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南山蠱陣劫

南山茶攤的茶幌子上結滿露水，滴在凌醒的龍角上凝成細珠，映得斷茬處新生的玉色尖角愈發冷冽。尸蠶王化作的少年蜷在藥箱上打盹，蠶絲纏著半屜蒸餃，嘴角還沾著王寡婦鋪子的辣醬。

“這陣仗…”陳玄青的鐵锏挑起路邊半截石碑，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蠱蟲卵，“師父是把閻羅殿的聘禮全撒南山了？”

凌醒掃過山道兩側的青銅符樁，金瞳映出符紋中游走的黑氣。藥箱底層的琉璃瓶突然震顫，孟婆湯凝成冰刃指向半山腰——血色霧氣正從一處洞穴涌出，隱約可見七十二盞引魂燈排成北斗陣。

尸蠶王猛地驚醒，蠶絲劍纏住陳玄青手腕：“爹，那個洞里有糖醋排骨味！”

“那是人骨焦味?！绷栊训凝埥翘糸_荊棘，青鋒劍劈碎擋路的符樁。樁內竄出的毒蜈蚣還未近身，已被蠶絲劍絞成齏粉。陳玄青的鐵锏戳了戳巖縫中滲出的黏液，沾上锏頭的黑水瞬間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老賊連巖蛙毒都搞來了，這是要燉龍鳳湯啊?！?/p>

半山腰的洞穴被血色霧氣籠罩，洞口懸著九具青銅棺槨。棺身纏著浸毒鎖鏈，鏈尾沒入洞內暗河，河面浮著層油亮的蠱蟲。凌醒的龍角觸及巖壁，金芒照亮壁上符咒——竟是用守龍人血混著朱砂寫就的嫁蠱咒。

陳玄青的鐵锏在地上劃出八卦陣，鎖鏈紋突然從鎖骨竄至耳后，“娘子，這局得加錢…”話音未落，九具棺槨齊齊炸裂，腐尸掛著碎肉爬出，心口皆嵌著逆鱗拓片。

尸蠶王的蠶絲劍光如銀蛇亂舞，斬斷三具腐尸的脖頸：“爹！這個沒有排骨味！”

“挑食長不高！”陳玄青的鐵锏燃起符火，劈開腐尸腹腔。蛆蟲混著蠱卵噴濺在巖壁上，遇血孵化成毒蛛，潮水般涌向洞口。凌醒的龍角突然暴長，金血滴落處燃起幽藍火焰，將毒蛛燒成焦炭。

洞穴深處傳來機括轉動聲，七十二面青銅鏡自洞頂垂下。鏡中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陳玄青前世剜龍目的場景——儺戲班主醉眼猩紅，手中利刃正刺向蛟龍右目。凌醒的獨眼泛起漣漪，青鋒劍劈碎銅鏡，碎片卻化作毒蜂群襲。

“閉眼！”陳玄青扯下外袍罩住二人，袖中《缺德符箓大全》嘩啦翻頁。尸蠶王吞下毒蜂，打著嗝吐出團金絲：“爹，這個比蒸餃香！”

暗河突然沸騰，浮出青銅祭壇。壇上擺著玄塵子的本命燈，燈油竟是凌醒的金血混著陳玄青的指尖血。尸蠶王蠶絲劍刺向燈芯的剎那，燈焰暴漲成蛟龍虛影，獠牙直取陳玄青咽喉。

“天地玄宗！”鐵锏燃著業火捅入龍口，陳玄青腕間鎖鏈紋如活蛇游走。凌醒的龍角刺穿蛟龍逆鱗，金血濺上祭壇符文，蝕出“甲子年七月初七”的婚期。壇底暗格彈開，滾出個描金木匣，匣中躺著對浸血的龍鳳鐲。

“老賊連合巹鐲都備好了…”陳玄青的鐵锏剛觸及金鐲，洞穴突然地動山搖。七十二具石俑破壁而出，眼窩里嵌著蠱蟲卵。凌醒的青鋒劍掃落石俑頭顱，蟲卵遇空氣化成毒蛾，鱗粉沾上蠶絲劍竟腐蝕出縷縷青煙。

尸蠶王痛呼一聲縮回少年形態，掌心被灼出水泡：“爹！這個酸辣粉成精了！”

“那是蠱王粉！”陳玄青的鐵锏插進祭壇裂縫，撬起塊青石板當盾牌。凌醒的龍角金血滴在石板，蝕出北斗陣圖：“站艮位，踏禹步！”

石俑在陣光中崩裂，蠱蟲被金血火焰吞噬。玄塵子的殘魂自祭壇下浮出，手中判官筆點向龍鳳鐲：“吉時已…”

“吉你祖宗！”陳玄青的鐵锏砸碎木匣，逆鱗自眉心游至锏尖。業火順著判官筆燒上殘魂，凌醒的龍角刺入其眉心，挑出顆血淋淋的蠱王丹。

洞穴轟然塌陷，晨光從裂縫漏入。尸蠶王吞下蠱王丹，渾身金紋暴漲：“爹！我好像要長個兒了！”

“再長就交雙倍飯錢！”陳玄青癱坐在碎石堆上，鎖鏈紋已蔓延至太陽穴。凌醒的龍角挑起半塊龍鳳鐲，金瞳映出鐲內小字：“逆鱗為聘，龍血為契…”

山腳下突然傳來馬蹄聲，欽天監的玄甲衛列陣而至。凌醒的藥箱砸向領頭戰馬，琉璃瓶中的孟婆湯凝成冰墻：“從后山走?！?/p>

陳玄青的鐵锏掃落洞頂鐘乳石封住洞口，尸蠶王的蠶絲纏住三人腰身：“爹！我要吃醬肘子壓驚！”

疾奔至后山斷崖時，鎖鏈紋已爬滿陳玄青半張臉。凌醒的龍角突然刺向他心口，金血注入逆鱗：“忍著?！?/p>

“輕點輕點！為夫細皮嫩肉…”慘叫聲中，鎖鏈紋如退潮般縮至鎖骨。崖下傳來玄甲衛的破陣聲，凌醒的青鋒劍劈開藤蔓，露出隱藏的索道——鐵索上銹跡斑斑，掛滿巫蠱人偶。

尸蠶王啃斷索道支架，三人借著慣性滑向對面山崖。陳玄青的鐵锏卡在絞盤縫隙，濺起的火星點燃人偶棉絮?；鸸庵?，玄塵子的殘魂附在最后具人偶上，嘶聲尖笑：“逆徒…你逃不過甲子年…”

凌醒的龍角金血化作箭矢，穿透人偶眉心。陳玄青在墜崖前的剎那拽住索道殘繩，瞥見對面山崖的巖畫——白衣龍女將斷角簪入儺戲班主發間，落款竟是“甲子年七月初七”。

三人跌進山澗深潭。尸蠶王吐著水泡浮出水面：“爹！潭底有紅燒肉味！”

陳玄青抹了把臉上的水草，鐵锏挑起潭底青銅匣。匣內羊皮卷被水浸透，浮現出鎖龍井的全新陣圖——陣眼處畫著的，竟是凌醒重生后的龍角。

陳玄青泡在寒潭里搓洗道袍。鎖鏈紋被冷水激得泛青，蜿蜒至太陽穴如毒藤盤踞。尸蠶王化作的少年蹲在潭邊石上，蠶絲劍挑著條肥鯉魚："爹！這個清蒸還是紅燒？"

"留著燉醒酒湯..."陳玄青的鐵锏剛戳中潭底青銅匣，凌醒的龍角已刺破水面。金芒映亮匣面饕餮紋，吞珠的龍口處嵌著半枚逆鱗，與他心口紋路嚴絲合縫。

潭底暗流突涌，七十二具青銅鎖鏈自巖縫竄出。凌醒的青鋒劍斬斷三根鐵索，金血隨水流暈染，竟在潭底青石上蝕出鎖龍井全圖。陣眼處的龍角浮雕泛著幽光，與凌醒斷角重生處如出一轍。

"坎位生門在巽宮。"陳玄青憋著氣摸向陣圖，鐵锏卡進機關凹槽。潭水突然倒旋成渦，將三人卷入暗河。尸蠶王吐出金絲繭裹住陳玄青，蠶絲劍光劈開纏身水草："爹！這個像王寡婦的酸辣粉！"

暗河盡頭現出青銅墓門，門環鑄成儺面模樣。凌醒的龍角觸及左面儺面眼窩，金芒照亮壁上壁畫——白衣龍女將斷角簪入儺戲班主發間，井水倒映的婚期正是甲子年七月初七。

"老賊偷師學藝..."陳玄青的鐵锏撬開右面儺面獠牙，門內機括聲如雷震。尸蠶王突然捂住肚子："爹！我要拉??！"

"憋著！"凌醒的龍角挑開墓門，腐臭陰風撲面而來。

墓室內懸著九盞人皮燈籠，燈芯竟是浸泡過守龍人血的蠱蟲。七十二具陶俑列陣守棺，手中戈矛鑲著逆鱗碎片。陳玄青的鎖鏈紋突突跳動，鐵锏燃起業火："師父這陪葬品...夠開個雜貨鋪了。"

尸蠶王的蠶絲劍纏住陶俑脖頸，劍光過處碎瓷紛飛："這個不好吃！"陶俑腹腔滾出青銅筒，筒內羊皮卷記載著鎖龍井建造秘辛——當年儺戲班主為求長生，剜龍目煉珠時被反噬，將魂魄一分為二投入輪回。

"原來老賊是另一半我..."陳玄青扯開衣襟，鎖鏈紋已爬滿胸膛。凌醒的龍角刺破人皮燈籠，金血滴在守棺陶俑額間，俑身符咒遇血消融，露出內藏的巫蠱偶。偶心釘著青銅鑰匙，匙柄雕著玄塵子獰笑的臉。

主棺突然炸裂，玄塵子的尸身端坐其中。腐肉掛著玉制儺面，手中判官筆點向陳玄青眉心："吉時已至..."

"至你祖宗！"鐵锏劈碎玉儺面，露出顱骨內嵌的青銅匣。匣中龍眼金珠光芒大盛，映出前世記憶：儺戲班主將自身魂魄封入金珠，借守龍人心頭血溫養，待甲子年婚期奪舍重生。

凌醒的青鋒劍洞穿尸身心口，挑出顆跳動蠱王丹。尸蠶王吞丹剎那身形暴漲，蠶絲劍化作金索捆住墓室梁柱："爹！我好像要炸了！"

"憋回去！"陳玄青的鐵锏插進地縫，業火順著鎖鏈紋燒向主棺。玄塵子尸身突然暴起，腐手掐住他咽喉："逆徒...你本就是我..."

鎖鏈紋驟然收縮，陳玄青的逆鱗自眉心游出。凌醒的龍角金血化作箭矢，穿透玄塵子顱骨。尸身炸裂時，青銅匣中的金珠沒入陳玄青心口，鎖鏈紋如潮水退至耳后。

墓室穹頂塌陷，晨光漏入地宮。尸蠶王吐著黑煙縮回少年形態："再也不吃蟲子了..."凌醒的龍角挑起半卷羊皮，殘圖顯示鎖龍井底藏著前世儺戲班主的本命燈。

山澗外傳來欽天監的號角聲，玄甲衛的破陣槌震得潭水沸騰。陳玄青的鐵锏卡進暗河閘門："娘子，走水路！"

凌醒的藥箱擲向追兵，琉璃瓶炸裂凝成冰墻。三人順暗河漂流時，尸蠶王突然指向巖壁："爹！壁畫會動！"

波光粼粼處，巖畫中的白衣龍女摘下斷角，簪入儺戲班主發間，儺戲班主將自身半魂封入鼎中，另半魂投入輪回，待雙魂合一便可重生。井水泛起漣漪，映出今生凌醒將龍角刺入陳玄青心口的畫面。鎖鏈紋突突跳動，似要掙脫皮肉。

"這算聘禮還是嫁妝？"陳玄青扯開浸濕的道袍，逆鱗正游向心口。凌醒的龍角突然刺入他胸膛，金血注入鎖鏈紋："閉嘴。"

劇痛中，前世今生記憶交錯。儺戲班主醉臥井邊時，龍女眼角滑落的金珠沒入襁褓，化作今生鎖鏈紋的源頭。

"所以老子是他備用的肉身..."陳玄青的鐵锏燃起業火，鎖鏈紋如活蛇游向鼎身。尸蠶王突然抱住青銅鼎："爹！這個鐵鍋燉自己香不香？"

欽天監的箭雨破空而至，凌醒的青鋒劍舞成光幕。陳玄青逆鱗離體，化作金箭射向鼎心。青銅鼎炸裂時，玄塵子的殘魂尖嘯著消散，鎖鏈紋徹底消退，只余心口一點朱砂痣。

夕陽西沉時，三人癱坐在古井邊。尸蠶王啃著井沿苔蘚嘟囔："爹，我餓..."

陳玄青摸出半塊濕透的炊餅："將就著..."話音未落，凌醒的龍角挑起他下巴，獨眼金瞳近在咫尺："聘禮收了，何時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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