷頭飯。"

陳玄青的鐵锏捅穿青銅甕，逆鱗自眉心游至掌心。業火順鎖鏈紋蔓延，將玄塵子虛影逼至死角。凌醒的龍角暴長三寸，挑開暗格中的柏木匣——血污浸透的婚書續篇寫著："獻祭鎖龍井，聘凌氏女為鎮器..."

最后一具傀儡化作青銅齏粉時，尸蠶王吞下浸毒銀蛇，打著飽嗝吐出金絲。凌醒的新角淌下金血，滴在陳玄青心口的鎖鏈紋上。青黑紋路如活蛇退散，卻在鎖骨處凝成赤色小蛟。藥箱底層的琉璃瓶突然炸裂，孟婆湯凝成冰刃刺來，被少年一口咬碎："這個甜！"

地宮穹頂墜落的槐樹根須纏住百具骸骨，逆鱗拓片悄然沒入泥土。陳玄青癱坐在棺材板上，鐵锏挑著玄塵子的描金面具："師父這保媒拉纖的手藝...咳咳...醉仙樓的老鴇都比不過。"他摸出半壇雄黃酒痛飲，喉間灼痛壓下鎖鏈紋的躁動，"什么春風笑秋月吟...都比不過娘子眼角的金珠子醉人..."

凌醒的龍角刺穿空棺，帶出捆浸藥紅繩。繩結處青銅鑰匙與鎖龍井機關嚴絲合縫，她獨眼映著地宮殘壁："老賊在南山擺嫁蠱陣，要你的三魂七魄作聘。"

尸蠶王蜷在棺槨間隙酣睡，金繭裹住周身鎖鏈紋。陳玄青枕著酒壇囈語，前世剜龍目的劇痛與未來碎鏡之劫在夢魘中交織。凌醒的青鋒劍在青石板刻下星圖，劍痕匯成"九死一生"的卦象。藥箱暗格里的白胖尸蠶蠕動不休，蠶食著鎖鏈紋末端的因果線。

檐角銅鈴無風自動，驚得金繭裂開細縫。少年吐出的絲線纏住南山飄來的紙錢，拼成"亥時索命"的催命符。陳玄青腕間退散的鎖鏈紋又攀上寸許，如毒藤纏繞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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