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滅紀元：白塔守望者·第六章

王一在銀色河流中下沉時，皮膚表面的灼燒感突然被刺骨的寒意取代。那些液體像活物般鉆進他的鼻腔，卻在觸碰到掌心發光印記的瞬間急速退散，形成個橢圓形的安全區。青銅門上的鑰匙孔比預想的大三倍，他將青銅鑰匙按進凹槽的剎那，河底突然伸出數百條機械觸須纏住他的腰，拖著他撞破門縫跌進黑暗。

腐銹的鉸鏈聲在漆黑中回蕩，青銅門在身后轟然閉合。防水手電筒亮起時，光束照亮了墻上密密麻麻的監控屏——每個屏幕都顯示著不同角度的白塔，有些畫面里的金屬尖刺還是胚胎狀的血肉組織?？刂婆_積滿灰塵的鍵盤突然自動跳動，老式打印機吐出張泛黃的實驗日志，日期標注著二十年前的今天：“樣本P-01出現自主意識，建議立即銷毀?！?/p>

日志背面的潦草字跡讓王一脊背發涼：“他們給所有研究員接種了金屬細胞?！弊舟E邊緣染著褐色的血跡，墻角那具穿著白大褂的骷髏印證了這句話——尸骨的胸腔里長滿了齒輪，齒縫間卡著枚褪色的工牌，姓名欄赫然印著“趙平”。王一摸出照片對比，發現骷髏左臂的金屬義肢編號與潛艇里找到的機械心臟完全一致。

通風管道突然炸開，三個克隆體破墻而入。他們的金屬觸須掃過控制臺，滿墻監控屏同時切換成血紅色。王一抓起工牌砸向最近的克隆體，對方后背的傷疤突然裂開，噴出團銀色黏液。黏液沾到監控屏的瞬間，整面墻的電路板開始冒煙，克隆體發出高頻尖叫抱頭倒地。王一腳尖勾住通風管蓋板翻身爬上橫梁，看見下方地板正在塌陷，露出個灌滿綠色溶液的豎井。

豎井底部的實驗室保存完好，手術臺的無影燈還亮著慘白的光。王一的影子投在墻上時，那影子突然自己動了起來，伸手按住某個隱藏開關。墻體翻轉露出成排冷凍艙，每個艙內都封存著與仿生人少女相同的個體，她們心口的機械心臟此刻正通過透明管道串聯，最終匯聚到中央的圓柱形培養艙——艙內懸浮著顆三米高的大腦，皮層表面嵌滿發光芯片。

“認知干涉器啟動中?！睓C械合成的女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培養艙的液體開始沸騰。王一抄起手術刀擲向控制面板，飛濺的電火花中，所有冷凍艙的艙門同時彈開。仿生人少女們赤腳踏出冷凍液，瞳孔齊刷刷鎖定他掌心的發光印記。她們張開嘴發出無聲的嘶吼，口腔里伸出的數據線像毒蛇般昂起頭。

王一邊退邊扯下墻上的消防斧，劈開通風管道的柵欄鉆進去。數據線刺入金屬管道的叮當聲緊追不舍，他在岔路口瞥見墻上的逃生標志，跟著箭頭撞進緊急避難所。防爆門落鎖的震動震落頂燈，黑暗中浮現出全息投影——二十年前的趙平正在給嬰兒注射藥劑，而嬰兒后頸漸漸浮現出蜈蚣狀的手術疤。

避難所的武器柜藏著把電磁脈沖槍，充電指示燈顯示能量僅剩3%。王一撞開備用電源間的門，扯出兩截電纜纏在腰間?？寺◇w撞破防爆門的瞬間，他對著天花板連開三槍，墜落的鋼筋網暫時困住追兵。通風管道盡頭傳來涼風，他踢開生銹的百葉窗，發現自己竟爬回了白塔地下三層的污水處理站。

生銹的濾網上掛著具半金屬化的尸體，尸體的右手緊攥著個遙控器。王一掰開僵硬的手指時，尸體突然睜開發紅的電子眼，喉嚨里擠出電子音：“別相信……傷疤……”遙控器按鈕按下后，整個污水處理池開始排水，池底露出個閃著微光的金屬圓盤。圓盤中央的凹槽與他手中的青銅鑰匙完美匹配，插入時卻觸發了地震般的劇烈震動。

金屬圓盤升到五米高空，投射出覆蓋整個白塔的全息地圖。代表金屬化的紅色的區域正在向四周擴散，而每個擴散節點都對應著王一探索過的地點：潛艇碼頭、溶洞實驗室、氣象站雷達塔。地圖突然切換成實時監控，顯示那些克隆體正集體跪拜在白塔外圍，后背的金屬觸須插入地面，將銀色液體源源不斷輸送到地底。

數據卡倒計時跳到00:07:33時突然停滯，王一的太陽穴開始突突跳動。他扒著排水管爬回地面，發現白塔的金屬尖刺停止了生長，但那些刺尖正在向下滴落黑色黏液。黏液接觸到的雜草瞬間金屬化，扭曲成帶倒刺的荊棘纏住他的腳踝。電磁脈沖槍的最后一發電擊彈打在地面，爆開的電弧暫時逼退荊棘，他趁機沖進最近的地下通道。

通道盡頭的鐵門虛掩著，門縫滲出冰冷的白霧。王一撞開門看見整墻的顯示屏，每個屏幕都播放著趙平不同年齡段的實驗錄像：七歲的趙平在更換機械義眼，二十五歲的趙平將某種芯片植入嬰兒后頸，五十歲的趙平在潛艇里灌裝銀色液體。而最新的監控畫面里，滿頭白發的趙平正站在白塔頂端，他的頭蓋骨被換成透明材質，露出里面搏動的機械腦組織。

操作臺上的老式電話突然響起，王一抓起聽筒聽見沙啞的男聲：“看看你左手邊的鏡子?！辩R面在此刻變成顯示屏，畫面里的趙平舉起三根金屬手指：“三小時前我啟動了第二階段，但現在我需要你幫忙關掉它?！彼臋C械腦組織突然迸出電火花，聲音夾雜著電流雜音：“去B2層切斷認知干涉器的生物電源，密碼是你掌心的坐標數字?！?/p>

警報聲炸響的瞬間，整面顯示屏墻開始爆炸。王一撲向消防通道，順著扶手滑到B2層時，防火門已被激光柵欄封死?？寺◇w從通風管爬出的響動越來越近，他扯下電纜纏在消防斧上扔向配電箱，短路爆發的電弧擊穿了激光發生器。穿過焦煙沖進核心實驗室時，眼前的景象讓他愣在原地——三具培養艙呈三角形排列，分別浸泡著趙平、仿生人少女和那個十歲男孩，他們的心臟通過銀色管道與中央的黑色立方體相連。

“生物電源剩余2%?！睓C械女聲的倒計時與數據卡同步跳動。王一輸入坐標數字后，密碼盤卻彈出個注射器插槽。他摸出溶洞實驗室找到的金屬細胞疫苗，扎進自己手臂的瞬間，操作臺突然升起個腦波讀取儀。頭盔扣上頭顱時，他看見趙平的記憶碎片如洪水般涌來：白塔最初是抵抗金屬化的避難所，而所謂的“第二階段”其實是把全人類改造成可控制的金屬共生體。

克隆體撞破實驗室大門時，王一拔掉了銀色管道的總閥。黑色立方體表面裂開無數細紋，趙平的培養艙突然炸開，他的機械腦組織伸出數據線刺入王一的耳后。劇痛中閃過最后的畫面：二十年前注射疫苗的嬰兒被裝進潛艇逃生艙，而艙外站著個后背沒有傷疤的趙平——那是唯一未被克隆的原始個體。

數據卡倒計時歸零時，所有金屬尖刺同時停止脈動。王一扯斷耳后的數據線，看見克隆體集體僵直倒地，他們后背的傷疤里爬出銀色線蟲，在地面匯聚成趙平的臉。那張臉張開嘴想說些什么，卻被突然啟動的消毒火焰吞沒。白塔外傳來直升機轟鳴，探照燈掃過滿地狼藉時，王一摸到趙平骷髏工牌背面的刻字——那是用手術刀反復刻寫的六個字：“去找沒有傷疤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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