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鑄劍開爐，火風殘——鐵！”

隨著一聲斬金折鐵的斷喝

青銅地面突然浮凸起甲骨文咒符，那些被熔巖灼紅的文字，扭曲成鎖鏈突然騰空而起纏住洛明川手中龍淵，將它拉入烈焰洶涌的巖漿池。鎖鏈將沸騰的地脈巖漿困在龍淵劍"龍"字篆紋的彎鉤處。當熔巖漫過銘文時，青銅劍格處的墨龍影紋突然游走嘶鳴發出裂帛之音，斷劍裂口迸發出蒼古琴音——竟是龜茲古墓里那具星晷琴的殘調。

在進入熔爐的剎那，聽見霍小玉消散前最后的吳儂軟語：“...長逝入君懷”。他每踏入一步，地面甲骨文潦草的痕跡就泛起紅光，如同警告囚徒的符咒。

一聲金玉相交的脆響，曲娘子忽然甩出金算盤橫在洛明川面前。九枚金鈴耳墜撞擊后仍然嗡嗡震顫，她碧綠色的異域瞳孔里跳動著火把的光。

巖漿池中的劍柄突然嗡鳴，方才被霍小玉撫過的墨龍紋竟游向金算盤。曲娘子的水晶鏡片閃過星圖，她猛地扣住洛明川手腕：“等等！這龍鱗在吸我的粟特星軌...“話音未落，鏡片突然映出駭人畫面——三年前龜茲古墓中，正是這道龍紋吸干了十二名盜墓賊的血肉?！叭鍪?！“洛明川震開她的鉗制，袖口撕裂處露出暗紅烙印。曲娘子瞥見那行振文，突然狠聲道：“原來你早把半條命押給龍脈了，難怪霍家妹子贈你的是燼鱗辭?！八尺^身去甩開沾了龍鱗氣息的算珠，任由它們墜入沙地腐蝕出焦痕。低聲道“霍家亡了，我不希望下一個是洛家”。

洛明川點點頭看著曲娘子說道“我會保重“，轉身走向熔爐深處。

霍小玉的玉杯突然炸裂，殘片在空中凝成星砂羅盤。

第八章

霍小玉的玉杯突然炸裂，殘片在空中凝成星砂羅盤。隨著羅盤的轉動星沙滲入上空殘劍，

十萬殘劍仍在頭頂盤旋，劍刃相互撞擊出的殺伐之音。當洛明川握住完整的龍淵劍時，劍柄突然生出骨刺扎入掌心。鮮血順著霜紋流淌，在刃上燒出三行血詩：

鑄劍焚骨終不悔

留照人間辨魑魅

龍淵泣血重霄外

十萬青鋒盡成灰

鑄劍爐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八十一根刻著石鼓文的青銅柱接連倒塌，每根柱中都飄出團青白色魂火。這些歷代鑄劍師的殘魂在空中匯聚成河，突然齊齊轉向洛明川嘶吼：“三脈未齊，安敢握劍！“

劇痛從掌心蔓延至全身，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分裂成三個部分：中原鑄師的影子手握鐵錘，波斯星象師的影子高舉星盤，吐蕃巫師的影子搖動經筒。三者互相撕扯間，龍淵劍發出悲鳴，劍身浮現出細密的裂紋。

颶風眼中三影撕扯的剎那，一柄鑲滿綠松石的彎刀突然劈開劍陣?！拔襾碇?！“

西域口音破空而來。青銅星儀撞開殘劍颶風，精準嵌入龍淵劍的吞口。洛明川抬頭又看見那個披白羊氅的胡人男子，他手中的斷劍與自己先前那截完全契合?！拔医邪仓Z泰，粟特星士第十七代傳人。我們是友非敵，你助我復興絲路。我助你重鑄龍淵?！澳凶痈钇剖滞?，將血涂在星儀上，“你缺了黃道十二宮的血祭?！?/p>

星儀突然旋轉，劍身上的裂紋被星圖填補。波斯影子停止撕扯，轉而將星盤按向劍脊。當洛明川將玉鐲殘片嵌入劍格時，吐蕃影子也安靜下來，經筒化作梵文流入劍刃。

這時洛明川才回身橫劍，疑惑的打量著這俊俏中帶著邪魅的男子。安諾泰的白羊氅上還沾著月牙泉的血砂，手中卻托著卷泛黃的《敦煌市券》：“洛先生可知，三年前疏勒河改道并非天災？“他踢開腳邊吐蕃箭簇，露出下面半截刻著密宗咒文的治水碑。洛明川的劍鋒微微一滯。安諾泰趁機展開一卷粟特文書：“這是尼梨耶親筆簽發的'截流令'——用三百童男童女性命獻祭，就為斷了河西商道！“羊皮卷角落的苯教血印，與霍家祠堂梁柱上的饕餮紋如出一轍。

“我要的不過是重開絲路?！吧掏鹾笠嵬蝗凰洪_華服后襟，露出滿背的駝隊刺青——敦煌至巴格達的商道竟與龍脈完全重合。當他將星儀嵌入龍淵劍時，劍身突然映出駭人畫面：尼梨耶的虹化金身正在吞食于闐玉佛的香火愿力。

“殺了我，下一個裂的就是江南文脈?！鞍仓Z泰突然捏碎枚波斯銀幣，幣中飄出霍小玉的聲音殘片：“...商會賬本第七頁...“洛明川瞳孔驟縮。

青銅星儀突然逆向旋轉，劍格處浮現金色商道圖?！芭c我合作，絲路七成書院歸你?！鞍仓Z泰的彎刀劈碎襲來襲來的梵文鎖鏈，“而我會在碎葉城建世上最大的藏經閣——用粟特人的駝隊運書，總比讓經卷爛在吐蕃馬鞍強?！?/p>

洛明川嘆道“大劫當前你我理當不計前嫌精誠合作”。

安若泰聽后邪魅一笑“還剩最后一步?！鞍仓Z泰指向熔巖池，“在龍脈“的封印下，埋著用來鎮壓劍靈的松煙墨?！?/p>

殘劍颶風突然暴走。兩人躍向熔巖池時，滿池的熔巖已經冷卻凝成一汪墨池。墨池中央懸浮著一方歙硯，硯中積血正沸騰噴薄而出的血墨組成“年年欲惜春“的詩句。洛明川將龍淵劍插入硯臺，那筆墨跡突然活過來，在熔巖上奔走狂草：

春江欲入戶

雨勢來不已

小屋如漁舟

蒙蒙水云里

每句詩都化作鐵索纏向龍淵劍，卻被劍身吸收的星圖絞碎。當“破灶燒濕葦“這句浮現時，整個劍爐突然寂靜——所有鑄劍師殘魂同時跪拜，熔巖凝結成黑色的殘詩拓片。

龍淵劍發出龍吟，劍脊浮現出三重紋路：中原的云龍雷紋、波斯的星月紋、吐蕃的密咒紋。洛明川的三重影子終于歸一，卻在劍刃映出個意想不到的身影——本該死去的阿蕪，正在長安的廢墟中重組星圖。

“她才是真正的守鱗人...“安諾泰擦拭星儀，“三百年前用璇璣圖撕下龍鱗的，正是她的先祖?！?/p>

劍爐突然發出洪荒巨獸般的嘶吼，地宮穹頂的青銅星圖開始龜裂?；粜∮窬Щ挠易愫鋈槐澜?，碎成經緯的玉片如細雨般傾瀉，她所在的地面驟然開裂。秦九郎嘶吼著撲向裂縫邊緣，五指在玄武巖地面犁出五道血痕，卻只抓住一縷秀發半幅染血的素絹，“霍姐姐！“少年半個身子探入裂縫，眼睜睜看著晶化軀體墜入深淵。飛濺的星砂在他臉上灼出焦痕，卻不及心頭劇痛萬一。他發狠咬爛舌尖，混著血的唾沫噴在魯班尺上，竟想用壓勝邪術強召地脈，“住手！你還不......”洛明川在遠處阻之不及，三丈外的青銅鼎突然炸裂，少年卻噴出一口鮮血，身體軟軟倒下。洛明川見狀急忙上前把少年扛在肩上?；杳灾猩倌耆园堰z物攥在手心?！翱熳哌@里要塌了?！卑踩籼┖鸬?。在眾人沖出地穴的剎那，背后傳來天柱傾塌般的轟鳴，一塊千斤巨石封住出口。

眾人抬頭仰望只見——殘陽如血浸透玉門關，將戈壁染成赤銅色的煉獄。那道橫貫天際的墨色裂隙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張，邊緣泛著銅銹色的青綠幽光。裂隙深處是無窮無盡的虛無深淵，五匹受驚的良駒掙脫韁繩，四蹄剛觸到裂隙投下的陰影，鬃毛便化作紛飛的甲骨文字。地下忽然黃沙翻涌冒出一尊尊戍卒陶俑。它們眼眶里的磷火突然轉為靛藍，手中長戈的"元封六年造"銘文扭曲成西夏咒語。

"天裂在吞噬時間！"曲娘子的羅盤琉璃罩內，二十八宿磁針正逆時針瘋狂旋轉。少年盜墓賊脖頸的北斗刺青滲出銀藍血珠，每個星位都映出不同時空的慘相——龜茲佛窟的飛天在火中褪色、撒馬爾罕的智慧宮典籍化作流沙。他踉蹌后退時踩碎半塊漢簡，簡上"天人感應"四字騰空燃燒，灰燼拼成《推背圖》第四十二象的卦紋。

裂隙中央突然睜開巨瞳，眸中流轉著被碾碎的文明殘影：阿房宮的青銅鶴銜著波斯金幣墜入火海，敦煌藏經洞的《全天星圖》正被粟特商人燒成灰燼。每道視線所及之處，砂礫都結晶成帶血的星砂。

夜空傳來琉璃碎裂的脆響，北斗七星竟以搖光為柄，天樞為鋒，倒懸成染血的青銅巨劍。貪狼星迸發妖異的紫芒，文曲星表面星光驟降。玉門關殘碑突然浮起，碑文"春風不度"四字化作無盡的墨色索鏈，射向虛空拖住七顆星辰，延緩其墜向墨色裂隙。

沙漠盡頭的地平線開始沸騰，海市蜃樓般的倒懸長安城刺破蒼穹。朱雀大街的槐樹枝葉倒垂如發，西市波斯邸的琉璃瓦折射著三百年前的月光。最駭人的是皇城含元殿——本該蟠龍盤踞的九十九級玉階，此刻堆滿各朝帝王的青銅棺槨，棺蓋刻著"明承天運"的血書正被無形之手篡改為"天運當死"。

"龍脈的哀鳴..."曲娘子水晶鏡片映出地底異象：被粟特商會剪碎的甘石星經殘頁正在地幔熔巖中重組，那些承載著詩魂的星砂卻不斷被黃金溶液腐蝕。她脖頸后的粟特商隊黥印突然灼痛，皮膚下浮現出倒懸長安城里粟特錢莊的匾額——"利通四海"四字正在吞噬霍小玉修補過的《藥師經變》壁畫。

裂隙中突然降下青色的銅雨，那是被熔化的龜茲千佛洞梵鐘。每一滴銅汁落地都化作嘶吼的羊頭野獸虛影。戍卒陶俑突然齊聲高誦彼黍離離....行邁靡靡......中心搖搖....，聲波震碎了玉門關半堵夯土墻，露出墻內不止何年埋著的三百童尸——每具尸骸心口都嵌著刻滿咒文的青銅錢匣。

當第一顆逆位星辰觸及裂隙時，星光被無限拉長成細絲，一點點滲入裂隙的深淵。整個河西走廊的地脈圖譜在空中顯形。洛明川看見自己三年來修補的龍脈節點正逐個熄滅，就像被剪斷燈芯的星宿長明燈。他腕間的守鱗印突然浮出霍小玉臨終刻的詩文，那些詩句在皮膚下游走成鎖鏈，將即將離體的魂魄牢牢縛在殘軀之中。洛明川暗道不妙，自身軀體在裂隙的牽引下行將崩潰。更駭人的是，那些被熔巖吞噬后的鑄劍師殘魂，正在鏡像城池上空組成血色讖言：

龍淵現

三脈斷

逆鱗出

天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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