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色的雨（下）

酸雨在距離頭皮0.3毫米處突然靜止。

陸燼停在地鐵B12出口的臺階上，望著懸浮在空中的霓虹色雨滴。這不是紅蝎說的"小禮物"，而是洛書系統局部坍縮的前兆——那些折射著廣告全息投影的水珠里，藏著監察官布下的意識陷阱。

"十九分四十二秒。"視網膜角落的倒計時開始加速，昭昭生命維持系統的波動曲線突然穿透三公里厚的地殼，在他耳蝸里形成尖銳的蜂鳴。陸燼扯開襯衫第三顆紐扣，露出鎖骨下方植入的反編譯芯片，幽藍電弧瞬間燒穿了最近的三枚雨滴。

解凍的酸雨繼續墜落時，其中一滴突然迸發出TSA的鷹隼徽記。陸燼側頭避開的瞬間，那滴腐蝕性液體在墻面蝕刻出深達兩厘米的警告語：記憶即罪證。

琵琶聲第三次響起時，陸燼已經站在黑市入口。黑市入口藏在殯儀館的量子焚化爐背后，防輻射涂層剝落的墻面上，霓虹燈管拼出"孟蘭盆"三個字，在酸雨中滋滋作響。穿唐裝的仿生人侍者遞來鎏金面具，他嗅到對方指間殘留的尸蠟味——最近黑市流行用殯儀館尸體培育的有機硅膠。當陸燼用記憶卡刷過骨灰寄存柜第707號格時，鑄鐵柜門突然滲出暗紅色血珠。這些血珠在地面匯聚成指向東南的箭頭，每一滴都在蒸騰中顯現出林宴不同年齡段的證件照。

紅蝎踩著十厘米的青銅高跟鞋踹開骨灰寄存柜時，陸燼正蹲在地上研究那些蒸騰的血珠。"瞧瞧，咱們林大處長多貼心，"她吹開糊在唇邊的紅發，"連導航都用自己不同年齡段的靚照當路標。"

第32滴血珠映出林宴高中時期的證件照，陸燼突然笑出聲："原來他年輕時也梳過葬愛家族的刺猬頭。"話音未落，血珠突然爆裂成微型全息投影——十七歲的林宴正蹲在江州二中天臺上，用粉筆在地上畫著《連山易》卦象。

"小心肝兒，你還有空樂呢？"紅蝎用機械指甲戳他后背，"上個月在長安街，你對著他穿開襠褲的全息照笑了三分鐘，害咱們被TSA的狗攆了八條街。"

陸燼剛要回嘴，東南角的骨灰柜突然彈開。林宴大學時期的獻血證漂浮而出，證件表面滲出更多血珠，在虛空中拼出甲骨文"??"字。紅蝎的旗袍下擺無風自動，露出大腿外側的青銅密碼鎖："老規矩，你解卦，我踹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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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骨灰寄存區時，紅蝎突然拽住陸燼的領帶。"停，三點鐘方向。"她指尖的甲骨文美甲泛起藍光，"看見那個端著英式茶具的仿生人沒？托盤的銀光反射率超標了0.7%。"

陸燼的洛書碎片自動聚焦，視網膜上跳動著量子分析數據："茶壺里是液態記憶金屬，司康餅的葡萄干在發射微波信號……等等，那個草莓醬罐的條形碼？"

"是TSA最新款的納米炸彈。"紅蝎摘下耳環甩出去，孔雀翎造型的暗器在空中解體成三百枚青銅針，"親愛的，請他們吃頓針灸下午茶如何？"

爆炸聲響起時，陸燼正護著紅蝎滾進焚化爐操作間。量子火焰擦著旗袍下擺掠過，把她的蕾絲襯裙燒出《周易》卦象狀的破洞。"賠錢！"紅蝎扯著破洞邊緣嚷嚷，"這可是蘇州繡娘用金蠶絲……"

"上次在敦煌，你把我高定西裝燒成袈裟時怎么說的？"陸燼單手解開防輻射服的磁扣，"'戰損才是賽博朋克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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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殺主戰場竟是個KTV包廂。三百具懸浮青銅棺代替了沙發，每具棺材表面都刻著林宴不同時期的功績碑文。紅蝎的高跟鞋卡在棺材縫隙里時，陸燼正盯著點歌屏上的詭異畫面——林宴的量子分身正在全息投影里唱《向天再借五百年》，歌詞被篡改成《歸藏易》的祭祀禱文。

"我賭五十枚記憶晶片，"紅蝎把微型炸彈粘在麥克風架上，"這老東西待會兒肯定要從天花板那幅《韓熙載夜宴圖》里鉆出來。"

話音剛落，畫中的琵琶女突然轉頭。她懷里的樂器迸裂成無數青銅碎片，林宴的本體從畫軸中緩緩降下，手中握著的正是陸燼尋找多年的河圖殘片。

"小燼啊，"林宴的嗓音帶著長輩式的慈祥，"你妹妹的冷凍艙最近電壓不穩吧？"他晃了晃河圖殘片，上面的卦象與陸昭的腦波監測曲線完全重合。

紅蝎的機械義眼突然過載，她甩出纏在腰間的紅繩："廢話這么多，趕著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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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宴的防御系統啟動時，整個包廂變成了巨型麻將桌。東南西北四位赫然坐著林宴不同年齡段的量子分身，每人面前都堆著甲骨文雕刻的麻將牌。

"清一色，坎卦聽牌。"青年林宴推倒面前的牌，"和了！"

天花板突然降下青銅鎖鏈，紅蝎翻身躍上牌桌，旗袍開衩處閃過冷光："姑奶奶教你什么叫天和！"她甩出藏在腿環里的四張"??"字牌，牌面迸發的藍光將量子分身的頭顱炸成甲骨文碎片。

陸燼趁機將洛書碎片嵌入麻將桌，六十四張牌懸浮成《周易》卦陣。"還記得大三那年，你在圍棋社輸給我四十八局嗎？"他朝中年林宴的分身挑眉，"今天教你什么叫降維打擊。"

卦陣收束的瞬間，所有分身的能量流向河圖殘片。紅蝎突然甩出那根纏過兩人手腕的紅繩："小燼子，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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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陸燼的紅繩纏住河圖殘片時，包廂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安可曲。林宴的本體與量子分身開始融合，皮膚表面浮現出冰夷族的青銅紋路。"你以為我為什么留著陸昭的冷凍艙？"他的聲線變成男女混響，"她的腦波是激活河洛雙圖的……"

紅蝎的加特林突然卡殼，她罵了句商朝臟話，抽出備用武器——把刻滿甲骨文的青銅折扇。"喂書呆子！"她甩開扇面擋住激光束，"你妹妹的生日密碼是不是丙寅年三月……"

"初七申時！"陸燼在卦陣中騰挪閃避，"要精確到納秒嗎？"

"要你個頭！"紅蝎把折扇擲向林宴眉心，扇骨里迸出四十九根淬毒鋼針，"姑奶奶是在分散他注意力！"

河圖殘片歸位的剎那，整個黑市開始量子坍縮。紅蝎在最后一秒撲倒陸燼，青銅高跟鞋卡在林宴的頸椎骨縫里："這雙鞋送你陪葬，記得下輩子……"

爆炸的強光吞沒了后半句調侃。等陸燼從廢墟里爬出來時，手里攥著半片沾血的河圖，耳邊殘留著紅蝎消散前的輕哼——正是那首跑調的《向天再借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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