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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左右皆押

《殘赤記》 葡萄紅苕干/著, 本章共8105字, 更新于: 2025-05-09 14:25

車水馬龍,人去人往,客棧市集,出入尋常;

只這一座遭了冷落,

畢竟,它早成了廢屋棄梁。這店酒家原也是街巷聞名,而今卻被燒得不成樣子。行人走動至此,總低頭匆匆略過,唯恐逗留過久,叫什么給纏上。甚有孩童胡傳至大人,大人又反以此說來教喝孩童,說是鬼神作祟,要不然怎只燒了他一家,周圍幾棟貼得這樣緊,卻不見有損呢?如此反復,謠言就在這邊漠小城甚囂塵上。人們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了不祥之氣。

小城其間,不過瑣事,時有驚變,也都清楚明白,哪有今天這般詭譎不明之事。大概,他們多少也明白,

鬼神之事,尚且而已;人心叵測,才最是兇險。

險象環生,他早已了然,但從鬼門關回來的人,再入死地又有何妨。

入槐城已逾兩日,屠士之也就在路邊望了兩天,

萬事謹慎為之,更不要說是在這種時候。屠士之坐在路邊裝作是“丐幫”中人,別人不靠近那房,他也不能離得太近,只能遠遠眺望那殘骸遺墟。

屠士之全身上下能看見的皮膚都跟抹了泥似的,臉更是黢黑,看不清其中面目。衣衫不整,蓬頭垢面,活脫脫一乞丐。他當然是故意做得此番模樣,但可不是什么都不顧了,黑色玄衣,雖是爛得出奇,卻緊緊裹住身體,除了要遮掩滿身傷疤,還有一絕不能為他人所見之物。

盟主令牌,從河里爬上來后,他首要便是確認懷中之物。東方盟主竟將此物托付于他,屠士之百感交集。

江湖人言,“得此物者,號令群雄,莫敢不從?!焙?,怎地可能。得了此物,也近不了武林至尊的境界一步。此塊令牌,上刻既無神魔鬼獸,甚至未刻“武林盟主”。獨獨一個“仞”字,沒錯,盟主以“名”作令牌之刻,東方仞即是武林盟主,武林至尊即是東方仞一人。天下豪杰,之所以無敢有議不從,心畏誠服,僅僅是對盟主一人而已。

隨盟主西進以來,令牌屠士之也多少見過幾次,其上雕玉鎏金,筆刻鋒轉潤細。正面彩石,反面翠玉,構思精巧,莫能有二。

“之所以做得如此精美,皆是工匠之意,我也就任由他去了?!彼€記得盟主說過這樣的話。此物儀仗象征之用多過實用,也是其如此精雕細琢的原因之一。

世人皆知盟主無門無派,乃是游俠,于此邊北之地,東方仞之名或還少些威懾,但在中原地界,盟主威勢之盛,可不單單是地位尊崇這樣簡單,

加之盟主德行名望難有人企及,一呼百應,也應是如此了。

這股號召力,難不成也是盟主招得禍事,引來小人的原因嗎?

屠士之從回憶中脫出,又摸了摸內衫,心中斟酌,

畏服敬佩盟主之人,誰又能信得過我這無名之輩;狂悖不羈之徒,就是拿著令牌也無用。

但,于此兩端之外,興許也有可依靠之人?

無論怎樣,都得將令牌好生保管,若有命回到中原,還得交付于人。屠士之心中沉吟,此物也是盟主給他留下的唯一東西了,拿著它,也作個念想。

“切忌浮躁?!边@是師父給他的告誡。屠士之自覺性格暴烈,之所以此,才處處謹慎,做得個穩重的俠士,而非好勇斗狠之虎夫。

但,屠士之再又緊捂住胸口,隨之氣息也急促起來。他只要一想到盟主逝去,一想到遭人設計謀害,心念就止不住地混亂交雜。

“切勿濫殺?!蓖朗恐M而想到這一句,盟主的告誡似乎更切中他的內心。

咬牙切齒,再把血一吐。

風沙飛揚,天日灼灼。

屠士之平心靜氣下來,這天氣,街上乞丐都少了許多。他偶爾改換位置,免得遭人懷疑。

傷勢也無大礙,運氣吐息,如今的屠士之發揮九成力應是沒問題。但話又說回來,出于舊傷等種種原因,他從來也只能施展八九成力。他之武技,雖顯狠辣,卻也得避免爭斗。當你妄圖以力勝人時,就要做好天外有天,被他人壓殺的準備,這亦是屠士之的謹慎之一。

槐城,顧名思義,即是取槐樹名。離此不遠處就有一老槐樹,枝葉繁盛,與眾不同。這名還是后取的,槐城古時是一要塞,后隨邊境推移,此地也漸漸成了通往邊塞的一交通樞紐,用以供給軍隊,傳遞信息。直到現在,多了不少外族旅人,行商往來,漸漸也繁盛起來,不同以往了。

城中已經傳開了,說是魔教正派爭奪地盤,又有什么神功現世,少不了一番腥風血雨。屠士之心下冷哼,只說是江湖之事,還真是簡單明了。

暗自打聽,先前禍事中,僅死去一人。屠士之還記得當時客人不少,聽傳言說,那日火消后,旁觀救火者只見得一人面容焦黑,不見生機被抬出。屠士之他們確實是未等火滅便逃出生天了。

盟主他,想到這,屠士之不禁捏緊了拳頭,盟主來此,只因一江湖事?;背沁叺刂?,是為魔教盤踞之地。三教九流,多受影響,但都各自安好,無甚問題??赏蝗挥幸婚T派遣人來邀盟主,說愿抵御魔教勢力,不愿看得武林敗類與魔教沆瀣一氣,串通叛徒,在邊境胡作非為,想借盟主之力,共商武林善義大事。

那門派在此地還算有些勢力,盟主看重此事,親自前來,后來……盟主向來不重虛浮表意,來此地身邊也無一人跟隨。屠士之兩眼緊閉,他之事,可一筆帶過,只一江湖末流,途中幸得盟主青睞,這才追隨至此,就當是盟主的親隨吧。

江湖事情,屠士之遲早要清算。那門派的奸計,他也記得清楚。至于眼前當下,他還有事要確認。

盟主和他本在客棧歇腳,等待來客,一時火起,此后之事,屠士之并未留下多少印象,如此重要時刻,他竟記不起多少。

重回槐城,屠士之并未貿然行動,他為人謹慎,確認城中情況的同時,也能稍作休整。在城外整頓好后,身體異狀也逐漸消失了,原本燒心之感是因何緣由也難深究了。

屠士之左顧右盼,等天色暗隱,再去那客棧遺骸找找,看那火燒是否有鬼作祟。他也不打算在槐城停留過久,原本也未抱多少希望在此,只求事事細致為之,切莫遺漏。

他擺動了下手臂,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憂心,

單憑自己一武夫,真能報仇雪恨嗎?

嗯?突然聽到了稀碎零落的聲音。

有人給施舍了,屠士之草草一看,不過是幾塊石頭,羞辱嗎?拋開他扮做乞丐是為偽裝身份不談,在這小城里討錢委實是有些不易??沙约和?,也不是沒見過流浪無歸處之人。

烈日下映出縷縷光芒,不太對,屠士之湊近些看,

不是石頭,是碎銀子。

屠士之這才忽地抬頭,想尋找施舍之人,放眼張望,見一衣著華麗之人,體態臃腫,走動如小山挪移。從頭至尾皆配朱玉寶飾,臉上眉目緊湊,膚白紅潤,服飾色彩艷麗非常,一看便知其身份不俗。

最引人注目不是外表,那人手上抓一燒雞,正使勁兒往嘴里塞,弄得滿嘴流油,大口咀嚼,吃出了叫人艷羨之感。不僅如此,他那豬腰背上系著一布袋,以絲綢作補,添翡翠作飾,屠士之嗅了嗅,從這兒都能聞到其中香飄四溢,莫不是全裝的些玉味珍饈?

等屠士之再看時,那人已走出好些步數,龐然身軀又被什么絆了一下,踉踉蹌蹌就要跌倒,好歹才穩住了身形。

他收起散碎銀兩,檢查竟還有幾顆玉珠,雕刻紋路,材質不差,掂了掂,怎么有些輕?屠士之還想交還回去,見那人已漸行漸遠,也就收起心思了,想著此小城中竟也有此等大腹便便之人。雖知其絕非常人,但眼下不宜節外生枝,只等夜換白晝,再行計劃。

日影西沉,風冷月寒。

屠士之選了個近角處駐留,抹一把臉上黑灰,神不知鬼不覺地往那廢墟靠近。

要搞快些,鬼鬼祟祟地可不能久持。此地早已看不出先前是何地方了,原本結構早已塌陷,剩下物什也盡被焰火席卷,被人收走不無可能。屠士之探頭探腦,試圖從中找出些蛛絲馬跡,可天色已晚,分辨事物稍顯困難,尋覓半天,也探不出有何異常。

“倒也不出所料?!蓖朗恐o奢望。

視線移到一旁木柱上,仍佇立不倒,卻也燒得不能看。審視一番,屠士之用手將灰拂去,刀劍斬切的痕跡,力道直入此中,他隱約存著些朦朧的印象。

可等到他離遠了審視這一廢墟角落,殘缺的記憶閃現,晦明變幻匯于腦海中。屠士之以手扶額,眉頭緊皺,片段雨點般的記憶起起落落,夾雜聲色浮上心岸,

于此廢墟,好似時間倒轉。他銳利過人的直覺,正幫他拼接情景,

先記起的,不是情景,而是聲音,

刀兵相接,破空聲不絕于耳。抬起頭,也許是夜色朦朧,也許是月光如紗,也許是他心生錯愕,也許,是回憶把現實掩蓋了,他如同走入了一場皮影戲,

屠士之總覺得,眼前有一黑影,他也成了戲中人,兩人在此爭斗,來來回回,只為殺死對方。

是那劍客?

不,不對,那人用的不是劍。

在最后,那道身影的兵刃鉆進了他的手臂,而自己招式回轉,把那身影斬斷,將其捏碎,是自己贏了。屠士之眼珠子一動不動,他啞然沉默,掀開衣衫,

手臂上一道新傷,雖然差不多好了,但傷口之下蔓延著絲絲血紋。他一觸碰,疼得發緊,但皮肉之痛就像是屠士之的另一種呼吸,他從未在意過。屠士之身上的傷痕少說也有百十道,但他緊盯這一處傷口,那人的一擊,在他身上斬除的,留下的,

似乎不只是傷。

猛然回頭,屠士之目光停在一旁屋頂,月光照拂,沒有別人。錯覺嗎?兀地又感微風流動過,人影竄動。

不可久留,屠士之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墊腳收身,轉身離去。

他輕功運起,穿梭在大街小巷,貼近黑暗,步伐矯健,腳步輕盈。他眼角余光總能捕捉到那四周屋檐上的影子,屠士之想,那人雖輕盈,卻不如他快。照此下去,用不著多久就能甩掉他。

跟隨自己的直覺,屠士之往那人相反的方向奔走,周遭盡是些沒見過的景色,他只當是自己不熟悉槐城街巷,分不清到了什么地方。

慢慢地再無任何聲響,跟隨之人杳無蹤影。屠士之剛把心思放到近處,不由得心中一驚,自己不知何時走入了室內,

他貼墻靜聽,確認無人,松一口氣,隨后在這伸手不見五指處尋找出入口。心說:“只顧著跑,這是在槐城何處,進了誰家?!蓖朗恐褜?,疑慮愈生,

怎空無一物?

糟,屠士之意識到自己上當了。屋內布局奇怪,既不像有人住,也不像什么鋪子。只有一種可能,某人的據點暗室。

到了別人的地盤,無異于成了砧板魚肉,屠士之倒吸一口涼氣。

“咚咚?!?/p>

敲擊的聲音,屠士之反應迅速,朝那邊看去,人影跳動,只一眼便不見蹤影。這下他明白,身后人是在戲耍他。

室內較外面更加昏暗,屠士之不敢松懈,打起百倍精神,萬分警惕起來。

心弦緊繃幾近斷裂,維持著自己的吞吐平穩已是不易。他雖不懼身死,但被人掌握的感覺,還是令他汗毛倒豎。

不行,前進一步,后退一分,轉身審視,回身又看,無人,準確來說,是他找不到人。狹小石室內,似乎就他自己,但屠士之明白絕無這種可能。

自己的每一個微小動作,都帶動著室內氣息的古怪旋動,室內每一個角落都已被他檢視過,未見人影,

在背后。

只要那人樂意,背后一擊,屠士之就是有天大本事,也難扭轉局勢,但此人卻久久不動手,或許還有轉機?!霸趺纯傋屛矣龅竭@些鬼似的家伙?!蓖朗恐絹碓胶蠡跊]跟師父請教輕功精要,怠慢了腳下功夫。

現今之法,只有拼死一搏。

剎那間身形換動,俯身擺腿,向后橫掃,

只聽風破聲轉,屠士之沒有踢中,四下尋找,不見人影。

“這就站定不走啦?小子還有些膽識,換做別人,早嚇破膽了。嘿——”聲音輕佻詭譎,屠士之往上看,那人就在房梁上。

怪人一躍而下,屠士之戒備地往后退去,這里暗得看不清他的臉。

“唉喲,你這黑不溜秋一身,看不清吶看不清,來來來?!被璋抵兄宦犚姽秩怂奶幮凶叩捻憚?,像在找尋什么。

“嘿,有了?!被鸸忾W動兩下,墻上顯出兩盞燭火,與此同時,屠士之卻聞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香味。

其人現出,“真面目”?細看其臉,是類似戲曲臉譜的華彩面具,卻少去規整復雜,顯得渾濁不明。那張怪臉上的眉,目,口,鼻,混合面上充斥的鮮艷顏色,變化無常,時而如鬼面,時而又變作獸臉,時而連五官都看不出,離奇中帶著詭秘。其人每上前一步,面容就變化一次。奇特的是,你能從那張面容上看出許多心緒,怒,悲,恨,甚至是戲謔、悲涼、卑鄙種種。這是一張“人畫”的臉皮,卻好似附上了無數人的面影。

屠士之曉得那是張面具,可還是目不轉睛,難解其中奧妙。

除開那張臉,這人全身上下無非是黑灰色便于行動的裝束,緊緊裹住全身,其下恐怕藏著無數手段。除此之外再無一點可說的特征,如此一來,看他的人視線都不自覺地被他那張幻面吸引去。

“怎么,瞧入迷了?”怪人歪歪扭扭故作姿態地走上前來,

他手捻蘭花指,配上做作的聲音,卻又沙啞蹊蹺,明顯是在搞怪。

屠士之明白,眼前此人有數次時機可以殺他。要論搏殺爭斗,屠士之敢說拿手;可要論陰謀詭計,偷襲奇術,他就是會,也難敵眼前這位。

“哎呀呀,到了這‘聚沙閣’后面,怎么還不說話,莫不是個啞巴。在路邊蹲了一天一夜也沒說話,不累?哈哈哈,還往那火場走,是在作甚呀?”

怪人一言一語,上下動作,都像是精心設計一般,有種跳脫之感,但偏偏還看不出任何破綻。其所有真情實意,都藏在他那黑衣彩面之下,如淵潭般深不可測。

他非是鬼怪,反像是一真假難辨的戲子。

屠士之目不斜視,“聚沙閣”,是那當鋪,竟藏了這樣的暗室嗎?他直勾勾盯住前人,他不輕易殺自己,或許是出于謹慎,也有可能,他也是這邊地風雨的一方江湖勢力,不敢輕舉妄動。屠士之面不改色,內心卻已是波濤翻涌,他整個人像是定住了一般,思慮考量,所思所想皆如琴曲亂音般響動狂亂,最終停在了一念之上,

一武夫,何能于亂局尋機;不善心計謀略,何能行遠定仇;屠士之深知自己的局限,他看向眼前怪人,何不……

一個想法浮上心頭,

只是,屠士之還得試探一番,若是敵人,便無他法。他兩手抱拳,用清朗聲音堅定說:

“在下屠士之,敢問前輩姓名!”

怪人捂心回退,裝得像被嚇一跳的樣子,

“唉——小子收聲,大半夜的想引誰來?!泵嫔嫌只骶o湊的幾條線,成了詭異的笑臉,他在屠士之身邊轉來轉去,怪笑著審視屠士之,半天才說,

“呵呵,有意思,想知道我的來歷?嘻嘻,告訴你也無妨,我乃是名震江湖,威名遠揚,浩大無往之,之,唉,天地盟的……”

他聲音由高轉低,立時貼到屠士之臉上,說:

“蜃鬼,蜃樓之蜃,魍魎之鬼,記住了?!?/p>

此番話也不知多少能信,屠士之并不在意,至少現在有個稱呼了,他問:

“不知蜃鬼前輩,是為何原因不放過我。難不成,你,是那魔教中人,亦或者,是哪家的劊子手,要掃清隱患,不留我這樣的局外人?!?/p>

屠士之話中帶著些許威脅的意味,無所謂了,蜃鬼不像是會被輕易激怒之人,而蜃鬼目的如果是殺人,那他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現在。

“哈,哈,哎呀,你小子真是,不枉我費心盯了你一整天啊?!彬坠淼男β暭怃J刺耳,他彎腰再挺直,姿勢古怪,走出幾步,又一個空翻回來,說道,“屠士之,有這樣的名字?嘿嘿,我是坐定入局,不慌不忙。你呢,這樣子,是鳳凰成了落湯雞,還是只烏鴉,在給我裝洋相,???”

不知道我嗎?屠士之多了幾分把握,他跟在盟主身邊許久,如果早有監視,不可能記不住他?!膀坠怼?,是被引來的江湖高手嗎?

“如前輩所見,我是流落至此?!蓖朗恐€住語氣,說。

這樣的回答似是讓蜃鬼有些不滿意,他一言不發,臉上由幾條線組成的詭異笑靨已許久未生變化,死死盯住屠士之,很是瘆人。

蜃鬼邁著輕巧的步伐,身子一搖一擺靠近了些,伸手擦了擦屠士之臉上黑灰,又朝屠士之后腦摸了摸,

“瞧瞧,頭發都燒沒了,還說是乞丐呢?!?/p>

風動驚變,出手了!

可之后發生的,卻出乎蜃鬼意料,

蜃鬼一手已半邊摸進了屠士之胸口衣衫中,再看手腕,卻收不回來,也伸不進去,被屠士之單手牢牢抓住。

永不放松戒備,屠士之說過,即使舍命,也要護住盟主遺物。他沒有能破解蜃鬼身法的眼力,他只是將自己全部的心力準備,都放在了胸口處,若是移動分毫,他也感知得到,若有人來奪,就要他有來無回。

屠士之手如虎口,擒住蜃鬼,他視線上移,對上屠士之的目光,

面如惡鬼,眼似殺神。

蜃鬼絲毫沒有驚慌,他手上功夫平穩,巧施一變換之法,手臂如蛇般即刻收回。又一翻身,等再看時,已穩穩落在房梁之上。蜃鬼臉上分毫無變,也不知心中在思索什么。

從出手到現在,不過彈指之間。

有一刻,勝負主導,生死之判,兩極反轉了。但只有那一瞬間,屠士之卻沒有選擇奪命傷人。

他沒有蜃鬼是陰謀策劃者的證據,相反,無論此人隸屬何方勢力,屠士之都確信,他和自己一樣,是此局的外人。

氣氛有些劍拔弩張,屠士之下了決心,僅憑他自己,難以在波譎云詭中行至終點,加之剛才二人的交鋒,

既可說是蜃鬼放過了他,也可說是屠士之饒了蜃鬼一次。

不如趁此機會,表明心意,再藏著掖著,說不定就要見血了。屠士之單膝跪地,把頭低下,

“實不相瞞,蜃鬼前輩。在下身負血仇,也為此而來?!蓖朗恐ь^直視蜃鬼,繼續說道,“以我之能,在此人地生疏,行事舉步維艱,懇請蜃鬼前輩助我一臂之力!”

屠士之明白,蜃鬼是精于偽裝詭計之道的高手。他即使是猛虎,也抵不過陷阱羅網,而如貓般靈活處事,才是此刻“正道”。

半蹲在房梁上的蜃鬼并未立即回應,他比先前更仔細地端詳屠士之,脖頸以詭異的角度歪著,念頭隱藏在臉譜之下,用護手套住的手掌摩挲著,暗道:

“時而謹慎無比,時又性如烈火,好,好啊……”

蜃鬼笑聲漸起,回蕩在密室之中,他穩穩落下。臉上華彩更改,似笑非笑。

雙臂一擺,他不知從何處掏出一物,一擦一響,火花閃爍,蜃鬼手上多了根蠟燭。這次,他要好好看看眼前這小輩了。

“嘿,有血性,有膽色,你這樣的人為何流落至此。報仇,報仇,呵呵?!彬坠矶刀缔D轉,聲色并茂,“要鬼幫人,豈不是倒反天罡。要我幫你,可我在局外,你在局內,麻煩……”

“我只要報仇,其余事情,皆可在其后!”屠士之聲音急切。

“皆在其后,呵,既是如此——不如我幫你,你也幫我,我要的也不多?!彬坠碛朴瓶窟^來,一字一句說道,

“你的命,若交于我。于此,鬼當可助人?!?/p>

燭火晃動,屠士之神色如常,他只是想,這樣的話,事情便可定了。他笑逐顏開,輕笑幾聲,而后回答:

“好!等塵埃落定,此命此身,皆歸于你!”

蜃鬼聽得此話,笑得連連拍手,臉上興奮地胡亂變化著,身形飄逸不定,屠士之好歹才找到他的位置,

但又看蜃鬼低頭,一手托著下巴,考慮什么,小聲自語:

“以我之位,當屬‘吏差’,可做不了主。你,連帶著你那條命,現在不能收,卻又要作何處置呢?”屠士之滿心一意,也沒去在意這聽著不像高位的職稱,他又了解蜃鬼背后之事多少呢?此次可說是一次賭博。從蜃鬼口中蹦出來的話,少說也要剃去十之八九,剩下那點兒再談真假,但屠士之堅信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蜃鬼精于計謀,再怎么說也強于他這一根筋的武者。

“這有何難,此命交于你前,也可抵給你,押做籌碼?!蓖朗恐φf。

“哦?”

只見屠士之右手抬起,作爪形狀,說,

“不吃痛,不見血,不往骨頭里刻,怎記得??!”說完就往臂上挖去,他這是表明“任憑處置”之意。

霎時而已,蜃鬼擒住屠士之臂膀,笑道:

“誰要你自殘了,沒想到你還有點蠢勁兒。放心,你的命,你這手,都還有用嘞。唉,你也該學學我們那頭肥豬,他可比你懂享受多了?!?/p>

肥豬?是那位體態豐腴之人,怪不得,屠士之恍然大悟。

沒留給他進一步思索的時間,蜃鬼怪面跳動,聽得機關聲動一響,屠士之微感身形略有不穩,馬上便察覺,

彈指間,他被帶到了另一處。

移形換位,還帶一人,他卻不能有分毫抵抗,胸中之物,還在。屠士之心說:“果然,論身法武學造詣我與此人仍有天壤之別?!?/p>

蜃鬼摸了摸自己那張臉面,“屠士之,真是個壞名?!币婒坠砩眢w轉來轉去,止住時手上多了一小刀,屠士之腹部突感一陣刺痛,驗看多了一條紋路似的刻紋。繼而說,“從此以后,就叫你,刃屠,如何?呵呵,當然,沒有不受的道理?!?/p>

毒嗎?也是,屠士之盯著自己的腹部想,也不知蜃鬼是從哪兒掏出那各式各樣物件的。

下一刻,屠士之就沒有思考這個的閑心了,腹上刻紋迅速蔓延,直到脖頸。一直若隱若現的“香味”也在此時變得清晰可聞,是種令人神志清醒的刺鼻味道,但接踵而至的便是屠士之感到突如其來的耳鳴和頭暈。

“糟了!”屠士之心說不好,但還沒到束手就擒的地步。屠士之強打精神,不一會兒就站穩了身子。

電光火石間,蜃鬼以指在屠士之身上迅速點了幾下,“點穴?”不對,屠士之反應過來,一看,揣著的那幾顆“玉珠”已然碎裂,隨之而來的,則是那味道越發濃烈?!皼]想到后手還真起了作用?!甭牭抿坠硌哉Z。

屠士之頭暈得厲害,就算是在此時,他也還沒有倒下,只暗自叫苦:“這下是把內外都給押上了?!?/p>

“天地甲乙,皆可算盡?!彬坠碛挠牡穆曇魝鱽?,此刻只余下瘆人之感,“有位大人說過這樣的話,于是便有了這地宮,而這兒,也不過是他留下的一角而已。亦是,人如在其中,也可被算盡。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是仙是圣,都逃不過這鬼域,逃不過這里頭的陣法?!?/p>

將手搭在屠士之肩上,五指摩挲,蜃鬼貼到了屠士之耳邊:

“看看你這條命價值幾何?!?/p>

其人翻飛至前,背影在屠士之眼中漸漸變得模糊,他是要請君入甕。原本空無一物的暗室,也在屠士之重影倒轉的視界中顯出了一扇門,

一道鬼門。

屠士之神情無變,他不在乎,也單純生不出害怕,只因他早已走在了一條死路上。

他沉步向前,鬼門緩慢開合,蜃鬼背影逐步遠去,只聽得:

“刃屠,請吧?!?/p>

命已押出,如此,便稱得上后顧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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