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一會兒他們就到醫院了，黑市離醫院并不遠，不然邀月也不可能剛好碰到衛乘風。

邀月率先接過幾個袋子，然后示意衛乘風也接過果籃，她對那兩人說：“你們兩個不用上去了，就在這里等我們?！?/p>

兩人并沒有多話，想著在醫院也不怕出什么意外，就順從地應下了：“是，小姐?！?/p>

衛乘風哪能讓邀月提著東西呢，從她手里接過袋子：“我來吧，你別累著手了?！?/p>

邀月沒有推辭，對著衛乘風笑彎了眼，甜甜地笑著說了聲：“謝謝?！?/p>

可饒是這樣，邀月的手還是被勒出一道道紅痕。這一道道深深的紅痕在嬌嫩纖細的手上顯得有些觸目驚心，看得衛乘風都心疼了。

衛乘風埋怨自己為什么不早些接過這些東西。怎么能讓邀月動手呢？她的手天生就不是用來提東西的！

衛乘風一只手拎著東西，另一只手被邀月挽著，而邀月則一手提著裙子一手扶在乘風的手臂上。兩人像一對剛成婚的小夫妻一樣，般配極了。

兩人來到老太太床邊，老太太正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輸液。

衛乘風走過去，握著老太太的手，說：“阿奶，我朋友來看你了?！?/p>

老太太卻有著糊涂了，看到孫子來像是看到了救星，拉著乘風一直喊著“有人，有人”，鬧著要回家。

衛乘風心里也不好受，他也是沒辦法的，他也想阿奶過得舒服點?？啥脊炙麤]出息，他連普通病房的錢都交不起，更別提別的了——醫院的單人間實在是太貴了。

邀月看了一眼周圍喧鬧的環境，皺了皺眉，招手叫住了一個醫生。

那個醫生顯然認識邀月：“魏小姐怎么過來了，是身體那里不舒服嗎？”

“我有個長輩在這里，給她安排個好點的病房，一切費用記在魏府賬上?！?/p>

魏府？上海灘還有別的魏府嗎？當然是鼎鼎有名的魏少帥府上了。

要說這魏少帥真真稱得上是年輕有為，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就當上了少帥。要說他是個靠家里的，可他家的勢力全在北平。這山高皇帝遠的，上海灘的人也不一定買他的賬。

可這魏少帥卻硬生生地靠著自己，在這群雄割據的上海灘里闖出一片天來。說沒手腕沒能力，誰信呢？

醫生了然于胸，知道怎么做就好辦了。這些貴人的脾氣有時候真的很難琢磨，就怕在不經意間把人得罪了，給自己跟周圍的人惹上麻煩。不過只要知道了他們想要的是什么，他就能給他們辦得服服帖帖的。

魏少帥對這個妹妹如何，他是見過的。要什么給什么，什么美味佳肴，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全都堆在她面前供她選擇。就算她把這個醫院買下來眼睛都不帶眨的。

不是他太過市儈，只是這世道本就如此。只要討得了這位大小姐的歡心，她再順嘴一提，讓他在少帥面前掛上號，平步青云自然是少不了的。

他在醫院還算說得上話，很快就辦好那些繁瑣的手續。安排人把老太太挪到了一個環境清幽的房間里，在安靜的氛圍下，老太太明顯好受了不少。

乘風不想接受，可看到阿奶確實好受了很多，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邀月看出衛乘風的糾結，勸說他：“不是為了你，只是我和阿奶本來就很投緣，想讓阿奶好受些而已?！?/p>

衛乘風當然明白這只是邀月寬慰他的話，不是因為他，邀月又怎么會認識阿奶呢。

“你相信我，錢我會還給你的！”衛乘風態度十分堅定。

他可以欠別人的，可他不想欠邀月的。他不知道他若是欠了她的，他還有沒有資格以朋友的姿態站在她身旁。

“當然，我當然相信你。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毖驴粗孙L的眼睛，真誠地說。

朋友？可我不僅僅只是想當你的朋友。

乘風心里清楚自己對于邀月到底是什么心思，他不僅僅只是想當她的朋友，他還想更進一步，一直陪在她身邊。

邀月走到老太太床邊坐下來，乖巧地笑著對老太太說：“阿奶，我是乘風的朋友，我來看您了?！?/p>

老太太的情況有些糟糕，時而清醒時而糊涂，但清醒的時間并不長，有的時候甚至根本分不清老太太到底是清醒還是糊涂。

就比如現在，老太太激動地死死抓住邀月的手：“什么？你是乘風的女朋友？乘風出息了，終于找到女朋友了，還是這么漂亮的女娃子?！?/p>

“阿奶，不是女朋友，是朋友?！碑斨孙L的面，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邀月的兩頰浮起兩片紅云，求救地看向乘風。

看著邀月嬌羞的面容，雙眸流過一抹嫵媚，乘風直愣愣地呆在原地，目光實在是沒辦法從她臉上挪開，心怦怦直跳，像是要從胸膛里跳出來了。

“乘風！”邀月很沒氣勢地瞪了他一眼，嬌嗔一聲。

衛乘風走過來想拉開阿奶握住邀月的那只手，誰知阿奶另一只手一把拉過衛乘風的，他不敢用力掙扎，怕傷到阿奶。

老太太把乘風邀月兩人的手放到一起，突然開口：“你們倆要好好的，阿奶就放心了。早點給阿奶生個重孫……”

這下衛乘風的眼睛都不敢往邀月身上看了，剛想阻止老太太說下去。

只見這時邀月好像鎮定了不少，她正了正神色，一臉真誠地說：“阿奶，我知道了，我們會好好的，我會好好照顧乘風的，你放心?！?/p>

好一通說，他們倆才把老太太哄睡。

兩人相顧無言，紅著臉看著對方，氛圍突然變得有些曖昧不明。

“剛剛我……”邀月看著衛乘風，似乎想要解釋點什么。

“剛剛你只是為了哄阿奶，我……我知道，我不會誤會的?！毙l乘風搶著說。

兩人又沉默了會兒，邀月神情有些落寞：“好吧，你明白就行?！?/p>

邀月坐太久，腿有些麻了，扶著椅子想要站起來，衛乘風連忙伸出手扶她起來。

“我今天先回去了，明天你……”邀月不敢看他牽著她的手，低著頭，眼神飄忽不定的。本想跟他約明天再見面，可女孩子臉皮薄，還是開不了這個口。

“明天等你下課了，還是在老地方見，好嗎？”衛乘風讀懂了邀月的意思，自然不能再讓女孩子主動開口。

“嗯?！毖滦邼狞c點頭。

“差點忘記告訴你了，有兩個是給阿奶帶的補品，你拿回去照著說明給阿奶燉上，吃了對身體有好處的。還有那些糕點也是，是我特地挑的，都很松軟，適合阿奶這個年齡段吃的。你記得拿給阿奶吃?！毖录毤毜囟谥?。

衛乘風耐心聽著邀月的絮絮叨叨，覺得心里很溫暖。

“還有一個，是給你的?！币娦l乘風有些驚訝，邀月害羞地瞥了他一眼，繼續說，“你今天一定沒來得及吃飯，所以給你也帶了一些，你餓了記得吃?！?/p>

“嗯，我會的，你也是?！?/p>

“明天見?！?/p>

“明天見?！?/p>

跟邀月告別后他回到家，他找到了吳乾，得知還沒有吳瀟瀟的消息心里有些擔心，可吳乾還是不急不忙的。

對此吳乾是這樣說的：“我們這種人，無論遇到什么事，都有活下去的本事。你別瞎操心了，慢慢找，總能找回來的。說不定那丫頭明天就自己找回來了！”

衛乘風跟吳乾提起今天在黑市的事，告訴他黑市的攤子都被砸了，那些人差點還想打人。

幸好有遇上了邀月，衛乘風心里想。

吳乾怕阿奶的醫藥費不夠，又拿出幾個大洋遞給他：“先緊著阿奶那邊?！?/p>

“阿奶那邊先不著急了，邀月先把錢墊上了?！毙l乘風有點不好意思說。

吳乾卻哈哈大笑，拍著衛乘風的肩膀說：“你小子深藏不露啊，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會騙小姑娘呢?！?/p>

“等我們這次贏了比賽，就把錢還給她?！毙l乘風堅定地說。

想起小姑娘說的那句“我相信你”，他的心跟喝了蜜一樣甜。

回到家躺在床上，衛乘風總是想起邀月。他想起邀月每一次跟他對話都特別認真對待，不會像別的人一樣不把他的話當回事。處處維護著他微不足道的尊嚴，同時又幫他解決了眼下最大的難題。

他腦海里浮現她甜甜的笑容，毫不掩飾直白的夸獎，還有柔軟溫熱的小手，不禁覺得下腹一熱。

衛乘風從懷中拿出那條他一直珍視的帕子，抓在手上，聞著手帕上的淡淡的果香味入睡。

醒來的時候褲子都濕了一大片，黏糊糊的難受。

他心里很矛盾，一方面覺得這是對邀月的褻瀆，可他又不想想睜眼，只想閉著眼細細地回味著夢里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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