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救命之恩（三）

九娘毫無疑問是不知道的，她才一萬歲而已，在各族之間，都算是小丫頭片子一個，哪里知道男方下聘需要點什么，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無奈之下，她準備轉身跑路，卻不料鬼車一雙爪子突然鉗了過來，所幸云端一道水青色的光射來，彈開了鬼車的那雙爪子。

九娘順著那束光射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點水青色的衣角，但這四海八荒之內，除了那位傳聞中避世方壺山的東華帝君，好像也沒人敢穿和他一個色號的衣服了，但若說是他的話，此刻他應在方壺山才是，又怎會出現在此？

九娘揉了揉眼睛，想看得更真切一點，卻發現方才的水青色衣角早已滿目皆是，再一定睛，哦，原來滿目的青是因為有一件水青色的衣服迎頭蓋在她頭上了。

等等，水青色？衣服？東華帝君？

她正想著，不知不覺便將自己的考慮說出了口，只聽得頭頂的人壓低了聲音道：“本君的人，你一個區區妖族，也敢宵想？”

“帝君不會是這小美人兒的爹吧？不知美人爹要如何才肯將小美人兒許配給灑家？什么條件灑家都會盡力做到！”鬼車也不遑多讓。

帝君的語氣里似乎有些疑惑：“嗯？本君？她爹？”

“難道不是嗎？不然你說什么你的人？又為何同灑家爭人？莫非其實你和灑家一樣，都是想娶這位美嬌娘？”鬼車比之帝君，更為疑惑。

帝君不緊不慢應道：“本君欠她父親一份恩情，今日護下她就算是還了，你若真心想娶她，便另尋一日吧?！?/p>

“那……”九娘剛開口想問，那改日她再被這只鳥逮住，可不得委曲求全嫁給他？

但是帝君似乎聽到她的心聲，摩了摩她的頭頂，道：“你覺得你們這么有緣嗎？”

“我……”

不待她回答，帝君又道：“你遇到他，不會遠遠躲開嗎？這也要本君教你嗎？”

九娘愣了，原來這么簡單的方法，她方才怎么沒想到呢？突然，九娘又想到，如果帝君一會兒走了，那她可不就狐落鳥口了嗎？

于是，九娘利落離開，直奔人間，好在那只大鳥沒跟過來，這很好！

梁昭王四年二月，花神節。

臨安街繁華無比，路上行人亦是喜笑顏開，路邊商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好熱鬧??！”九娘由衷感嘆道，目光鎖定在十步開外的一個花燈攤子上。

這才是名副其實的“花燈”嘛，有牡丹花燈、蓮花燈……九娘的眼睛里卻只有那個放在不顯眼地方的燈盞，整體看上去像紫藤花、一串一串的，不過把上面的花苞單拎出來，又像極了鈴蘭花，其實她沒有見過這種花，但自己這樣一形容，好像又覺得這花像是傳聞中的梵花。

傳說當年的梵花樹生于西方，但是并不開花，故而名“凡樹”，意思是平凡普通的樹。

后來某天，夕英出生時竟一夕花開，長出了如紫藤花，又如鈴蘭花的小紅花來，于是這四海八荒便依著樹名，給這花起名“凡花”，但又覺得此名過于平凡，折騰了幾百年，方得昊天大帝取名“梵花”，此樹也因此改名為“梵樹”。

可后來夕英棄了神族神女的身份，收伏魔人，奠定了魔族近十萬年的統一景象，但她本人為了魔族擴疆的事，殺人無數，自己個兒也覺得失了佛心，便將此花的梵字改為了繁字。

也是她身死后，昊天大帝才將這花名里的繁字又重新改回了梵字來。

不過九娘知道，如今這四海八荒之內，僅三處尚有此花，一是昆侖之巔，一是西天大雷音寺，還有便是方壺山。

據說是某位神君的大手筆，在西王母死后，將花一夜毀掉，也有說并未毀掉，只是被神君用法術挪走了，不過亦有一說，是夕英遭人所害，所以要人一輩子記得她這個苦主，所以令梵花一夜凋零。

當然了，最后的這樁說法，九娘是不信的，否則如今怎的還有三處地方有此花？可若是毀掉……愛花的九娘覺得有些可惜。

想到這里，愛花的九娘覺得人族真心了不得，僅憑祖輩們的口口相傳，便制造出了以梵花為原型的花燈，不過看它所處的位置這么不起眼，想來少有人關照吧。

許是突然的同情心泛濫，九娘還是決定買下它，所幸那老板看好不容易有人要買這盞無人問津的梵花燈，三個銅子就讓九娘帶走了它。

正當她背對著人群，在一處面具鋪子駐足挑選面具的時候，她不確定自己的余光是否掃到一點水青色的影子，若是他，那么他因何而來？

彼時，九娘還真的挺希望是他的，因為自己方才欠他的大恩還沒還，也沒來得及問他想要什么，七爺說過，報恩需得報在點子上，誠如她欠人家恩情，不也是因為人家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手相助了嗎？

其實她也想過，他孤家寡人數十萬年了，是否可以救命之恩以身相許而還？結果還真的是不可以，因為她是涂山九尾狐族唯一的公主，狐王狐后也老早表明，她的夫婿需得是招贅來的，招贅東華帝君的事兒，她也不是沒有思量過。

“帝君，我胡九娘欠你救命之恩，自當以身相許，不過我爹他希望是招贅一個女婿，所以不然……帝君你嫁給我吧？”

這番說辭當時在她心里過了一遍之后就被否決了，原因很簡單，帝君是個好兇斗狠之輩，近萬年雖然收手收腳了，可是她說完這番話之后，難保帝君不會把她當成庭院里掉落的花泥——打包扔掉。

見四下無熟悉的面孔，她只得喃喃自語道：“原來真的是我想太多了?！?/p>

卻聽得身后有個聲音渾然而起：“既是報恩，不如留在人間，陪本君輪回一次?！?/p>

待她望去，才發現原來他隱了行蹤，難怪她方才瞧他瞧得不真實。

其實他救人的初衷也不是為了讓她報恩，只是他答應了義父盤古神，若無故，此生他絕不主動打架招惹是非，但是讓一個喜好打架的人一直忍住，其實是很難的，是以他看到哪里有人有危險，他都會出手稍微相助一下，可沒曾想，因他此故，倒是給他掙得一個樂于助人的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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