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佛焰

下水道的積水漫過腳踝，泛著病態的綠色。

袁墅背著昏迷的少女，在迷宮般的隧道中艱難前行。

烏木劍懸在身前，劍身血紋發出的微光勉強照亮前路。

每隔百步，劍尖就會輕輕震顫，像是在指引方向。

"水......"

背上的少女突然呢喃。

袁墅停下腳步，將她放在一塊凸起的石板上。

少女的杏黃衫子已經被污水浸透，腰間銅鈴卻出奇地干凈，在黑暗中泛著柔和的黃光。

她顫抖著摸向懷中木匣，確認佛骨還在后才松了口氣。

"我叫鈴音。"

她聲音虛弱，

"爺爺說，這截佛骨能暫時壓制你眉心的魂燈標記。"

袁墅接過木匣，指骨剛入手心，眉心的灼熱感立刻減輕了幾分。

更奇妙的是，左手腕那些針孔般的紅點開始滲出黑血，腐臭的味道隨之消散。

"你爺爺他......"

"死了。"

鈴音突然抓住袁墅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但玄冥宗的人也會死！南城地底有他們要的東西，爺爺說那就是你的機會！"

她的銅鈴無風自動，清脆的聲響在下水道中回蕩。

袁墅這才注意到，鈴音身上刻著細密的梵文，與佛骨上的如出一轍。

"你到底是什么人？"

鈴音的眼神突然變得迷茫：

"我不記得了......爺爺說我是他在亂葬崗撿到的，當時這串銅鈴就掛在我脖子上......"

烏木劍突然劇烈震動，劍尖直指前方一處坍塌的隧道。

袁墅撥開碎石，發現后面藏著扇生銹的鐵門。

門環上掛著的鎖已經銹蝕，輕輕一碰就碎了。

門后是條向上的階梯，空氣中飄來刺鼻的藥味。

階梯盡頭又有一道門，透過縫隙能看到外面是間堆滿麻袋的倉庫。

"雄黃......苦艾......還有尸油的味道。"

鈴音皺眉，

"他們在煉瘟丹！"

袁墅輕輕推開門縫。倉庫外是個寬敞的院落，十幾個穿灰袍的雜役正在分裝藥粉。

更遠處的高墻上，玄冥宗的青色旗幟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這里是南城官倉。"

鈴音低聲道，

"三個月前被玄冥宗征用了。"

袁墅的目光落在院落中央的井臺上。

那里站著個熟悉的身影——是趙無涯！

不，仔細看那人的臉更年輕些，腰間的玉佩也不是青銅燈，而是個小小的玉瓶。

"趙無咎......"

鈴音咬牙切齒，

"趙無涯的胞弟，負責南城瘟疫事務。"

仿佛感應到什么，趙無咎突然轉頭看向倉庫。

袁墅急忙縮回陰影里，卻不小心碰倒了一個麻袋。

白色的粉末傾瀉而出，散發出刺鼻的腥氣。

"誰在那里？！"

腳步聲迅速逼近。

袁墅握緊烏木劍，突然發現劍身上的血紋正在瘋狂延伸，轉眼就布滿了大半個劍身。

更詭異的是，那些紋路組成了清晰的三個字——"殺了他"。

門被踹開的瞬間，袁墅猛地將鈴音推向角落，自己則滾向另一側。

趙無咎指尖射出的青光將麻袋炸得粉碎，白色粉末彌漫了整個倉庫。

"原來是你這個余孽。"

趙無咎冷笑，

"兄長魂燈熄滅時，我就猜到是你。"

袁墅沒有廢話，烏木劍直取對方咽喉。

趙無咎輕松閃避，袖中飛出三道符箓，在空中化作火蛇撲來。

劍身血紋突然大亮。

袁墅本能地橫劍格擋，火蛇撞在劍刃上竟被盡數吸收！

趙無咎臉色微變，急忙掐訣，卻發現自己的靈力如泥牛入海。

"這是......噬靈劍？！"

他失聲驚呼，

"不可能！這把劍明明已經......"

袁墅抓住破綻突進，劍鋒劃過趙無咎左臂。

鮮血濺在劍身上，立刻被血紋吸收，劍刃隨之亮起妖異的紅光。

"原來如此。"

趙無咎突然獰笑，

"你根本不知道這把劍的來歷。"

他猛地撕開衣襟，露出心口處詭異的青色紋身——那赫然是盞青銅燈的模樣！

"以我精血，喚燈奴現身！"

紋身突然活了過來，化作縷縷青煙鉆入地下。

整個倉庫開始震動，七具渾身長滿綠毛的僵尸破土而出，將袁墅團團圍住。

鈴音的銅鈴突然自動飛起，懸在袁墅頭頂發出急促的聲響。

僵尸們動作一滯，像是被鈴聲干擾了行動。

袁墅趁機揮劍，將最近的兩具僵尸攔腰斬斷。

"佛門法器？！"

趙無咎驚怒交加，

"你是明心寺的余孽？！"

更多的僵尸從四面八方涌來。

袁墅且戰且退，很快被逼到墻角。

就在一具僵尸的利爪即將抓到他面門時，懷中的佛骨突然變得滾燙！

金光暴起，如烈日般照亮整個倉庫。

僵尸們在金光中發出凄厲的嚎叫，紛紛化作膿血。

趙無咎捂著心口踉蹌后退，青色紋身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不！我的燈奴！"

他噴出一口黑血，

"你們竟敢......"

烏木劍如毒蛇般刺入他咽喉。

趙無咎瞪大眼睛，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響。

袁墅貼在他耳邊輕聲道：

"這一劍，替百草堂的老掌柜。"

劍身血紋瘋狂蠕動，將趙無咎的精血吸食殆盡。

當尸體倒地時，袁墅發現劍身上多了一盞小小的燈形標記，與南城地圖上的標記完全重合。

倉庫外突然警鐘大作。

鈴音拽著袁墅沖向角落的水缸：

"快走！官倉地下有密道！"

水缸下果然有條狹窄的甬道。

兩人剛跳進去，就聽見上方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甬道傾斜向下，最終匯入一條暗河。

河水冰冷刺骨，卻奇異地泛著淡淡的金光。

"這是......"

"佛淚河。"

鈴音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

"傳說當年明心寺被滅時，佛像流下的眼淚化成了這條暗河。"

烏木劍在河水中嗡嗡作響，劍身上的血紋逐漸褪去，露出原本烏黑的劍身。

袁墅驚訝地發現，劍脊上竟刻著兩行小字：

"以殺止殺，以血洗冤。佛魔一念，劍照本心。"

暗河盡頭是個半淹的洞窟。

當兩人爬上岸時，眼前的景象讓袁墅呼吸為之一窒——

洞窟中央矗立著一尊殘缺的佛像，佛像雙手捧著一盞青銅燈，燈芯早已熄滅。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佛像周圍堆滿了孩童的骸骨，每具骸骨的心口位置都插著一根青銅釘。

"這就是他們要掩蓋的東西......"

鈴音跪在佛前，銅鈴自動飛向燈盞，

"第二盞長生燈，用九百九十九個童男童女的魂魄點燃的......"

烏木劍突然脫手飛出，直直插入燈盞。

劍身上的燈形標記亮起刺目的血光，與佛像眉心的一點朱砂遙相呼應。

袁墅突然明白了什么，轉頭看向鈴音：

"你就是那個燈芯，對不對？"

少女的眼淚滴在銅鈴上，發出清越的聲響：

"不，我是唯一逃出來的祭品......"

洞窟突然劇烈震動，佛手中的燈盞亮起一絲微弱的火光。

袁墅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恍惚間看到無數孩童的虛影從骸骨中升起，向他伸出手來。

烏木劍的嗡鳴聲中，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七燈滅，天道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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