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救命之恩（四）

九娘撇撇嘴，其實她真的沒想過報恩居然是……輪回后她便不會有她作為胡九娘時的記憶，若是她不小心又欠下一份恩情……況且，她此次離開借的是買筆墨紙硯的理由，若是讓父親發現她大半年不回家，父親會不會關她禁閉或者扒她一層皮，這可都不好說。

于是，九娘隨口道：“你不是說你救我是因為欠我父親一個恩情的嗎？”

東華帝君很是好奇，其實他每次所謂的救人，都會用這個借口，是以方才鬼車一早看破他存了等那只笨鳥出手，然后他就有理由打那只笨鳥的心思，所以鬼車才會一直和他僵持不下，后來見她開溜了，鬼車自覺沒趣便也離開了。

所以他救人時說的那句她父親對他有救命之恩，其實是一句假話，一句用來當打架借口的假話；所以其實他從來都并不指望她報恩。

可東華帝君樂意捉弄她一下，只嘆道：“本君欠你父親恩情要如何報答，是本君和你父親的事，你欠本君的恩情要如何報答，那就是你同本君的事了?！?/p>

“那帝君想要九娘如何報答？”九娘果真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那便留在人間，陪本君輪回一次罷?！睎|華帝君見逗她有趣，便想著雖然這句話起先是句玩笑話，不過要將它當真了去也無傷大雅。

東華帝君的話說得自在，九娘只得硬著頭皮上了，心道，死就死吧，反正到時候她再去求求阿娘和幾位哥哥，老爹最多就打她幾下，讓她長長記性罷，萬一她去人間再受個傷什么的，老爹心疼都來不及了，又怎么舍得懲罰她呢。

“現在投胎嗎？那我得去一趟西荒，告知南北斗星君一下，免得人家覺得我太過為所欲為?！本拍飸?。

北斗注死，南斗注生。九娘打定的主意便是想去找南斗星君演一出戲，表示她不適合去凡間的，這樣也可以十分顧全東華帝君顏面的拒絕他，又可以讓自己免遭父親毒打，最重要的是作為小狐妖，她還是比較自由的。再說了，畢竟在她剛出生的時候，南斗星君還抱過她，她也一口一句叔叔叫了他這么些年了，誆東華帝君這種小事他應該不會推脫。

卻見東華帝君指了指天邊遠處的祥云，道：“吶，本君已經交代了本君的坐騎前往西荒了，你父親那邊本君也打過招呼了，大約……再過十九年，你再去投胎?！?/p>

九娘低聲道：“你倒是動作迅速?！?/p>

東華帝君卻用食指輕扣了九娘的腦門一下，道：“原來你真的那么著急？”

九娘本能地垂下腦袋，其實她……不想去??！

帝君見九娘的神色不曾有半點變化，滿意地笑了，然后化為一道水青色的光，遁了，徒留九娘停在原地迷茫。

正當她準備去往廟會最熱鬧的地方時，從她身后傳來了閑人回避的聲音，她回頭望去，正正看到紫袍加身的一對夫婦，從這對夫婦身上的龍鳳紋可見他們是南梁國的大王和王后。

可是他們的相處就如她的父母一樣，雖身居高位，但看著卻如尋常夫婦一般親密，那個王后大腹便便，像是快要生子的樣子，不過九娘又想，可能是大肚腩吧。

九娘剛剛轉身，卻聽得身后傳來婦女的驚呼聲，還有“快傳太醫！快找穩婆！”的急促聲。

于是，富有同情心的九娘立馬靠近過去。

她知道當年六界的君主們難得坐下來，定下這八荒之約，因為人族最弱小，是以八荒之約的第一條就是“在人間的時候，任何族的族人都不得使用法術，否則其他族的族人可以共同討伐”。

可眼下她顧不上這許多了，只悄悄用法術探了探王后的肚子，是個男胎，雖然臉蛋有點皺巴巴的，不過還挺可愛的，但是有點小傲嬌的樣子，和某人倒是挺像的。

九娘再一咬牙，當下便使用法術給王后接生，母子平安，那個嬰兒倒也的確是個可愛的男孩兒。

九娘素來喜歡小孩子，見這孩子可愛，便伸手去逗弄他，不料孩子與她也像是有緣的樣子，竟主動伸出小手抓住她的手，不過畢竟他的手太小了，努力了半天也只是抱住了她的食指，孩子的父母都忍不住笑了。

九娘摸了摸渾身能揣東西的地方，竟也沒什么像樣的禮物可以送給這個與她有緣的小娃娃。

她正懊悔自己出門怎么不帶點涂山特產的水果什么的，給這孩子擠點果汁也不錯啊，一拍腦門，欸有了：“我這趟離家匆忙，也沒帶點見面禮給這小娃娃，這幾片金葉子權且當個不成樣的見面禮，若來日有緣再見，我再挑一份重新送過?！?/p>

說罷，九娘攤開手掌，將這幾片金葉子扭成一朵花，然后放在那個小嬰兒的手心，小嬰兒似乎也在期待以后再見，竟一把將花枝握緊。

之后，九娘便利落離開了，拎著七哥要的筆墨紙硯趕緊回涂山。

待九娘跨進狐貍洞的時候已入夜，她只踮起腳尖，小心翼翼踏進去了。

只見狐王沉著臉坐著，狐后和她的幾位哥哥誰也不敢說話。

饒是九娘大膽，主動走過來挽著狐王的手，到：“阿爹啊，女兒也不是故意晚歸的，你就不要生氣了嘛，好不好？老狐貍老狐貍的終歸不太好聽是不是？”

狐王一貫嗓門大，而且脾氣又臭又硬，加之也有數十萬歲了，四海八荒雖不敢明面上得罪他，可他自己心里卻清楚他們私下里都叫他老狐貍，可他們未當面說，他也挑不出人家的理。

再說今日他發火，也不為此事，而是一個時辰前，東華帝君的黑熊座騎突然團了一朵云，仙氣騰騰地降落在他們涂山，然后化為一個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道：“帝君有令，帝君他老人家說自己同涂山小公主九娘有緣，所以特約其與他一道入人間輪回歷練?！?/p>

卒聽這頭黑瞎子這段話，狐王難得的愕然了，待他靈臺清明，方意識到帝君這是要拐了自己的掌上明珠去人間輪回受苦啊，正想拒絕，可這涂山之上哪里還有它的影子？

是以他生氣至今，覺得這個東方青潼太過無恥，可論打架……當年東方青潼不是沒有挑戰他，結果自然是他被人東方青潼修理得很慘。

九娘乍聽她爹一番話說得不客氣，便也知帝君當年欺負得她有多慘，說不好他們還是情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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