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良久，清穢妖龍早已不見了蹤影，沈覺倒地不起，身下的雪早已被鮮血浸染，一朵驚悚的血色之花猶如厲鬼奪舍的絕命陣法在他身下綻開。

寒風不斷侵襲，形如細刃般再次劃過他駭人的傷口，使得他吃痛眉頭皺的更深了幾分。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愈來愈近，最終仿佛停止在了他耳畔處，聲音消失殆盡。與之代替的是一個沈覺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沈覺！你這是怎么了？！”

是帝冕……這小子該說不說還是有點靠譜的。

“青龍眼……青龍眼……阿月?！?/p>

帝冕還未勉強扶著他起來，一直聽他不斷嘟囔這幾句話。

帝冕聽到“青龍眼”這三個字的那一刻，簡直瞠目結舌。

這個東西只是在傳聞里聽過??！他突然意識到為什么沈覺會受這么重的傷了。

“我聽到了聽到了，你放心好了……”帝冕雖處于驚訝中有些未回過神來，但他深知孰輕孰重。

沈覺再次醒來時，已是翌日中午，那層厚厚的積雪早已融化些許，只剩薄薄一層貼附在地面上。

“阿月！阿月！”

帝冕正在屋外忙活著，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他生怕沈覺情緒太激動，加重傷勢。一路小跑進屋內，一路大喊，“哎！沈覺！”

一道陰影遮住映入屋內的陽光，沈覺猛地一抬頭，瞳孔猛地一震，轉瞬后又恢復了尋常。他略微平靜了些，無精打采道:“阿月……她還好嗎？”

帝冕聽此心頭陡然一驚，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未說出來一個所以然來。

沈覺見他這副神情，有個猜想如同巨獸般一點一點侵蝕他的五臟六腑。他強行穩住微晃的身形，忽地沖出了房門。

一雙微微發顫的雙手毫不猶豫的推開了司褚月的房門，剎那間仿佛周遭的一切都靜默了。

她就那樣雙目緊閉面上毫無血色的躺在冰冷的床上。沈覺的心理防線在這一刻早已如被山洪沖垮的潰敗不堪。

他幾乎是瘋了一般的跑了過去死死的抓住司褚月的手，不斷用自己溫熱的臉頰去探尋她手中的一絲一毫的溫度。

可是只有冰涼的寒意不斷透過他面部的肌膚隨著他的神經傳至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傳至那熾熱而亂跳的心臟。

在他的視線中，床上的少女時而明晰時而模糊如泡影，直至眼睛泛紅微腫。他也只是從剛開始的痛哭變成了默默流淚。

從清晨暖陽至晚間覆雪，他就那么靜靜地坐在她的床邊，看她靜謐的躺在那里，感受不到一絲氣息。

少年在風光無限時失去了摯愛……

這無疑對他是最大的打擊。

“為什么……我明明拿到了青龍眼，卻還是救不了你……甚至，我連你最后一眼都未看見……”他好像已經漸漸接受了心愛之人離他遠去的事實，空洞的眼眸依舊黯淡無光，早已失去了曾經的風華。

沒想到……那次說的話竟是告別……

可是我還沒有好好向她表露我的心意，無論是天涯海角還是黃泉碧落，我都不會留她一人飽受苦難。

我還沒有告訴她，只要她需要我，我便一直在……

與心中的苦痛相比，身上的傷痛早已不值一提，仿佛他已經忘了，他是受了重傷剛蘇醒的傷者，只把自己當作是眼前少女的所有物。

由于有傷勢在深，本應多休息不說，他卻傷心過度不知哭了多久，直至再次昏迷。

沈覺再一次醒來時已是三日后，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女聲在他耳畔響起，“小覺，你終于醒了?！?/p>

他簡直不可置信，瞳孔猛地一縮，全身上下止不住的顫抖，他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妙齡少女，仿佛是想把她看出一個洞來，撕裂眼前人的偽裝。

少女微微一歪頭，星眸瞇了瞇，有些慵懶道:“小覺，你這是什么眼神？你都睡了三天了，怎么？倒是不認識我啦？”

話音剛落，沈覺不顧身上的傷勢如何直接向司褚月撲了過去，緊緊的將她抱在懷中。

“阿月！我以為……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鄙蛴X只覺心中的苦楚溢出心頭，宣泄著他的情緒只怕下一秒眼前之人就又消失不見。

司褚月用纖纖玉手輕拍了拍沈覺的背脊，示意他平靜安心下來，眼底卻閃過一抹黯淡之色，隨即用哄小孩子的語氣說道:“小覺好啦，不要再哭了，我不是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嘛？”

“沈覺！你這小子命可真他媽夠硬的！你知不知道嚇他媽死我了！”帝冕端藥走進屋來見沈覺醒來心中又驚又喜，趕緊把藥放在一旁激動的說道。

三人寒暄幾句之后，司褚月便端起一旁的藥，學著往日沈覺喂司褚月喝藥的樣子，嘟起櫻桃小嘴輕吹湯匙中的湯藥。

沈覺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司褚月，一雙星眸亮的出奇，嘴角微微一彎就如同四月芳菲開放，是夏季蜜餞中泵出的糖漿。

沈覺恍惚間并未從昨日的離別中恢復過來，如同孩提般粘著司褚月，想方設法不讓她離開。

“阿月，你的病是都好了嗎？”沈覺盯著司褚月紅潤的臉頰，有些試探性的問道。

司褚月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仿佛是為了遮掩什么，她緊接著笑嘻嘻的說道:“或許是小覺帶回來的青龍眼的功效吧?！?/p>

沈覺聽到這不禁安下心來，但卻像個粘人精一樣沒話找話道:“那那日我怎么會完全探知不到你的氣息?！?/p>

司褚月聽到這持湯匙不斷攪拌湯藥的手卻倏地停了一瞬?！鞍?？許是你受了重傷影響了你的靈識，才擾亂了你的判斷?！?/p>

沈覺本就未將這些當回事，只是點了點頭。司褚月見沈覺神情上沒有什么跳動，她心中一塊石頭終是落了地。

司褚月不知費了多少功夫才讓沈覺乖乖聽話給他哄去睡覺了。

晚間，司褚月躺在床榻上，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天空中的星幕流轉，月華孤輪。

怎么了今日……她竟睡不著了。

她舉起自己的雙手上下打量看了看，隨即用手臂捂住眼睛沉重的呼了一口氣。

她不禁回想到那個雪夜的場景。

蘇驚念蹲坐在墻角，無力的看著床榻上的少女痛苦的掙扎，不斷抽泣的聲音還有那一句句從未連續說出口的“沈覺”充斥了整個房間。蘇驚念處于第三個視角似在瀏覽她們的故事。

那個時刻，她懂得沈覺的苦難，也懂得司褚月的痛苦，那種無力感溢上心頭。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床上的人痛到不斷去抓繞床板。后來動作越來越緩慢，聲音越來越微弱，直至消失殆盡……

她將頭埋在膝蓋里，似看完了一場be的戲劇般難過，小聲的抽泣著，怕驚擾了這個世界的寧靜。不想再去看有關的東西，不想再知曉有關的事情。這不僅對于她們二人來說是極其痛苦的，對于蘇驚念來說也是。

直至她察覺到有人輕撫了她的腦袋，她有些疑惑緩緩的抬起頭來。

蘇驚念有些驚訝，看著眼前半透明狀的司褚月。蘇驚念深知，她與自己一樣變為魂靈了。

“你怎么在這里??？前些日子我感受到的不明氣息，是你對嗎？”司褚月彎下腰笑瞇瞇的對蘇驚念說著。

蘇驚念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微微頷首，“我誤入了這里，看見了你與那少年的故事……”

她溫和的臉上在聽到“那少年”三個字后睫羽微顫，平復了一下后緩緩開口道:“我和他……終是天道戲弄?！?/p>

蘇驚念聽此緩緩搖了搖頭，“只是事情沒有遂愿罷了，才會這么說。無能為力的感覺我都看見眼里?！?/p>

司褚月聽蘇驚念這么一說卻是挑起一絲興趣來了，失笑道:“可是還是沒辦法……我也只能這么說，我們都那么努力……”

蘇驚念聽此心中更不是滋味，更加郁悶了幾分。

是啊。她們都足夠相愛，可最終還是造化弄人，逃不過生離死別。

未過多久，司褚月的手指有些消散的跡象。蘇驚念感到震驚，“你……這是怎么了？！”

司褚月循著蘇驚念的視線望去，她舉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她微微嘆了口氣，“時間不多了?！彼孟袷呛龅叵氲搅耸裁?，隨即問道:“咦？你這個小魂不會消散的嗎？那可真奇怪?！?/p>

“為什么魂還會消散？”

“當然是去到鬼界了，死去的人都會去的?！?/p>

蘇驚念聽此還是有些稀里糊涂的，但是卻還是將自己的遭遇告訴給了司褚月。

司褚月神情一絲跳動，她覺得有些神奇，她試探性的問道:“所以……你是在尋找一個身體嗎？”

蘇驚念愣了片刻，隨即點了點頭。

司褚月半晌都未開口，似在思索什么。

“我的身體……你拿去用吧?！?/p>

蘇驚念聽到這她有一瞬是感覺不是司褚月瘋掉了就是她瘋掉了?！斑@……不太好吧。其實我不著急的?！?/p>

司褚月淡淡地搖了搖頭，“其實我是有私心的，只不過你需要一個身體，我有心愿未完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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