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蟒袍暗影，賬中藏刀

我死死盯著天機鏡碎片中的畫面，心跳如擂鼓。

那道身影輪廓分明，雖看不清面容，但身上的蟒袍與身后垂落的繡金簾帳已然說明了一切——那是攝政王府邸深處的一處密室，燭火微光下，那人翻動賬本的動作極其緩慢而謹慎，仿佛手中握著的不是尋常紙張，而是足以改變朝局的利刃。

“王大人?！蔽业吐暤?，喉嚨干澀。

他是攝政王最信任的幕僚之一，掌管內廷捐納大權多年，素來行事低調、手段狠辣，幾乎無人能觸及他的真實底細。

可現在，他手中所執的那份賬目清單，竟與我昨夜整理的《通源密錄》內容一模一樣！

那一刻，我明白了。

這不僅僅是一間普通的捐房，更是一個連接內廷與外官之間的灰色橋梁。

我們這些賬房先生，不過是這場龐雜博弈中最底層的棋子。

而真正的棋手們，早已在幕后布局多年。

我迅速將天機鏡碎片收起，心跳還未平復，便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

是栓柱回來了，手里拎著一只雞腿和幾塊粗餅，臉上帶著笑：“大哥，我剛從東街買的，你先墊墊肚子?！?/p>

我勉強扯出一絲笑意，接過食物，卻毫無胃口。

思緒仍停留在剛才的畫面中。

翌日清晨，我正坐在賬房里核對昨日整理的舊賬，忽聽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錢師爺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面色陰沉，眼神銳利。

“沈青硯，進來一趟?！?/p>

我心頭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地起身，隨他進了內堂。

屋內陳設簡樸，墻上掛著一幅泛黃的山水圖，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年墨香。

錢師爺坐下后，并未直接開口，而是緩緩抽出一份賬冊，隨意翻了幾頁，語氣平靜卻帶著幾分試探：“昨日你翻閱舊賬時，可曾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我心中一凜，表面上卻依舊鎮定：“只是整理分類，未曾深究?！彪S即，我遞上一份重新歸檔的賬冊目錄，“您看，是否需要進一步細化？”

他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嘴角微微一揚，似乎對我的回答頗為滿意，又像是在打量我是否有其他隱藏的心思。

“不錯，倒是個細心的人?！彼吐曊f道，隨后忽然話鋒一轉，“接下來這筆賬，你來處理?！?/p>

我低頭一看，頓時心中一震。

那是一份由永貝勒名下經手的“春燕”賬目，金額高達八萬兩白銀，來源標注為“戶部暫撥”，但實際卻是由攝政王府直接支付。

這不僅數額巨大，而且牽涉到兩位權貴人物：一個是皇族中的實權親王永貝勒，一個是當朝攝政王。

若這筆賬處理不當，輕則丟差事，重則掉腦袋。

“這筆賬……有點意思?！蔽业吐曌哉Z，心中卻已開始飛速分析。

若按原賬上報，勢必引起戶部追查；若偽造流水，又需掩蓋多處漏洞，稍有不慎便會暴露。

而最關鍵的是——誰才是這筆賬的真正主使？

我抬起頭，看向錢師爺，試圖從他臉上看出端倪。

但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嘴角含笑，眼神卻冰冷。

我接過文書，指尖微涼，心知自己已經站在了風暴中心。

這一筆賬，不是結束，而是開端。

窗外陽光透過窗欞灑進屋內，我卻只覺得寒意森然。

只是，我不甘心只是棋子。

我要成為下棋的人。

> “賬不是目的，只是工具。我要做的，是讓這張網反過來聽我指揮?！?/p>

我在心中默念這句話，將文書收入袖中，轉身離去。

風從窗縫吹入，卷起案頭一片碎紙，輕輕飄落在地。

像極了一場即將來臨的大雨前的預兆。

我回到賬房，攤開那本厚重的《永貝勒春燕銀冊》，指尖在“八萬兩白銀”這幾個字上停頓了片刻。

窗外風聲漸緊，檐角鐵馬叮當作響，仿佛預示著某種不詳。

這筆錢來得蹊蹺，去向更成謎。

表面看是戶部撥款，實則卻是攝政王府直接支出。

最棘手的是，這筆銀子從京城到山東，中間經過四道中轉，還摻雜了不同幣種與匯兌折損——若處理不好，不僅會被戶部察覺，更可能引起兩方權貴之間的猜忌。

我深吸一口氣，腦海中迅速構建出一個“雙賬并行”的模型。

明面上，我在上報賬冊中加入一筆“京魯匯兌損耗”，以解釋資金短少的問題；同時將原本的紋銀結算改為銀錢混兌，制造出因市價波動而導致的賬面誤差。

這些手法，在現代不過是企業常見的財務調節手段，放在這古舊體制下，卻足以蒙蔽一眾老吏的眼目。

而在暗賬中，我則保留了原始流向，并在每一道轉賬節點做了精確標記。

特別是第三筆由“德豐票號”轉出的五千兩，我特意留下了一處微不可察的數字偏差——只有熟悉我這套記賬法的人才能發現。

這是我為自己留下的后路，也是未來翻盤的伏筆。

夜深人靜，油燈昏黃，我用特制墨水在賬頁夾層中寫下一組密碼符號。

那是我獨創的一套編碼方式，結合了現代電子表格的索引邏輯與古式記賬習慣，只有我能破譯。

這符號雖小，卻是一枚釘子，將來若有人想查清這筆銀子的真正去向，它就是最關鍵的鑰匙。

一切準備妥當，次日清晨，我將修改后的賬本交至內堂。

錢師爺接過賬冊，翻開幾頁，眉頭微皺，又緩緩舒展。

他抬頭看著我，眼神里多了幾分審視，像是在衡量我的分量是否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

我低聲道：“這賬上寫的是‘戶部撥款’，但真正付款的……那邊的人?！?/p>

我沒有點破是誰，也沒有說出半個字的證據，只是讓這句話像一根針一樣扎進他心里。

他沉默良久，最終收下賬本，語氣平淡：“你做事，我放心?！?/p>

可我知道，他的眼里，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剛入行、只會算數的小賬吏了。

那一瞬，我仿佛看見了自己站在更高處的影子——不是被操控者，而是操控全局的那個人。

但我還不能動，現在還不是時候。

當我轉身走出內堂時，冷風吹拂面頰，我卻覺得背脊發涼。

因為就在門口，一封加蓋戶部印信的核查文牒，靜靜地躺在門檻上。

封泥未拆，卻沉甸甸地壓在我的心頭。

我不動聲色地拾起文牒，心中卻已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們盯上了這筆賬。

而我，似乎也被正式拉進了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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