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技術與音樂

俞辰推開會議室的門時，里面已經坐滿了人。各系學生代表圍坐在長桌旁，學生會的李老師正在白板前講解著什么。俞辰悄悄溜到電子工程系的位置上坐下，旁邊的陳明遞給他一份材料。

"睡過頭了？"陳明小聲問。

俞辰搖搖頭，指了指自己濃重的黑眼圈。"調試到四點，睡了三小時。"

"各位安靜！"李老師敲了敲白板，"我們繼續。今年科技文化節的主題是'跨界融合，創新未來'，所以開幕式需要各系聯合呈現一個特別表演。"

俞辰強打精神翻看著手中的策劃案。每年文化節開幕式都是些老套的歌舞表演，他對此毫無興趣。要不是系主任指定他參加，他寧愿在實驗室多待幾個小時。

"電子工程系，"李老師突然點名，"你們今年有什么創新想法嗎？"

俞辰抬起頭，發現全會議室的人都在看著他。他清了清嗓子："我們可以展示最新的無線通信技術，或者機器人編程..."

"太技術化了，"李老師打斷他，"要體現'跨界融合'的主題。你們能不能和藝術類院系合作，搞點有觀賞性的東西？"

俞辰皺起眉頭。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為了形式而形式的任務。"電子工程和藝術完全是兩個領域，"他直言不諱，"強行融合只會產生四不像。"

會議室里一陣尷尬的沉默。文學系的一個女生翻了個白眼，音樂系那邊傳來幾聲輕笑。

李老師推了推眼鏡："正因如此才需要創新。這樣吧，電子工程系和音樂系合作準備一個節目，兩周后彩排。"他一錘定音，根本不給俞辰反駁的機會。

會議結束后，俞辰陰沉著臉收拾材料。陳明拍拍他的肩膀："別這么抵觸，說不定是好事呢？音樂系美女如云啊。"

"我沒時間陪她們玩藝術，"俞辰把文件夾塞進背包，"那個項目已經夠我頭疼的了。"

"但這是系里的任務，"陳明提醒他，"搞砸了對你保研沒好處。"

俞辰嘆了口氣。陳明說得對，他別無選擇。

第二天下午，俞辰按照約定來到音樂學院大樓。推開沉重的隔音門，悠揚的鋼琴聲立刻涌入耳中。走廊兩側是一間間琴房，每間都傳出不同樂器的聲音，交織成一種奇妙的混亂。

他按照音樂系學生會給的房間號，停在一間琴房前。門沒關嚴，里面傳來流暢的鋼琴旋律，時而中斷，又重復某幾個小節。俞辰猶豫了一下，輕輕敲門。

"請進。"

推開門，俞辰愣住了。琴凳上坐著的正是那天早上撞到的女生——蘇曉晴。她今天扎著簡單的馬尾，白色T恤配牛仔褲，比那天更顯隨意。

蘇曉晴轉過頭，顯然也認出了他。"是你？"她的手指停在琴鍵上方。

俞辰從口袋里掏出那張校園卡："我來還你這個。另外，李老師讓我們合作準備科技文化節的節目。"

蘇曉晴接過校園卡，隨手放在譜架上。"原來電子工程系派來的是你。"她的語氣聽不出是高興還是失望，"坐吧，我們得談談這個'合作'。"

俞辰在琴房角落的椅子上坐下，環顧四周。墻上貼著幾張音樂會海報，架子上堆滿了樂譜，一臺黑色三角鋼琴占據了房間中央。與他雜亂的工作臺相比，這里簡潔而專業。

"所以，"蘇曉晴轉過身，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你們工科生打算怎么'融合'？"

俞辰注意到她說到"工科生"時微微上揚的嘴角，像是在說某個不太討喜的物種。"老實說，我覺得這個主意很糟糕，"他直言，"技術就是技術，藝術就是藝術，為什么非要混在一起？"

蘇曉晴挑了挑眉毛："哇哦，開場就這么坦誠。"她站起身，從一旁的書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這是我們學生會的一些建議，比如用電子設備控制燈光配合音樂，或者用傳感器捕捉動作生成聲音之類的。"

俞辰翻看著那些方案，眉頭越皺越緊。"這些都太表面了，"他搖頭，"只是把技術當作噱頭，沒有真正的融合。"

"那你有更好的主意？"蘇曉晴靠在鋼琴邊，雙臂交叉。

俞辰思考了一會兒："我在做一個無線音頻傳輸的項目，也許可以應用在現場表演中。但需要你們的音樂配合。"

"什么樣的音樂？"

"這要看技術能達到什么效果，"俞辰推了推眼鏡，"我需要先了解音樂創作的過程。"

蘇曉晴輕笑一聲："所以你打算用技術限制藝術？典型的工科思維——把所有東西都塞進框架里。"

"而你們藝術家，"俞辰反擊，"總是活在不切實際的幻想中，不考慮任何物理限制。"

兩人對視著，空氣中似乎有火花迸濺。蘇曉晴的眼睛在琴房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琥珀色，此刻正因為不滿而微微瞇起。

"孩子們，"一個溫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合作不是戰爭，不需要這么劍拔弩張。"

一位頭發花白的教授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俞辰記得在校園網站上見過他——林書華教授，音樂系副主任，著名作曲家。

"林教授。"蘇曉晴立刻站直了身子，語氣恭敬了不少。

"我聽說了這個跨學科合作的項目，"林教授走進琴房，"非常有意義?？萍寂c藝術的結合能創造出令人驚喜的新事物。"他看了看俞辰，"你是電子工程系的？"

俞辰點點頭："俞辰，大四。"

"曉晴是我們系最有才華的鋼琴手之一，"林教授拍拍蘇曉晴的肩膀，"但她有時候太固執于傳統形式。"他又轉向俞辰，"而你們工科生，有時候又太拘泥于邏輯和規則。這正是你們需要互相學習的地方。"

蘇曉晴撇了撇嘴，但沒有反駁。

"真正的創新往往發生在學科的邊緣地帶，"林教授繼續說，"想想電子音樂的發展，或者現代演唱會的燈光技術。藝術需要技術來實現愿景，技術也需要藝術來賦予靈魂。"

俞辰不得不承認教授說得有道理。他想起自己那個無線音頻項目，如果能加入專業的音樂元素，或許真的能提升到一個新層次。

"好吧，"蘇曉晴嘆了口氣，"我們可以試試。但我有個條件——不能把我的鋼琴變成電子合成器的伴奏。"

"我也有個條件，"俞辰說，"你要先了解我的技術原理，而不是直接否定。"

林教授滿意地笑了："這才像話。曉晴，你不是在為畢業音樂會發愁嗎？也許這次合作能給你一些新靈感。"

蘇曉晴的表情突然變得復雜。俞辰注意到她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鋼琴邊緣，像是在彈奏一段無聲的旋律。

"我會考慮的，"她輕聲說，"謝謝林教授。"

林教授離開后，琴房里又只剩下他們兩人。沉默持續了幾秒鐘，蘇曉晴深吸一口氣："好吧，技術宅，給我講講你的項目。"

"我叫俞辰，"他糾正道，"而且我需要先知道你的畢業音樂會是什么情況。"

蘇曉晴走回鋼琴前坐下，手指輕輕撫過琴鍵，但沒有按下。"傳統鋼琴獨奏已經不能滿足我的導師了，"她低聲說，"他們希望看到'創新'和'個人風格'。"她做了個引號的手勢，"好像巴赫和肖邦還不夠好似的。"

俞辰突然明白了她的困境——和他面臨的挑戰如出一轍。"所以你也在尋找突破，"他點點頭，"也許我們真的能互相幫助。"

蘇曉晴轉過頭看他，這次眼神中的敵意少了一些："證明給我看。"

俞辰拿出筆記本電腦，打開他的項目文件。"這是一個高保真無線音頻傳輸系統，"他開始解釋，"但我在處理復雜音樂信號時遇到了延遲問題..."

當夕陽的余暉透過琴房的窗戶灑進來時，他們還在熱烈討論著。鋼琴上散落著俞辰畫的電路圖和蘇曉晴寫的音符，兩個世界的語言在這個小小的空間里奇異地交融。

誰也沒有注意到，門外，林教授駐足聆聽了一會兒，微笑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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