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淵墜命結仙緣，血契驚魂護紅顏

“就喊人？” 王麻子突然獰笑，枯枝般的手指戳向遠處荒草叢生的山崖，驚起一群灰黑色的烏鴉。它們聒噪著盤旋在上空，黑壓壓的翅膀遮蔽了半邊天空，翅膀扇動時帶起陣陣腥風?！奥犅犨@空山回音，誰能聽見你叫破喉嚨？你男人的墳頭草都三尺高了，還守什么婦道？”

話音未落，他猛地撲向潭邊，渾濁的泥水漫過腳踝，濺起的泥漿弄臟了岸邊散落的野花，花瓣上沾滿了黑色的泥點。他的鞋子陷入泥里，發出 “噗嗤噗嗤” 的聲音，但他毫不在意，眼中只有許婉玲驚恐的身影，嘴角還掛著邪惡的笑容。

宋仕文突然從愣怔中驚醒，顫抖著張開雙臂擋在潭邊。他的白襯衫早已被灌木勾得破破爛爛，肩頭還掛著幾片帶刺的藤蔓，藤蔓上的刺扎進皮膚，滲出細小的血珠；褲腿被荊棘劃出許多裂口，露出蒼白的小腿，上面布滿被刮擦的血痕，卻固執地張開懷抱：“不許碰... 婉玲姐姐...”

話未說完，王麻子鐵鉗般的手已揪住他后領，像扔麻袋般重重摜向布滿青苔的巖石。宋仕文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身體在巖石上重重地撞擊，發出沉悶的聲響，后腦勺磕在巖石上，瞬間涌出鮮血，染紅了大片青苔。

悶響驚飛林間宿鳥。宋仕文額角綻開的血花在潭水中暈染成妖異的紅梅，細碎的血珠隨著水流緩緩擴散，染紅了附近的水草，水草在血色中輕輕搖曳，仿佛在為宋仕文哭泣。他蜷縮著抽搐，喉間發出幼獸般的嗚咽，指甲深深摳進身下的泥土，卻怎么也抓不住那逐漸遠去的生機。泥土中留下了他深深的指痕，仿佛在訴說著他的不甘和掙扎，指痕里還滲進了泥土和草屑。

許婉玲再也顧不得遮掩，赤足踩著鋒利的碎石沖上岸，濕發黏在蒼白的臉頰，腳下的石頭被鮮血漸漸染紅：“畜生！他只是個傻子！” 她的聲音凄厲，充滿了絕望和憤怒，淚水混著臉上的水珠滑落，滴在地上。

“傻子就該死！” 王麻子癲狂大笑，鐵掌掐住她纖細的脖頸，手指深深陷進皮膚里，留下幾道青紫的指痕。他身上濃烈的酒氣混雜著腥臭味撲面而來，讓人作嘔?！澳銓幙梢獋€傻子也不要我？老子讓他死得比野狗還難看！”

他突然將宋仕文提起，朝著百米外的黑淵走去。那黑洞如同巨獸的咽喉，不時有陰冷的霧氣翻涌而出，洞壁上垂落著詭異的紫色藤蔓，傳說中曾有樵夫失足墜入，連慘叫都沒傳出半聲。洞邊還散落著幾根動物的白骨，在暮色中泛著森白的光。宋仕文在王麻子的手中無力地掙扎著，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無助，雙腿胡亂踢蹬，卻怎么也掙脫不了。

許婉玲的掙扎突然變得瘋狂，尖利的指甲在王麻子臉上抓出五道血痕。換來的卻是更兇狠的報復 —— 她被粗暴地按在潮濕的泥地上，衣衫碎片飄落如慘白的蝴蝶，混著泥土和草屑。當繩索深深勒進手腕時，她突然咬住那只不懷好意的手，直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牙齒間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皮膚下凸起的青筋。王麻子發出一聲怒吼，松開了手，但隨即又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打得她嘴角出血，臉頰瞬間腫起。

“瘋婆娘！” 王麻子暴怒著將她踹進潭水，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岸邊的枯枝。他抓起染血的麻繩獰笑著逼近，麻繩上還殘留著幾縷她的頭發，發絲在風中飄動?！暗任野焉底游沽藧汗?，再來好好收拾你！”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惡毒和欲望，仿佛要將許婉玲生吞活剝，腳步重重地踩在泥地上，濺起一片片泥漿。

潭水漫過許婉玲絕望的雙眼，她望著王麻子遠去的背影，終于明白這深山老林里，呼救聲比露水還要脆弱。而那抹逐漸消失在黑洞邊緣的白色身影，或許正帶著她最后的生機，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遠處傳來凄厲的狼嚎，與瀑布的轟鳴交織在一起，仿佛整個山林都在為這場悲劇哀鳴。山谷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等待著命運的審判，天空中烏云密布，一場暴雨似乎即將來臨。

宋仕文感到自己在無盡墜落。耳邊是呼嘯的風聲，身體像片枯葉般在黑淵中翻轉。他模糊看見上方王麻子猙獰的臉越來越遠，變成一個小黑點。崖壁上的紫色藤蔓如活物般蠕動，試圖纏繞他的四肢，尖銳的刺劃破衣衫，在他皮膚上留下道道血痕。

“要死了嗎...” 這個念頭剛閃過，后背便重重撞在凸出的巖石上。他聽見自己骨頭斷裂的脆響，劇痛如潮水般淹沒神志。額頭磕在尖銳的石棱上，溫熱的血液立刻糊住了左眼。

那血珠滴落時竟泛著奇異金芒，在黑暗中劃出一道璀璨弧線，最終落在淵底一塊布滿符文的青石上。血液接觸石面的剎那，整座黑淵突然震顫起來。

“錚 ——”

清越劍鳴響徹深淵，青石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如同被點燃的星火。宋仕文模糊的視野里，看見自己灑落的血珠懸浮在半空，化作細密血線交織成網。巖壁上的藤蔓瘋狂退散，仿佛遇到天敵般瑟縮著縮回縫隙。

“千年了...”

空靈女聲在淵底回蕩，宋仕文努力睜大被血糊住的眼睛。青石上的符文此刻全部亮起，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從光芒中浮現。那是個著月白廣袖流仙裙的女子，長發如瀑垂至腳踝，發間綴著星子般的銀飾。最令人心驚的是她眉心一點朱砂，正與宋仕文額頭的傷口遙相呼應般閃爍著紅光。

女子緩緩睜眼，琉璃色的眸子倒映著少年慘白的臉。她伸出近乎透明的手，指尖輕觸宋仕文眉心血痕。

“純陽之血...” 她聲音帶著沉睡初醒的沙啞，“難怪能破我的封印?！?/p>

宋仕文想說話，卻咳出一口血沫。他感到女子冰涼的手指按在自己額頭，某種奇異的力量如清泉般流入四肢百骸。斷裂的骨頭發出細微響動，傷口處泛起淡青色光點。

“吾名青璃，受你血引蘇醒?！?女子衣袖翻飛間，那些懸浮的血線突然收緊，將兩人手腕纏繞在一起，“既承你生機，當結血契?！?/p>

血線沒入皮膚的瞬間，宋仕文感到心臟被無形之手攥住。青璃的身影突然凝實許多，而他眼前卻陣陣發黑。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在兩人之間建立，他竟能隱約感知到女子心中翻騰的殺意。

“上面有人要殺你重視之人?！?青璃突然抬頭，目光穿透層層巖壁，“血契已成，我借你靈力，你去救人?！?/p>

不等宋仕文反應，青璃化作流光鉆入他眉心。少年周身頓時青光大盛，崖壁上突然生出無數瑩白藤蔓，托著他急速上升。他看見自己手臂浮現出與青石上相似的符文，破碎的衣衫下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此刻潭邊，許婉玲的掙扎已越來越弱。王麻子用膝蓋壓住她后背，正將浸透水的麻繩往她脖子上套。女人半張臉埋在泥水里，散亂的黑發間露出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黑淵方向。

“看什么看？” 王麻子獰笑著收緊繩索，“那傻子現在怕是連骨頭都 ——”

話音戛然而止。

一道青光自淵底沖天而起，驚得群鴉亂飛。王麻子瞇眼望去，只見本該粉身碎骨的少年竟踏著巖壁飛奔而上，每一步都在石面上留下發光足印。最可怕的是，那傻子原本呆滯的眼睛此刻泛著妖異青芒，指尖延伸出半尺長的光刃。

“鬼... 鬼??！” 王麻子松開許婉玲連連后退，被樹根絆得摔進淺灘。他驚恐地看見宋仕文落地時，背后隱約浮現一個持劍女子的虛影。

宋仕文本能地撲向許婉玲。碰到女人的瞬間，他手腕符文亮起，青璃的聲音直接在腦海中響起：“她魂魄將散，需以血為引?！?/p>

少年毫不猶豫咬破手指，將血珠點在許婉玲眉心。血滴竟像活物般滲入皮膚，形成與青璃相似的朱砂紋。許婉玲猛地弓起身子，噴出一口黑水，脖頸上的勒痕泛起淡淡青光。

王麻子趁機爬起想跑，卻見宋仕文突然轉頭 —— 這次他清楚看見少年瞳孔變成了豎立的青色，完全不像人類。

“傷婉玲姐姐者，死?！?/p>

這聲音古怪地重疊著，仿佛有男女兩個聲線同時響起。王麻子還沒反應過來，胸口就挨了一記看不見的重擊。他倒飛出去撞在古松上，聽見自己肋骨斷裂的聲音。更可怕的是，他吐出的血里居然混著細小的冰碴。

“仙... 仙家饒命！” 王麻子掙扎著跪下磕頭，額頭撞在石頭上鮮血直流，“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宋仕文緩步走近，光刃抵住惡徒咽喉。青璃的聲音在他腦中蠱惑般低語：“殺了他，這種人不配活著?！?/p>

少年手指顫抖著，光刃在王麻子脖子上劃出血線。就在他要下手的瞬間，許婉玲虛弱的呼喚傳來：“仕文... 別...”

這一聲讓宋仕文眼中青光驟減。他踉蹌后退幾步，抱住突然劇痛的頭。青璃的虛影被迫從他體內分離，仙子蹙眉看著自己又開始變淡的雙手：“血契不穩... 你靈力不夠了?！?/p>

王麻子見狀，連滾帶爬地逃進樹林。宋仕文想追，卻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他皮膚下的血管詭異地泛著青光，呼吸時吐出淡淡白霧。

許婉玲爬過來抱住他，驚覺少年體溫低得嚇人。她顫抖的手撫上宋仕文額頭，發現那個傷口竟變成了蓮花狀的青色印記。

“這是...” 她的話被青璃打斷。

仙子身影已淡得幾乎透明，聲音卻異常清晰：“我靠他的血氣顯形，他借我的靈力殺人。如今血氣將盡...” 她突然指向東南方，“那處有座荒廟，廟后古井下藏著能穩固血契的東西。明日午時前若找不到...”

話未說完，青璃化作流光重回宋仕文眉心。少年終于支撐不住昏死過去，最后聽見的是許婉玲帶著哭腔的呼喊，以及遠處傳來的，似真似幻的幽幽嘆息。

夜風掠過潭面，吹散血腥味。許婉玲沒看見的是，那些沾了宋仕文血液的野花，正在月光下以違背常理的速度抽枝發芽，轉眼間便開出了不該在這個季節綻放的重瓣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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