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燼·神觴

### **宮宴·毒**

金殿內觥籌交錯，溫月別被幾位大臣圍著勸酒，眼尾已泛起薄紅。他正欲推辭，忽見殿門處走來一位素衣婦人——那是他的乳娘，鬢角微霜，手中還端著熟悉的蜜餞匣子。

"月兒。"婦人輕聲喚道，將一枚杏脯喂到他唇邊，"莫要貪杯。"

滿座公卿無人側目。畢竟在這深宮之中，一個老嬤嬤給自家公子送些點心，實在再尋常不過。

唯有溫月別僵在原地。

這聲音...這語氣...與記憶里分毫不差?？伤娜槟?，分明已在三年前那場大雪里咽了氣。他親眼看著那具蒼老的身軀被白雪覆蓋，親手為她合上不肯瞑目的雙眼。

"怎么不吃？"婦人粗糙的指尖擦過他唇角，突然壓低聲音，"可是嫌為娘挑的蜜餞...不如九霄云上的仙露甜？"

溫月別瞳孔驟縮。

殿中央，謝韞憫正俯身與皇帝低語，玄色官服上的暗紋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他手中呈上的青瓷瓶不過寸余，卻讓帝王渾濁的眼中迸出精光。

"愛卿忠心可鑒。"皇帝撫掌大笑，余光卻瞥向溫月別方向，"待事了，朕必厚賞..."

話音戛然而止。

老嬤嬤突然轉頭，對上帝王視線的剎那，露出個古怪笑容?；实廴缭饫讚?，手中酒盞"咣當"墜地——這老婦的眼神，竟與二十年前那個被他賜死的樂伎一模一樣！

"陛下？"謝韞憫蹙眉。

再回首，殿角已空無一人。唯余半枚杏脯滾落在地，沾了塵埃。

溫月別盯著自己顫抖的指尖。方才婦人臨走前，在他掌心劃下的分明是天界禁咒——那是他墮凡時，被生生剜去的神紋。

"月官人醉了？"大臣們調笑著又來勸酒。

他仰頭飲盡杯中物，任辛辣灼穿喉管。

沒人知道，此刻九重天上，凌霄殿內的青銅鏡正映出凡間宴席。鏡前白衣人撫摸著鏡中溫月別的倒影，指尖在青年眼尾那顆淚痣上反復摩挲："本座的小樂神..."

金冠玉旒下，露出一張與方才老嬤嬤有七分相似的臉。

---

### **宮宴·毒（續）**

謝韞憫的指尖在青瓷瓶上輕輕摩挲，指腹感受著釉面冰涼的紋路?；实蹨啙岬哪抗怵ぴ谀侵黄可?，喉結滾動，仿佛已經嘗到了瓶中物的滋味。

"愛卿果然最懂朕心。"皇帝低笑，枯瘦的手指接過瓷瓶時，故意在謝韞憫腕骨上劃了一下，"這'長眠散'...可比當年賜給樂伎的那杯溫柔？"

謝韞憫垂眸，嘴角勾起恰到好處的弧度："陛下圣明。此物入喉如飲醇酒，不會有半分痛苦。"

他的余光卻瞥向殿角——溫月別正被幾位大臣圍著灌酒，眼尾泛紅的樣子像極了那年雪地里被罰跪的少年。只是此刻，那襲緋色官服下藏著的是皇族血脈，是先太子留在世間的唯一骨血。

"說起來..."皇帝突然傾身，酒氣噴在謝韞憫耳畔，"當年那樂伎死前，可是死死護著腹中胎兒呢。"他枯枝般的手指劃過龍案，"你說...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兒子如今成了朕的玩物..."

青銅酒樽在謝韞憫手中發出細微的裂響。

"陛下醉了。"他聲音依舊平穩，唯有袖中五指已掐入掌心，"三日后是祭天大典，您該保重龍體。"

皇帝突然大笑，笑聲嘶啞如夜梟："謝卿啊謝韞憫，你當真以為朕不知道？"他猛地拽過謝韞憫的玉帶，"你密室里的雙魚佩... 百年前那位神人隕落前交給你的，是不是？"

殿內歌舞正酣，無人注意御座旁的暗涌。謝韞憫就著這個姿勢俯身，唇幾乎貼上皇帝耳垂："陛下既然知道..."他輕輕將瓷瓶塞進龍袍袖袋，"就更該按時服藥了。"

溫月別的驚叫聲突然響起。

兩人同時轉頭，只見那位"乳娘"不知何時又出現在溫月別身旁，正用帕子擦拭他唇邊酒漬。老婦抬頭，對上帝王視線的剎那，嘴角裂開一個詭異的笑——那張布滿皺紋的臉，竟浮現出二十年前被賜死的樂伎模樣！

"妖...妖怪！"皇帝踉蹌后退，打翻了案上燭臺。

謝韞憫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帝王，在眾人圍上來前低聲道："您看，連冤魂都等不及了。"他撫平龍袍褶皺，"三日后，臣會親自看著您服藥。"

火光搖曳中，溫月別望著御階上糾纏的兩人，突然覺得胸口發燙——那枚貼身藏著的半塊雙魚佩，正在灼燒他的皮膚。

-

本書首發來自17K小說網，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