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窟龍吟

白馬寺的鐘聲在雨夜里格外瘆人。

校尉的刀鋒始終與我保持三寸距離，青焰照亮了通往地宮的密道。腐尸的血在石階上拖出粘稠痕跡，越往下走，空氣中鐵銹味越重。當第三十七盞長明燈閃過時，我終于看清燈油里浮著的指甲蓋。

"閉氣。"校尉突然按住我肩膀。拐角處傳來皮肉撕裂聲，八個黑袍人正圍著青銅鼎忙碌。他們用骨刀割開俘虜的喉嚨，血水流進鼎身凹槽，竟在鼎腹勾勒出洛陽城地圖——護城河位置閃爍著血玉幽光。

我頸間玉佩突然震動，鼎中血水翻涌成旋渦。黑袍首領猛然轉頭，兜帽下是張沒有皮膚的臉："時辰未到，怎么會有龍子......"

校尉的刀比聲音更快。青焰斬斷三根骨杖的瞬間，我右臂鱗片突然瘋長，劇痛讓視線變得血紅?；靵y中某個俘虜掙脫束縛撞向我，他眉心赫然嵌著半塊龍符！

"別看符紋！"校尉的警告遲了半拍。龍符上的螭紋開始旋轉，無數畫面灌入腦海：玄武門兵變的血色黎明、武則天祭天時墜落的燃燒龍骨、還有......還有我自己站在龍首原上，腳下是十二具玄甲軍的尸體。

黑袍首領的骨笛發出尖嘯。地面裂隙中伸出無數白骨手，抓住我的腳踝往血鼎拖拽。校尉反手擲出橫刀釘住我衣角，自己卻被骨手刺穿肩甲。危急時刻，我抓住那半塊龍符按在胸口。

龍吟震碎七盞銅燈。

右臂鱗片完全覆蓋皮膚時，我讀懂了鼎身上的銘文。指尖劃過血水寫就的梵文，整座地宮突然開始翻轉。十八羅漢像睜開琉璃眼，佛掌拍下時帶起雷霆——被超度的卻是那些黑袍人。

"摩訶龍象......"垂死的黑袍首領吐出這個詞，身軀化作飛灰。幸存的俘虜們跪地高呼"羅漢轉世"，唯有校尉注意到我藏在背后的右手正在滴血，鱗片縫隙滲出金紅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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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宮最深處鎖著個瘋癲老僧。

當我們劈開玄鐵鎖鏈時，他正用指血在墻上畫滿龍符。殘缺的符紋與我手中殘片完美契合，組成完整的應龍逆鱗圖。老僧突然掐住我手腕，眼白里游動著細小龍影："你聽到地脈里的龍哭了嗎？"

校尉的刀鞘壓住老僧咽喉："法師可知這些妖人所祭何物？"

"他們哪是在祭祀，"老僧癡笑著扯開僧袍，胸口赫然是焚燒過的龍符烙印，"是在喂食??！"他枯手指向北方，"安祿山在范陽養了條饑龍，吃盡三鎮精兵氣血。等到血月當空......"

驚雷炸響，老僧突然僵直。我這才發現他后頸插著半截骨笛，黑色血管正迅速爬滿臉龐。校尉揮刀斬首的瞬間，老僧頭顱在空中喊出最后一句話："青龍寺的鐘比白馬寺早響三刻！」

暴雨沖刷著寺門前的血跡。校尉擦著刀忽然開口："某乃玄甲軍第七營執戟郎，裴旻。"他扯開領口露出同樣的龍符烙印，"三年前我們找到第一枚龍符時，整營兄弟都聽見了龍哭。"

我摸著脖頸玉佩剛要發問，東邊突然傳來鐘聲。裴旻臉色驟變——那正是青龍寺方向。當我們沖下山門時，整個洛陽城的狗都在嗚咽。護城河泛起血沫，河面倒映的月亮不知何時變成了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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