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逢坎坷，人冷茶涼

臨近三更，屋內十分暖和，超市購買的紫薇熏香散發的氣息異常地好聞，一絲絲溫暖的芬芳氣味彌漫在濕潤的空氣里，那么誘人，是呀，貌似沒有人能抵御住這氣味。屋外的風呼呼地吹著，樹枝上的麻雀聲那么悅耳，而這空氣中清晰地含雜著復雜的氛圍。一幕幕的場景在華迎楚的腦海中浮現。

“朋友們，看看這件衣服，你們穿上絕對好看”，迎楚這句話自今日連續直播以來幾乎都說了將近幾百次，她一遍遍機械般地重復著。

自從這個月進入這個公司以來，一直在直播鏡頭中反復地說著一樣的話“寶貝們，看看這件衣服，您若是穿上，絕對漂亮”。

面前擺放的手機，顯示的是抖音直播平臺上的眾多的網友們，但是不論對面是多少人，迎楚一直不停地說，不敢有一絲地懈怠。

但是長得并不是很翹楚的迎楚，并不能像那些長得很好看的女直播那樣有如此高的業績，她只能靠偶爾關注自己直播間的幾個客戶的購買量維持每天的非零下單量。

“華迎楚，你自己看看你今天又是這么一點點地直播數據和下單量，你這是完全想靠公司養你吧！”銷售部領導李成偉主管的話自從進入公司培訓完一周后就經常這樣說。

在剛剛來公司的那兩天和培訓完的一周內，李成偉時常用贊美的話鼓勵迎楚與迎楚一起進來的蘭微微，“你們長得很好看，你們努力地發揮自己的才能，下單量一定非常高，到時候你們月底的工資一定漲” ，“你們是我見過最好看的、最有才能的新主播”，“迎楚，你是大學生畢業，是我們這里學歷最高的女主播，你一定很厲害，相信自己”，這些鼓勵的話語在剛開始的時候還會說得多些，等過了不到兩周，看到業績著實低的迎楚一聲聲地嘆氣，甚至經常出惡語諷刺迎楚。

迎楚的曾經自信滿滿、笑語歡聲的樣子不在了，現在只留下低眉苦臉，看到蘭微微被領導夸到天上去的樣子，心中一次次地審問自己為什么這么差，這是為什么呢？

這是進入悅然服飾有限公司當主播的第21天，滿臉苦悶的自己，此時回到家已然是快天亮了，只能趴在自己花了2100元租的單間小房子的床上，擁擠的屋子，小小的空間，像個密閉的小倉庫。疲憊的迎楚，整個下午和晚上幾乎在開著直播，目前只想好好休息休息。。。。。。

迎楚躺下兩三個小時后，這時也差不多早上七點了，手機電話響了，糊里糊涂的迎楚知道幾乎每天這個點打電話過來的只有奶奶又打電話說定親的事兒?！叭A迎楚，你什么時候回家嫁人，人家胡家大兒子可是一直等你讀完書后回家嫁人，你這剛剛畢業就跑到城里去打工了，你今天就給我回來準備結婚”。

迎楚每次接到這個電話，奶奶幾乎都是在催自己，而作為晚輩，并且自己10歲以前不在爸媽身邊，一直由爺爺奶奶撫養長大，她也不敢掛或者不接電話。

可是依舊老思想的爺爺奶奶在迎楚沒上完學時就給自己和隔壁胡家大兒子胡明宇定了親，說什么迎楚和明宇從小就玩得好，一看以后肯定是一對兒。

小時候家里最聽話的迎楚不能反抗。就這樣，迎楚被奶奶定了娃娃親。迎楚每次想起這事兒就很生氣，但是也不敢明面上和家里人對著干。

大二暑假時去奶奶家玩了一陣子，看到了胡明宇，這是迎楚在長大后第一次見胡明宇。此時的胡明宇，一幅純粹的農民氣息，戴著麥秸編制的斗笠，沾滿泥土的短袖T恤、束腿褲和草鞋，風吹日曬的黝黑皮膚。

初中畢業后一直在家里干農活，鄉里鄉親一直說他是個懂事的孩子，聽說初中畢業后就為家里事兒和農活兒忙前忙后的。人們還夸他是個癡情的人，這些年一直在家里等著迎楚，從不找對象，人們問他一直這樣等迎楚值得嗎？人家迎楚大學畢業后見過大城市的東西后就不要你了。他只說“不會的，迎楚會回來的，我會一直等著她”。

這第一次見胡明宇，恰好被同村的正扛著鋤頭一起去挖水井的年過50歲的張家老大爺、剛取了媳婦的劉家二兒子、生了五個兒子朱家大房家的潑辣兒媳婦孫大娘和兩年前因為車禍死了丈夫的寡婦李花阿姨。

“小胡呀，這不是你那還沒進門的媳婦嗎？”孫大娘調侃道，笑呵呵得將手里的鋤頭放下，像調戲小娘子般的說著。

張大爺連忙回應道：“對對對，還真是誒，我去年還見過這姑娘，華家姑娘都長這么大了?！?/p>

劉家二兒子劉叔笑得不亦樂乎，“小胡呀，你啥時候娶你媳婦過門誒，我們可都等著你們兩個小娃娃的喜酒呢”，劉叔說話間還不忘上前用手拍拍胡明宇的肩膀。

迎楚很羞愧地看著胡明宇，還沒等劉叔說完就落荒而逃。

李花阿姨笑呵呵地指著逃跑的的迎楚笑著說：“這姑娘害羞了害羞了，小胡呀，你可要早點把你這嬌羞的媳婦早點娶進門喲，我們可都在等著你的喜酒”。

胡明宇，只是傻傻地笑著，心中想著自己這標致的未過門的媳婦，不知多開心。

胡明宇這癡情、孝子的形象一直被人們贊不絕口，而迎楚卻非常反感，那胡明宇不就小學時偶爾一起玩，那時候的胡明宇經常呆呆的，也很少有人陪他玩，迎楚看他可憐才勉為其難偶爾帶他玩。誰知這被奶奶和隔壁胡嬸誤解了去，還莫名其妙地定了個娃娃親。

雖說那胡明宇還算潔身自好，但是迎楚從小不喜歡他，現在也不喜歡，不喜歡他這個人，不喜歡以后就束縛在這個村子里，她想走出去，想追求自己的真正的愛情。但是她一直不知道真正的愛情是什么。

“這個主播說話吞吞吐吐的，不看了不看了”，今天直播間將近有十幾個粉絲這樣說了，這會兒愈演愈烈，直接有粉絲帶頭吐槽迎楚的直播。迎楚從小就善于忍耐，這時的自己完全忍不住了，內心愈來愈痛。迎楚這還沒干完一個月，工資還沒結，還不敢走，內心在掙扎。

這快到晚上1點左右了，也快到下班時間了，主管李成偉怒氣沖沖地大罵迎楚：“華迎楚，你這什么情況，直播評論區這么多吐槽，你今天一整天都沒下單量”，直接拍桌子，滿臉憤怒，就快要打人了。

“華迎楚，你明天先別直播了，好好地反思反思你自己為什么被粉絲罵，為什么這個下單量如此地低？”。公司銷售部和直播部的員工們都在認真地工作著，這時李成偉拿著文件大拍桌子，那面色猙獰的面孔，若是小孩子在這里，一定會被嚇到。

“對不起，主管，我會調整好的”，迎楚低聲小心翼翼地回應著，順便禮貌地彎腰鞠躬道歉。李成偉那藐視的眼神，哼的一聲轉身就走，在走時還小聲地回應了一聲“怎么會有這么笨的人，公司白養一個廢人”。迎楚在隱隱約約中聽到了主管的話，內心再次沉入海底，面對周圍同事的輕視，她在后悔，在顫抖，內心在哭泣，心中自責、無奈、掙扎。

她拎著布包唯唯諾諾地離開公司，暫時離開著人群的蔑視、嘲諷、冷漠，走在大馬路上。平時她會騎著共享單車回家，今日有清冷的月色，她只想走走，一個人走，一個人待著。今晚的月色很好看，但是這貌似不屬于她，更多的是嘲笑，她輕笑一聲月色也不容她。

這一夜，她走了很久的路，回到家也不知何時了，她一幅萎靡的樣子，毫無生機，她一直在哭，一直哭，哭到沒有淚水了只能在心里哭。

她這樣自責、哭泣的心理，已經連續10多天了，她不知她還要熬多久?；叵胱约涸洀男W到大學都很認真，考試從來沒差過?？赡苁且驗閺男榱颂颖苣敲丛缂奕说穆浜筠r村習俗，她極為認真地學習。

迎楚好不容易上了大學，以為上了大學肯定不會再次遭受欺辱，但是在自己一上大學后就開始有些驕傲了。迎楚此后便對于學習這事兒不上心，這導致自己在畢業后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工作。

迎楚是個自尊心極強的孩子，為了養活自己不向父母要錢，而被迫選擇了這個忽悠高薪資的直播賣貨。

領導蔑視的態度、網上輿論的謾罵，不敢和父母訴說痛苦的無奈，讓她陷入無盡止的自責中，她后悔自己沒有好好努力學習。

但是目前在我國確實存在大學生畢業后很難找工作的情況，即使是985、211大學的學生出來也很難找工作，現在已經與上個世紀90年代的中國大學生畢業包分配的情形了，而且目前我國很多行業處于競爭激烈、經濟環境不好的現狀。

次日，迎楚心中有些害怕領導李成偉那個勢利眼的人和同事的蔑視的眼神，但是為了工作，她只能重整信心，繼續去工作。接下來的幾天，李成偉和同事打擊得越來越惡劣，甚至不把迎楚當做一個人，迎楚在每一次下班回家的路上，哭泣著，而那一聲聲哭泣沒人能聽到，沒人在意。

終于，迎楚在這樣的日子的第20天，她難以忍受之下打算辭職，于是低聲下氣地問領導李成偉：“李總，請問我若是想辭職，這個月工資能在月底發給我嗎？”

“什么，你居然想要辭職，你干成這樣，你還想領著工資辭職？”。李成偉那趾高氣昂、帶著輕蔑的眼神看著迎楚，“你這來的這個月你看看賣出去了多少，公司為培養你付出了多少，你還想領工資？合同里面，你沒看領工資是有業績考核的，業績不達標是不發工資的?！?/p>

迎楚一聽勃然大怒，“我付出了勞動，卻不發工資給我，這不公平”。迎楚的心里不知有多委屈，怎么就遇到這種公司呢？“你們這樣是違法的，我要和你們老板協商”。迎楚委屈地反駁著，像只落湯的小雞。

“你這樣差的業績，沒資格見我們老板”。李成偉的嘴巴都快翹到天上去，與社會上的山霸王如出一轍。

“你們不付工資，我們就去法院告你們”迎楚以前聽同學說過職場若死遇到不發工資的公司，可以去法院打官司，想嚇唬嚇唬李成偉。

“合同寫得明明白白，你就是去法院告我們，也沒用，再說了，請律師要花很多錢，你請得起嗎？”李成偉的這番話突然點醒了迎楚，原來之前簽的合同上還有這么一條。

迎楚被反駁得毫無還手之力，她默默地哭泣著，她待在這個辦公室里好久，直至李成偉走了，她依然沒走。

辦公室的其他工作人員已經把她的事兒傳得沸沸揚揚，有說公司怎么會給這么低業績的人發工資，有說看到她就倒霉的，有說早走早好看著礙眼。

不知過了多久，被逼無奈的迎楚忍受不了別人的謾罵，拎著包哭泣著離開公司。

她一直哭，在路上流落下一滴滴眼淚，口里罵著公司那堆人“破公司，李成偉大壞蛋”，從未罵人的自己今天忍不住罵了出來。

今天天氣恰好不好，雷雨天氣驟然而來，天空突然彌漫出漫天黑云，大風呼呼地吹著她的單薄的衣衫。她沒帶傘，耷拉著頭，身上的衣服，穿了五年，依舊不舍得扔。布鞋是路邊攤15元低價買的也侵入了許多臟臟的雨水，她只能在雨中哭泣著走啊走。

這一幕，她的奶奶或者父母看到了肯定會心疼，但是她不敢和親人說，她只能這樣，只能一個人默默地。但是可笑的是，居然沒人一個路人上前來安慰她，貌似這些路人是如此地無情，讓人想笑。

就這樣，她辭去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但是沒想到是以悲慘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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