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聲響

貪官之女蘇晚意被生活按在泥里時，撞上了云端的學生會**顧晏呈。

她把他當遮雨的傘，利用他的光環救命，從沒想過真心；他卻從人道主義的援手，走到偏執的禁錮 —— 安裝定位、清空她的社交圈，陽光皮囊下滋生出陰暗的藤蔓。

竹馬懦弱退避，室友暗設陷阱，青梅冷眼旁觀，都成了點燃他占有欲的火星。

當她發現借來的浮木原是囚籠，那個曾遞來薄荷紙巾的清冷少年，已在陰影里長成了會吞噬光的鬼。

這場始于算計的糾纏，究竟是誰先動了心，又是誰，早已布好了名為 “愛” 的局？

九月的風卷著桂花碎香鉆進食堂，蘇晚意端著餐盤的手指卻沁出一層冷汗。

不銹鋼餐盤邊緣還沾著沒擦干凈的油漬，捏在指尖油膩膩的令人難受，就像周圍人的目光。她選的都是最便宜的素菜 —— 番茄炒蛋里雞蛋碎得像星星，清炒冬瓜寡淡得泛著水色。身后女生的議論聲像針一樣扎進耳朵，“聽說了嗎？就是她爸，昨天新聞里那個……”“噓 —— 小聲點，你看她穿的鞋，還是前年的舊款呢?！?/p>

蘇晚意無意識的攥緊餐盤邊，指節泛白。她刻意貼著墻根走，想避開人群最密集的區域。就在轉身要拐進角落時，一股力道猛地撞在她手肘上。

“哐當 ——”

不銹鋼餐盤砸在地上的哐當作響，在喧鬧的食堂里格外刺耳。番茄炒蛋潑在米白色校服褲上，橙紅色的油漬像朵丑陋的花，順著布料紋路爬在腿上。清炒冬瓜滾了一地，幾片碎瓜皮濺到旁邊男生的運動鞋上。

“不好意思啊?！?撞她的男生吊兒郎當地笑，手插在褲袋里根本沒動，“蘇大小姐？”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幾十道目光齊刷刷釘在她身上。人群中開始竊笑，有人拿出手機對著地上的狼藉拍照。她下意識地想彎腰撿餐盤，手指剛觸到冰涼的不銹鋼邊緣，就被那男生一腳將餐盤踢出老遠。

“臟東西就該待在地上?！?男生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周圍的人都聽見，“就像某些人，天生就該待在監獄?！?/p>

蘇晚意猛地抬起頭，惡狠狠的瞪向男生。又在理智回籠時，快速低下頭，視線落在自己沾了油漬的褲腿上，喉嚨像被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父親被帶走那天，紀委的人也是這樣看著她，眼神里有鄙夷，有好奇，唯獨沒有溫度。

“張超，你干什么？” 有人突然喊了一聲。

蘇晚意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這個聲音清冽得像冰鎮汽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她抬起頭時，剛好看見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顧晏呈逆著光走過來，白襯衫的領口系得一絲不茍，袖口精準地挽在小臂中段，露出的手腕骨像精心雕琢的玉飾。胸前的學生會徽章在頂燈反射下亮得晃眼，他走得極穩，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過，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秩序感。

蘇晚意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

a大鼎鼎大名的顧晏呈。金融系的神話，辯論賽上永遠邏輯縝密的四辯，連走路都帶著精密儀器般的節奏感。他是那種天生站在金字塔尖的人，家世清白，成績頂尖，連皺眉的弧度都像是經過計算，永遠維持著恰到好處的疏離。以前在父親的宴會上，她見過他的父母，一對溫文爾雅的學者，提起兒子時眼底的驕傲藏都藏不住。那時的她穿著定制的公主裙，在宴會廳里彈鋼琴，顧晏呈就站在角落，端著一杯香檳，眼神淡淡的，像在看一幅與自己無關的畫。

原來人真的可以永遠活在真空里。蘇晚意盯著他走近，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討厭這種感覺 —— 討厭現在在泥里掙扎的自己，討厭他俯瞰眾生的表情。

張超顯然認識他，臉上的囂張收斂了些，卻還是梗著脖子：“顧**，這事兒跟你沒關系，是她自己撞上來的?！?/p>

顧晏呈沒理他，目光落在蘇晚意身上。她的校服褲沾滿油漬，馬尾松散幾絲毛茸茸的碎發貼在臉上，卻倔強地站著，下巴微微抬起，睫毛上沾著水光，卻硬是沒讓眼淚掉下來。這副模樣讓他想起上周在圖書館，她蹲在地上撿散落的書頁，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發頂，也是這樣一副脆弱又固執的樣子。

“學生會剛頒布的校園秩序條例第三章第七條，” 顧晏呈的聲音平穩得沒有起伏，“惡意挑釁同學，記大過處分。需要我現在聯系輔導員核實嗎？”

張超的臉瞬間白了。誰都知道顧晏呈的話從來不是威脅，這位學生會**最擅長的就是用規則殺人。去年有人在宿舍樓下擺攤被他撞見，當天就被通報批評，檔案里記了污點，畢業時連保研資格都受了影響。

“我…… 我不是故意的?！?張超往后退了半步，眼神躲閃，“我道歉還不行嗎？”

顧晏呈沒說話，只是微微偏頭，目光掃過周圍舉著手機的人。那些手機像被燙到一樣紛紛收了起來，竊笑聲也戛然而止。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抽出兩張遞到蘇晚意面前。

紙巾是薄荷味的，包裝上印著?；?，顯然是學生會的辦公用品。蘇晚意盯著那只骨節分明的手，遲疑了兩秒才接過來。指尖碰到他的指腹時，冰涼的觸感讓她像觸電般縮回手。

“謝謝?！?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剛哭過的沙啞，可尾音里卻藏著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僵硬。

憑什么？憑什么他就能永遠這樣一塵不染？憑什么她落難時，需要這樣一個活在真空里的人來 “拯救”？蘇晚意垂下眼，看著自己沾滿油漬的褲腿，曾經的天之驕女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像被踩碎的玻璃碴，硌得她心口生疼。

顧晏呈的目光落在她沾了油漬的褲腿上，頓了頓說：“去醫務室處理一下吧，校服可以拿到后勤處換件干凈的?！?他頓了頓，補充道，“就說是學生會批準的?！?/p>

蘇晚意攥緊紙巾，薄荷的清涼味鉆進鼻腔，卻壓不住眼眶的熱意。她點點頭，轉身想走，卻被顧晏呈叫住。

“等等?！?/p>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餐盤，手指碰到沾著冬瓜汁的盤沿時，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那一瞬間，蘇晚意幾乎要笑出聲 —— 看吧，他果然還是嫌棄的?？上乱幻?，他就看向張超，聲音冷了幾分：“把地上清理干凈?！?/p>

張超不敢違抗，悻悻地去拿拖把。周圍的人見沒熱鬧可看，漸漸散開了，只是路過時還不忘偷偷打量蘇晚意。她低著頭快步走出食堂，薄荷紙巾被攥得發皺，在掌心洇出一小片濕痕。

走到食堂外的桂花樹下，蘇晚意才敢停下來。她蹲下身，用紙巾徒勞地擦著褲腿上的油漬，番茄炒蛋的酸腥味混著桂花的甜香，讓她胃里一陣翻涌。

“需要幫忙嗎？”

一個聲音在頭頂響起。蘇晚意抬頭，看見周曼琪站在面前，手里拿著一瓶礦泉水和一包濕巾。周曼琪是她的室友，開學時主動幫她搬行李，還笑著說 “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不用了，謝謝?！?蘇晚意搖搖頭，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

周曼琪卻不由分說地蹲下來，用濕巾幫她擦褲子：“你看你，都擦不干凈了。這校服是學校統一發的，弄臟了多不好看?！?她的動作很輕柔，語氣也帶著關切，“剛才在里面的事，我都看見了。那個張超太過分了，你別往心里去?！?/p>

蘇晚意沉默地看著她。周曼琪的指甲涂著淡粉色的指甲油，擦起油漬來卻毫不顧忌。陽光透過桂花樹葉的縫隙落在她臉上，顯得格外真誠。

“對了，” 周曼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剛才幫你的是顧**吧？他可真厲害，一句話就把張超嚇跑了。我聽說他不僅學習好，家里條件也特別好，人還這么好，真是難得?！?/p>

蘇晚意的心輕輕動了一下。是啊，多難得。他站在云端上，隨手灑下一點陽光，就夠底下的人感激涕零了。

“嗯?！?她敷衍地應了一聲，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周曼琪卻像是沒察覺她的冷淡，繼續說：“顧**好像對你印象不錯呢。你們之前見過嗎……”

“我該回去了?！?蘇晚意打斷她，站起身。褲腿上的油漬雖然沒完全擦掉，但已經不那么明顯了。

周曼琪也跟著站起來，笑著說：“好，我跟你一起回去。對了，晚上宿舍要查寢，你別忘了整理一下你的東西?！?/p>

蘇晚意點點頭，跟在周曼琪身后往宿舍走。桂花的香氣還在鼻尖縈繞，可她卻覺得心里沉甸甸的。剛才在食堂的一幕，像一場噩夢，讓她渾身發冷。

走到宿舍樓下，蘇晚意突然停下腳步。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的香樟樹下，正默默地看著她。是江翊。

江翊是她的竹馬，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父親出事后，他家就再也沒跟她家聯系過。她知道，是因為怕被牽連?？纱丝?，他就站在那里，眼神復雜的望向她。

蘇晚意的心跳突然加速。她想上前跟他說話，問問他最近過得怎么樣，問問他的父母還好嗎?？赡_步卻像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她知道，他們之間已經隔了一道看不見的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江翊似乎也察覺到她的目光，愣了一下，然后匆匆轉身，快步離開了。

蘇晚意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難受得厲害。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酸澀，轉身走進了宿舍樓。

回到宿舍，蘇晚意第一件事就是換下沾了油漬的校服。她把校服扔進盆里，倒上洗衣液，使勁搓著那片橙紅色的印記。泡沫沾滿了雙手，卻怎么也洗不掉那股酸腥味。

“別搓了，” 周曼琪走過來，“這種油漬很難洗掉的，明天我幫你拿去干洗店試試吧?！?/p>

蘇晚意搖搖頭：“不用了，謝謝你。我自己來就好?！?/p>

周曼琪也不勉強，只是說：“那你別太累了。對了，我剛才在樓下看到江翊了，他好像在看你。你們認識？”

蘇晚意的手頓了一下，然后低聲說：“嗯，以前認識?！?/p>

“哦，” 周曼琪點點頭，沒再追問，“那他怎么不跟你打招呼??？”

蘇晚意沒有回答。她知道，沒有誤會，只有現實。父親的事像一道鴻溝，隔開了她和過去所有的朋友，包括江翊。

洗完校服，蘇晚意把它晾在陽臺上?？粗瞧琅f清晰的油漬，她的心情格外沉重。她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未來還有更多的困難在等著她。

晚上，蘇晚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食堂里的一幕在腦海里反復上演，張超囂張的嘴臉，周圍人鄙夷的目光，還有顧晏呈那雙冰涼的手，都讓她無法釋懷。尤其是顧晏呈，他那副清冷疏離的樣子，像一面鏡子，照出了她如今的狼狽不堪。

蘇晚意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曾經，她也是眾星捧月的蘇家大小姐，父親沒出事的時候，她的鋼琴獨奏會能讓顧晏呈的母親都親自前來捧場?，F在只能被他這樣猶如天神降臨般地“拯救”，還要心懷感激？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明天上午九點，到學生會辦公室來一趟。顧晏呈?！?/p>

蘇晚意看著這條短信，心里充滿了疑惑和一絲莫名的抵觸。顧晏呈找她做什么？是要像審判犯人一樣，詢問今天的事情經過嗎？還是又想擺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施舍給她什么幫助。

她盯著手機屏幕，久久沒有回復。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在墻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像一個未知的謎團，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去，還是不去？這個問題在她腦海里反復盤旋，遲遲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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