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鎮撫司,昏黃的燭火,滿地的胭脂仿佛凝成了紫色,慘叫聲不絕于耳,讓人不由得想起兩個字:鬼屋。
當然,這一切都是寒露出的主意。地上的是豬血,至于慘叫聲嘛,就要她這個非專業演員來喊出來了。
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禮部員外郎周明義稱母親病重趕回老家,又被晨英抓了個正著。
周明義自視清高,油鹽不進,沒有證據,還是文官,又不能動用那些老家伙,晨英才讓寒露想出了這么個曲折迂回的法子。
黑暗中,唯有晨英一身白衣,飄飄勝雪,出塵不染。
“張大人,不知找在下有什么事?”傳來周明義顫顫巍巍的聲音,寒露看到他就是昨天在巷子里遇見的老爺爺。
“你知道?!背坑㈩^也不抬。
“在下愚鈍,不知張大人所言之意?!?/p>
寒露在一旁的隔間里,朝兩個錦衣衛擠眉弄眼,一邊掐自己一下:“啊——”
寒露的口技還算不錯,周明義算是害怕了,害怕地對晨英說:“禮部丟銀子了,是吧?”
“對?!背坑⒄f。
“禮部懷疑,是寒綱偷的?”周明義繼續道。
“你不覺得,此案有諸多疑點?”晨英說,“就好像所有證據都完美無缺地呈現在我們的面前,仿佛被誰刻意安排過一樣。這未免…”
“大人是懷疑這銀子不是寒綱偷的?”周明義順著晨英說。
“不,”晨英輕快地說,“真的就是真的,做過的越多,留下的就越多?!?/p>
“大人英明?!敝苊髁x不知晨英的意思,只得夸贊他。
“好,說了這么多,輪到我問問您了,”晨英的語氣甚至有些反常的溫和,“聽說,最近周大人的母親病重,您打算去老家看望?”
“因此耽誤了公事,愧疚不已?!敝苊髁x說。
“可我派到河南的人卻告訴我,令堂身體康健,并未染恙?!背坑⒄f。
“……可能是家里人記錯了,記錯了。"周明義勉勉強強地說。
“哦?”晨英繼續說,“但這件事,周大人就要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了。聽說,周大人的妻兒近日被拐,而您,又在合順賭坊欠下一萬兩銀子的賭債?!?/p>
寒露知道自己又應該發揮作用了,用力一掐自己的手腕:“??!”
周明義嚇得一跳,晨英的嘴角卻泛起一絲嘲諷的弧度,眼睛里充滿了深沉。
周明義看著這個二十一歲的少年,看著那俊秀的面容,看著在黑暗里飄飄勝雪的白色,終于道:“銀子是我偷的?!?/p>
晨英的表現一點也不驚訝:“現在我問你,那六萬兩銀子藏于何處?”
“一萬兩,在合順賭坊,我沒錢,用一萬兩還了賭債。五萬兩,給了拐走我妻兒的賊人?!?/p>
“給了誰?”晨英問。
“不知道?!?/p>
“真的嗎?好,你不想說也可以,我有的是時間。送周大人回府吧?!背坑⒎愿赖?。
周明義如獲至寶一樣,沒想到傳說中的錦衣衛竟然會這樣放過自己,連忙離開了。
“張鎮撫使,就、就這么放了?”一個錦衣衛不服氣地說。
“你以為呢?”晨英語氣輕松隨意,“安排這一切的人,一定會趕在我們之前將周明義滅口。我們若繼續纏著他不放,只會被利用。也好,這樣一來,那幕后之人才會現身?!?/p>
聽到這一切,寒露才發現這個小白臉兒的偵探推理才能絕對不遜于她。虧她還以為晨英是錦衣衛這片歹竹里冒出的唯一好筍呢。
“合順賭坊,賭坊,這個周明義怕是為了救回妻兒,而沾染了賭博的習氣?!焙墩f。
“這一切,很有可能是被安排的。贖金五萬兩,賭債不多不少一萬兩,加起來正好六萬?!背坑⒔拥?,“看來,這個合順賭坊是有必要看看了?!?/p>
“賭坊一般都是有來頭的,其背后一定有京城里的大人物作靠山。我們只能智取。這身衣裳,去賭坊實在不合適?!焙犊粗坑⒌囊簧戆滓?,說。
“寒姑娘這是為什么,莫不是連別人的衣著,都要管了?”晨英語氣冷冷。
“不是。張大人,您容貌俊秀,這在京城里也是不爭的事實,婦孺皆知。正所謂‘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寒露的話還沒說完。
“我不愛聽虛榮的話,說重點?!背坑⒋驍嗨?。
“好吧,重點就是——您這身白衣太顯眼了,去了賭坊會被認出來的。朝廷里不是有條規矩,官員禁止進入賭坊嗎!”寒露說。
晨英也不愿意跟她多說,寒露于是興高采烈地領他來到了寒府。
寒露正要去敲門,晨英卻阻止了她。寒露只覺被誰攬住,下一秒,就在墻的另一邊了。
寒露驚魂未定地打量著晨英。剛剛發生了什么?
不過,這樣說來他的功夫也真不錯,最起碼不是因為張太后的關系進錦衣衛的。
“這件,您覺得怎么樣?”寒露從衣櫥里隨便拿出一件外袍道。
晨英望著寒露拿出來的花哨衣裳,用鄙夷的目光看著她:“這種衣裳,還是寒姑娘自己穿吧?!?/p>
寒露估計晨英可能對自己的不正經而感到不滿,而自己有求于他,便認真挑選了一件淺黃色的。
對方并沒有多說什么,將淺黃色的袍子扔到寒露手里。
這又是怎么了!寒露想。
“幫我更衣?!眰鱽沓坑醒笱蟮穆曇?。
你自己沒手??!
好在理智尚存,半個刻鐘后,寒露就來到了賭場門口。
寒露看著已經改變了平日里裝束的晨英,卻總感覺缺了些什么。
寒露突然伸出手來,迅速抽掉了晨英的發簪,長長的頭發頓時披散下來。
“寒姑娘,莫不是要我去出丑!”晨英問。
“不是啦,我剛才還琢磨著,您雖然換了裝,但氣質也是藏不住的。這樣一來,也不會被賭坊的人認出來嘛?!焙恫桓掖_定晨英會接受她的解釋。
合順賭坊里人來人往,大家看見寒露和晨英進來,目光不約而同地朝他們望去。
“公子,小姐,玩幾局?”一個像是賭坊老板的中年男人走過來。
“請問一下,前幾日可否有人來還過一萬兩的賭債?”寒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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