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

戚運來也下鄉了。他不放心這里的情況。李春花好長時間住在鄉下。這里一定有麻煩事兒了。

李春花說：“運來，這里鬧的挺厲害。田壯，崔叔現在還被看押著。對了，等會兒去給崔叔。和田壯送晚飯，咱們一塊兒去吧”。

戚運來：“好，咱們一塊兒去。好長時間沒見到他們了”。

張杰做完了晚飯。和女兒李春花他們去給田壯和崔志偉送晚飯。李春花說：“田壯。你在這里受苦了”。

田壯：“習慣了，都是老一套”。

于蓮說:“田壯,快吃飯吧,這幾天又瘦了,媽媽給你下的面條,還臥了兩個雞蛋”。

她看著興業，守業還有自己的兩個女兒,實在是吃不下去。

張杰含著眼淚說:“田壯，你吃吧。不能苦了孩子,大家都有份兒。我去給你崔叔送飯去了”。

懂事兒的甜甜：“媽媽吃飯，我們都吃過啦。他們也說媽媽吃雞蛋我們都吃了”。

田壯含著眼淚,吃下了這碗飯。運來不忍看這種場面，悄悄的出去了。

崔志偉邊吃著飯邊說：“嫂子，我說了。兩頓飯就行,這樣太麻煩你了。對了,志強案子我覺得判的重了。我想寫上訴信，告訴志強要好好的表現。相信國家的法律，黨是人民的政黨，是為人民服務的”。

田壯夜里失眠了。崔志偉的話，讓她燃起了希望，生命的火花。她躺在木板床上，覺得渾身有點兒冷。她是多么的希望像過去那樣，每當這個時候，志強都會用自己的身體溫暖著她。她想到了他們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給她洗熱水澡，她相信這樣的日子，這樣的生活不會太遙遠了。她想的太多，太遠，太累了。腦袋嗡嗡作響。

突然她聽到了女兒叫媽媽的聲音。是夢？不……她清醒的很。自己根本沒有睡著，她坐了起來。甜甜，盼盼還在哭著叫媽媽。

張杰說：“可憐的孩子，睡了一覺起來就喊媽媽。非要見媽媽，沒有辦法，只好把他們領來了”。

田壯把兩個孩子摟在懷里說：“甜甜，盼盼，聽媽媽的話，回家和奶奶睡覺，別讓奶奶太操心了。你們看奶奶的頭發都白啦”。

甜甜說;“不回家，我在這里陪著你”。

盼盼說：“我也在這里陪著你”。

眼前的場面。讓看守他們的于得水。徐志東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于得水說：“他們這么做也太過分了。一個日本遺留下來的小女孩兒，怎么能是潛伏下來的小特務”。

徐志東：“可不是嘛，都是一個屯子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算了，讓田壯回家住吧，早晨再回來”。

“我也這么想，就這么辦”。于得水點頭同意了。他又對田壯說：“明早天亮你就趕過來，別讓陳波那小子知道了，不然會收拾我們倆的”。

崔志偉笑了：“算你們倆小子有良心”。

回到了家。田壯的心里特別的高興，家多么好。多么溫暖的家呀！兩個女兒在自己的左右身邊，甜甜摟著媽媽的脖子。

熄燈前，李志強又在讀田壯給他的來信。他已經記不得把這封信讀了多少遍。他已經基本把這封信的內容背了下來。田壯說：“今年是個豐收年。生產隊在上交公糧任務時，社員們的供應量也增加了，比以前的日子好過多了。甜甜和盼盼都長高了，懂事兒了”。有一次媽媽病了，我和爸爸，哥哥他們都出工。他們大膽的貼了玉米面兒餅子。燒糊了鍋。玉米餅子也糊了……。他笑了，含著眼淚笑。他太想家了，想親人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和親人們分開過。從來都沒有。他盼著時間過得快些，再快些。早日和親人們團聚。

大草原的綠色變黃了。每年在這個季節，各屯生產隊都來打羊草。今年只有幾個生產隊來打羊草，看來都在忙著搞運動呢。

大樹屯兒的賈樹林還是像往年一樣的，第一個來到了草原屯兒打羊草。他聽說田壯還在關押著。覺得心里有些不安了起來。良心發現自己是不應該給他弟弟出主意關押她的。他看見李春花也回來了，沒有理他。她一定會想到田壯被抓，與他脫不了干系。他的心里隱隱作痛，覺得自己沒有臉在這兒呆下去了。他把這里的工作安排好就回去了。

李春花見他走了，心里想，你可別再回來了。真的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賈長林這些日子沒有來草原屯。不知為什么陳波對草原屯兒的運動搞得很順利。崔志偉，田壯被押著。沒有啥深挖的價值了。崔志偉等外調下結論田壯根本查不出特務嫌疑的證據來。

李春花覺得草原屯的運動快要結束了，田壯也快被放出來了。于是她安心的回家了。

這些日子對田壯的看管放松了。她也時?；丶铱春⒆?，做些家務。

李志強來信了。是黨支部書記孟德才送來的，對于他的來信。對這個家庭來說是何等的重要，特別是田壯。她日日夜夜，時時刻刻都在盼著他的來信，盼著他的歸來。他是她的生命支柱。離開了他，生活將失去色彩。面對他的來信。如同見到他可親的面孔。會有一股熱流。涌入她的全身。

思念中的田壯，見字如面。

聽說家里很好，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心里真高興。我是多么盼著回到你的身邊?；氐接H人們的懷抱。和社員們在一起收割莊稼，放牧羊群……。家鄉真好。草兒青青，花兒盛開。小河流水……對了，現在正是咱們那里打羊草的時候，我們這里也不錯。雖沒有家鄉大草原景色那么美，那么的迷人，也是綠色的。人稱北大荒，人煙稀少，除了幾處勞改農場，開荒種地，就見不到人家了。

我們種的小麥，水稻也都收割完了。正在人工脫粒呢，活不太累，不過我是喜歡種地收割的季節，因為休息的時候可以到不遠處的嫩江水里去洗澡。觀景，那時我會更想起家鄉來。這里是嫩江的上游，咱們那里是嫩江的下游。這里的江面比咱們那里的江面寬多了，長得望不到頭。這里的樹木也多，也稱得上是鳥語花香……。

我最擔心的是不是因為我犯錯，家里人受到了牽連。我聽說這里的勞改農場就業人員，都是刑滿釋放出來的人員和他們的家屬，他們的生活是受到一定限制的。我怕我出來后會不會像他們那樣，為這，我不知哭了多少回。如果那樣，我就更對不起家人了。

田壯，我知道運動還沒有結束。實在是遇到難處躲不開時，一定去找倆腦袋翟志遠。他腦袋靈活，一定會幫助你的。我認定他是好人。

我們的李管教可好了，每天都給我們講課，他懂得真多。時常講到《圣經》，我雖不太懂，但是我知道圣經是教育人們。做好事不做惡事，人活著都要有信仰。無論無論是遇到什么事兒，都要堅強。好好的生活，照顧好孩子，老人。我想你們。

我的甜甜，盼盼

志強與十一月三十日

田壯每次讀到他的來信，都是淚流滿面。他懂得一個人所受的苦，自己品嘗就足夠了。他所想的，所盼的就是這場運動快些結束，解除自己小日本特嫌的罪名。

這天，于得水悄悄地對田壯說：“聽陳波說賈長林副團長又有上級什么精神”？

田壯說：“管他什么精神！對了，謝謝你這些日子對我的關照”。

于得水笑著：“謝我什么，其實我該謝謝你不恨我。想起以前我和陳波，劉大勇對你做過不該做的事兒。是我那時不懂事，說著他給田壯鞠了一躬。我給你道歉了”！

田壯笑著。道什么歉？誰都有錯的時候，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田壯的心里難過極了，她更想親人了。如果志強知道她現在這個樣子會多么的心痛難過，遠隔千里的親人啊，也許自己隨之而來的將是無法想象的災難。她在想于得水聽說上面可能有什么新的指示，他在懷念小的時候是不是不該跟著李志強來到這里？是不是更不該活著？她恨媽媽和爸爸，懷疑起媽媽說的話來。不是你讓我活下去，等著你們來接我嗎？我等，苦等，可你們來了嗎？十幾年過去了，你們在哪里？你們知道我是怎么樣？度過的嗎？痛苦伴隨著期盼，幸福伴隨著思念。她流淚，流不盡女人不幸的淚。賈長林召開草原屯?！都t色戰斗隊》會議研究下一步工作安排，對于崔志偉繼續關押，田壯是日本人，不得輕饒他，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屠殺了多少無辜的中國人，人們是不會忘記的。你們一定要把她看押好了，明天。我向上級匯報。把她帶走，交由上級處理。

陳波嚴格執行賈長林副團長命令加強看守田壯。

于得水表面上支持，執行上級命令，心里卻想著怎樣想辦法解救田壯。遠親不如近鄰，他們既是近鄰，又是親戚關系。

晚飯張杰給田壯和崔志偉送飯。她先給崔志偉送飯去了：“大兄弟又讓你們受委屈了。這運動啥時候是個頭啊”！

崔志偉：“快了，我相信這次運動很快就會結束了，不然再這么搞下去了，這對國家損失很大呀”！

張杰看著田壯心里很難過，面條，雞蛋，她要給她增加營養，身子才是重要的。

田壯說：“媽媽，不用給我吃雞蛋啦。留給孩子們吃吧，我沒事兒的。過幾天我可能就回家了。甜甜，盼盼，往后你們不用跟著奶奶來了”。

“不，我想媽媽”甜甜哭著說。

“我也想媽媽”！盼盼哭著抓著她的手不肯松開。

“唉，這日子啥時候才能熬出頭”？張杰難過的說。

于蓮：“媽媽，快的，很快的，相信我崔叔說的話，很快就會好起來的?！贝拗緜フf：“邪不壓正，人間正道是滄桑，相信黨。黨是人民的政黨，是為人民服務的政黨，一定會好起來的”。

這時，于得水回來了。對張杰說：“別嘮了，吃完晚飯回去吧”。發現門外兩名看守在閑談，小聲的對張杰和田壯說：“賈長林開會說明天把田壯押走，怎么處理？沒有說。你別緊張，晚上我會想辦法幫助你逃走的。下半夜我值班”。

“謝謝你，得水”，張杰說。

田壯：“謝謝你，得水。那你可怎么辦”？

于得水說：“你們就放心吧。我有辦法對付他們的。到時候我來叫你”。他用手指了指后窗戶。

田壯點頭。

于得水回家。他爸爸于有財，悠閑的喝著小酒。媽媽付鈺在吃飯。

見到兒子回來了，于有財不高興的說：“整天東跑西顛的，不干正事兒，同那些壞小子們瞎混。能有啥出息”？

于得水上炕盤著腿：“你們老兩口兒也太不把我這個戰斗隊副隊長放在眼里了”。說著，他拿起于有財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于有財用筷子，狠打了他一下他的手：“放下酒杯。沒老沒少的”。

付鈺瞪了于得水一眼：“你還有心思喝酒？人家田壯還在那里受苦呢。你看李志強回來怎么收拾你？你們戰斗隊也真是的。都是一個屯子，鄉里鄉親的干啥？那么整人家，日本人怎么了？日本人就沒有好人啦。我看人家田壯就是好人，從小在這里長大，被誰都和和氣氣的。往后多長個心眼兒，做好人，別做惡人”！

于得水又把他爸的酒杯搶了過來說：“老爸。自己喝酒多沒勁兒，來，兒子陪你喝，一醉方休”。

“喝馬尿去吧，小兔崽子。你在外邊兒野夠了。不干正經事，還想喝酒”。于有財生氣的說。

付鈺點頭兒：“你爸說的對，這酒讓你喝了真白瞎了”。

于得水又把酒杯搶了回來：“我喝酒咋就白瞎了呢？我咋就不干正事兒了呢？我參加戰斗隊是為了不干農活，怕累，怕苦。你們看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我打過人，罵過人嗎”？

“他爸你還別說，咱家得水還真不像賈長林那小子那么壞”。付鈺笑著說。

“哼，我看他沒比那小子強到哪兒去”。于有財說。

于得水啁了一大口酒：“你們老兩口兒也別瞧不起你的兒子。我會干點兒大事兒的。我喝點兒酒是為了壯膽”。

“你干啥大事兒？犯錯的事咱可不干，志強干的是大事兒，天大的事兒，干到監獄里去了”！付鈺急了。

于得水：“媽，你說啥呢？人家志強咋的了？我看一點兒都不丟人。為了心愛的人。蹲幾年監獄也值”！他又啁了一口酒。

這時，于蓮急三火四的進來：“媽，給我拿點兒錢，越多越好”！

付鈺瞪著眼睛：“黑燈瞎火的，要錢干啥？還越多越好，你公婆家不缺錢。到我這來討便宜，沒門兒”。

于有財笑了：“你看到沒？在你媽的面前別提錢，一提錢她就瞪眼珠子。女兒用錢只有她的道理。你麻溜去拿錢吧”！

“那可不行，她得給我說清楚干什么用，啥時候能還上”，付鈺說。

于蓮急了：“媽，你不能眼看著我婆家有難不管吧。田壯的問題嚴重了，今晚得想法子跑出去躲一陣子。到哪去不帶點錢咋活呀”？

付鈺明白了：“怪不得你弟弟說今晚有大事兒要辦?？磥砟愕艿芸偹戕k了一件好事兒”。她臉上有了笑模樣。

于有財：“這錢得拿。老李家接連有事兒，錢沒少花，求爺爺告奶奶的，怪可憐的”。

于蓮：“得水，今晚就看你的了。田壯是志強的命根子。她若有個好歹，志強沒法活了，這個家恐怕就散了”。

于得水說：“你們都放心吧。我說到做到。他們不能把我怎么樣，大不了我這個戰斗隊副隊長被撤了”。

田壯一點兒的困意都沒有。她有些不相信于得水的話，在這里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她盼著于得水，快點兒來把她放出去。

大約在晚上十一點多鐘。于得水晃晃悠悠地來了，這時，徐志東也來了。他們倆人值下半夜班兒。

正在值上半夜班的侯亮和方強看到于得水他們來了接班了。都很高興

侯亮說：“于副隊長，你們來的挺早啊?？砂盐医o困死了，我們回去啦”。

于得水：“快回去睡覺吧”！等他們走遠了，他對徐志東說：“你回去睡覺吧，挺困的，有我一個人就行了”。

徐志東說：“于哥，那好嗎？今晚值班兒很重要，要不然怎么兩個人值班兒呢”？“讓你回去你就回去，費什么話？我這個副隊長。還沒有點兒權利”。于得水說。

徐志東：“是！余副隊長，服從命令。他高興的回去了”。

于得水見他走了，又到外面看了看。大草原的深夜，安靜極了。他把后窗撬開。弄成被看押人逃跑的跡象對田壯說：“快走吧，走的越遠越好”。

田壯：“謝謝你了，得水。后會有期”。

于得水：“謝啥，快走吧。家里人都在等著你呢”。

張杰一家子人都沒有睡，都等著田壯回來。李志剛已經同馬倌老齊頭說好了，用一匹快馬。

田壯回來了，大家高興極了。張杰流著眼淚說：“還是志強想的遠，看來。只能去大樹屯找倆腦袋翟志遠了。你姐那兒不能去，他們會找到那里的”。

李志剛說：“于蓮，你和田壯到屯外路上等我。我去到隊里牽馬”。

田壯帶好了隨身用的和一些錢?？粗焖奶鹛鸷团闻?。輕吻了他們：“媽媽，我走了。你和我爸爸多保重，等運動結束了我就回來了”。他流著眼淚：“甜甜和盼盼。你們多操心啦”。

張杰緊抱著田壯，哽咽著：“好孩子，你就放心吧。別惦記家，不接到信可別回來”。他的心里難過極了，她們這次分別不知道啥時候才能見面。田壯雖不是她親生的女兒，這么多年來，她早已經把她當成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了。

“媽媽……”田壯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蘼曮@醒了睡夢中的甜甜，盼盼。她們兩個幾乎同時坐了起來。本能的，哇的一聲都哭了。母女連心，她們似乎感覺到媽媽要走了。離開她們遠去了。何時才能見面？也許只能在睡夢中。

媽媽，我要媽媽，媽媽不走，不要離開我們。甜甜緊抱著媽媽的脖子。盼盼緊拉著田壯的手，媽媽不走，媽媽不走。

張杰忍不住哭出聲來。李務農老淚縱橫地說：“這是啥事兒??？我活了這么大的歲數，還是頭一回遇到。這么讓人揪心的事兒”！

李志剛回來了：“都別哭了。天亮了還得趕回來呢，要是讓人看到就麻煩了”。張杰領著甜甜。于蓮領著盼盼，隨著哭聲目送著他們。騎馬遠去了。

大樹屯兒只有二十幾里的路程。但是，一匹馬馱著兩個人，在壯實的馬，也是很吃力的。馬喘著粗氣，跑不動了，邁著碎步。

李志剛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牽著馬走。田壯說：“哥，我也下來走吧”。

“你別下來。這些日子武斗團把你折騰的夠嗆，你養精神。不知倆腦袋把你帶到哪里去呢”？李志剛說。

快到大樹屯兒了。李志剛說這里黑燈瞎火的。咋找倆腦袋呀？我也沒有去過他的家。

田壯說：“我能記著他家的位置，上次路過屯兒的時候翟志遠從屋里出來。給我們送水喝來著”。

快進屯兒了。李志剛把馬拴在一棵大樹上。對田壯說：“你在這里等我，我去叫倆腦袋”。

田壯用手指給李志剛說。：“過了這三個房子，那座房子就是翟志遠家了”。

屯子很靜。只有小鬼子賈樹林家養狗，李志剛繞過賈樹林的家，到了翟志遠家。

他輕輕地敲門。

誰呀？門沒有開。屋子里傳出來的聲音很低。

“是我。草原屯兒的李志剛。有急事找你幫忙”。李志剛焦急的說。

“啊，是志剛呀”！門開了，翟志遠說：“兄弟快進屋，有啥事兒讓我去辦”。

李志剛說：“是田壯逃出來了，我弟弟在服刑前有話說。如果田壯遇到有啥難事兒？有過不去的坎兒就來找你。你腦子活，會有辦法幫助她的，他相信你”。

翟志遠說：“好吧，這忙我一定幫。既然志強這么信任我”。說著，他急忙穿衣服。

“誰來了？都這么晚了，出啥事兒了”？里屋傳來女人的聲音。

“媽，沒啥事兒，你睡覺吧。我出去一趟很快就會回來的”。翟志遠說。李志剛和翟志遠來到了田壯身邊，田壯說：“志遠哥，給你找麻煩了”。

翟志遠：“沒說的，我們每年打羊草。都麻煩你們家。他對李志剛說，你們就放心吧。讓田壯到城里我姐姐家住些日子，保證不會出事兒的”。

“太謝謝你了，我得在天亮前趕回去”。李志剛說。

離天亮還早著呢。李志剛就趕回到了生產隊里把馬栓好。老齊頭吸著煙，走了過來：“你小子真守信用?；貋淼耐臁?。

李志剛：“謝謝你了，齊大爺”。

“謝啥？誰還沒有難處，快回家吧。天亮還早著呢，還能睡上一覺”。他的心里很高興，為受害人辦了一件好事兒。

李志剛回到家，張杰說：“都安排好了嗎？一家人都等著你的信兒呢”！

“放心吧，媽媽。倆腦袋那人真不錯。他說把田壯安排在城里，他姐姐家住些日子。多長時間都行，保證不會出事兒的”。

李務農：“這就放心了，不過明天得水。那一關可不好過了”。

翟志遠用自行車。馱著田壯很吃力。因為著急，忘打車氣兒了。車胎氣兒不足，實在是登不動了他就下來用自行車，推著她走。

田壯心里過意不去，也下來走。翟志遠見她走路挺吃力，知道她休息不好。他硬是讓她坐在自行車后座上推著她走。

田壯說：“離城里還遠著呢，這樣走下去。會把你累壞的”。

翟志遠笑了：“不就是十幾里路嗎。以前沒有自行車的時候，都是步行進城的，已經習慣了”。

田壯的心里涌起一股熱流。心里想，還說不累，他已經出汗了，他聞到男人身上的氣味兒了。那種氣味兒，會讓女人心醉，他想起了志強。

太陽升起來了，城里的風沒有鄉下那么的大。氣候也沒有鄉下那樣的冷。也許是城里的樓房多，人口多的原因吧。

翟志遠太累了。也想休息一會兒，他見到前面有一家小吃。就同田壯進去了，一股香氣撲面而來，油條、豆漿、各種小咸菜兒。一位年輕的女服務員笑迎過來，二位請坐。剛出鍋的油條。加白糖的豆漿。贈送各種小咸菜兒。翟志遠說：“十根兒油條，兩碗豆漿”。好，馬上就來，服務員轉身準備去了。

田壯：“十根油條吃不下”。

翟志遠：“不許剩，每人五根兒”！

田壯笑著說：“你七根，我三根兒”。

油條端上來了，冒著熱氣。油亮油亮的。田壯忽然想到了送志強那天早上在姐姐家吃早飯的情景來，飯桌上有包子，水餃,油條……。

“媽媽，那是什么呀？那么長。咱們家咋沒有呢”？是甜甜，盼盼的聲音，

她哭了。想孩子、想志強、想親人們了。

翟志遠說：“田壯，別難過了，我知道你一定是想親人們了。既然出來啦，過幾天再說吧。家里不會有啥事兒的。孩子們他奶奶他們會照顧好的”。

田壯說：“我走了。他們和家里人要人怎么辦？他們不會為難家人們吧”？

翟志遠：“那能怎么辦？是你自己跑出來的。往最壞了想，他們只能找你。找不到也就算了。你也沒有錯，問題是不能讓他們找到你，我想他們是不會找到你的。你就放心就好了。我想運動也該快結束了”。

田壯點了點頭。

翟志遠說：“我姐家快到了。在城邊兒那一帶平房。是三不管的地方。到了我姐家，他們一定才吃早飯”。

翟志遠的姐姐翟淑珍見到弟弟來了，還帶來一個漂亮的女人。高興的說：“志遠，你咋來的這么早,這位是……”

“姐姐,姐夫這是我的一位朋友的媳婦兒，遇上點兒麻煩，在你家待幾天”，翟志遠說。

翟志遠的姐夫朱進：“好說，好說?？焐献莱燥埌伞?，

“姐夫，我們吃過了，你快吃吧?？斓缴习嗟臅r間了”，翟志遠說。

“大舅，你們先嘮著，我該去上班了”。朱向東說。

翟志遠說：“好，你去上班吧。向東真有出息，有工作了”。

朱進：“我兒子在糖廠上班，干的還不錯。挨餓那幾年。幸虧他們場經常分點兒糖渣子。添補家里”。

翟淑珍說：“你少提起那糖渣子，甜不嗖的一提起來就惡心”。

田壯笑著說：“糖渣子沒那么難吃的。我姐夫也給我們家時常的送來過。那還得托人才能買到呢。我媽用它來做玉米面兒菜團子?？珊贸阅亍?。朱進說：“看到沒？你不拿糖渣子當好東西，多少人想吃還弄不到呢。別忘了沒有糖渣子頂糧食。咱們也不好熬過來的”。

翟志遠見朱向紅沒有上學。就問她：“向紅你怎么沒有去上學？朱向紅，大舅，你還不知道??？早都罷課了，我不愿意和他們參加游行。不如在家看書自學呢”。

朱進嘆了口氣說：“不知道這場運動搞到啥時候？誤了一代人那”！。他起身穿工作服：“志遠。你們先呆著，我得去上班。晚上回來陪姐夫喝幾杯”。

翟志遠看著姐夫那駝背的身影說：“姐姐，姐夫。還在鐵路貨場當裝卸工啊”！

翟淑珍可不是咋的。不到50歲就累彎了腰，沒有文化。只能干苦大力啦。

“姐姐，我得回去了。你一定要照顧好田壯，過幾天我再過來看她”。翟志遠站起身來說。

翟淑珍說：“弟弟你就放心吧，在姐姐家待多長時間都行。她高興，有陪姐說話的呢，你不知道姐姐整天沒事兒做，有多寂寞”。

田壯說：“姐姐實在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好妹妹，你可千萬別客氣。到我這里和在家一個樣”，翟淑珍笑著說。

田壯目送著翟志遠，她很想跟著他。他去哪里？她也去到哪兒？可是現在還不行，女人啊，離開了男人。像是沒有了主心骨似的。

對于田壯逃走的事兒，人們沒啥反應。像是早已經預料到的事兒。只有陳波坐不住了。他對于得水說：“看賈副團長回來咋收拾你小子？你說喝酒醉了，睡著了。誰信？你們是沾親的”。

于得水嘆了口氣：“我真的喝高了?，F在還沒有醒酒呢”。

崔志偉的心里很高興，昨夜的事兒他知道。他認為于得水真的做了一件大好事兒。他對陳波說：“算了吧，陳大隊長。田壯走是對的，本來她就沒有錯兒。你們瞎整啥呀？都是一個屯兒的。不要把事做絕了”。

陳波：“這哪有你說話的權利？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待著，你的問題還沒有調查清楚呢”。

崔志偉笑著：“我才不怕你們呢，我是擁護黨的，是抗日的”。

張杰有些頂不住了。兒子被判刑。兒媳出逃了。他們都是她的命。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兩個可憐的孫女，整天哭喊著要爸爸媽媽?？伤趺崔k？一下子老了許多。頭發全都白了。要不是為了這個家和孩子們，真的都不想活了。他覺得公公在世的時候，那日子雖然過的也很苦，很累，可是覺得有奔頭?，F在是咋了？

戚運來和李春花惦記著媽媽。也不知道田壯現在的情況，又趕了回來。

見到了媽媽。李春花的心里難過極了，媽媽老多了，滿頂的白發。爸爸也是一臉的愁容，特別是見到甜甜和盼盼。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值得欣慰的是，田壯離開了看押，找到了安身之處。

張杰說：“春花呀！你們別總往這里跑。家里有老的，小的，需要你們照顧”。

戚運來：“我們家那里沒事兒，媽媽，你老要保重身體。問題是暫時的，總會好起來的”。

“運來說的對，媽媽，想遠一點兒，運動很快就會結束的。志強也用不了幾年，就回來了”，李春花說。

張杰嘆了口氣。日子還得過，為了小的。也得挺住啊。

于蓮：“媽媽。不能總是流淚，為了家，為了孩子們……”。她也流淚了。

甜甜，盼盼。面對擺著的糖果，食品之類平時最喜歡吃的?？伤齻冋l也沒有動。只是流著眼淚。要爸爸。找媽媽。

外面下雪啦，這是冬季的第一場雪。雪花很大，輕輕的飄落著，大草原披上了銀裝。李志剛替于有財打開了羊圈的大門。羊魚貫而出，涌向了大草原。羊兒也喜歡飛雪，雪花落在了它們的身上，更顯得潔白，更可愛了。

李志剛跟著羊群的后面。心情沉重，心里想，如果弟弟志強和田壯在這里放羊，心里別提該有多么的高興啊，然而他聽到了歌聲和喊口號聲。那一定又是賈長林。他們又進屯了他的心里一下子又緊張了起來。他一來誰都沒有好事兒。

賈長林下了汽車。很不情愿地宣布，崔志偉解除了看押。外調核實，他雖參加了，國民黨軍統，但他不是潛伏下來的特務。同時宣布于得水階級立場不堅定。失職造成田壯逃跑的事件。清除他戰斗隊隊伍，命令陳波。繼續追查田壯下落，緝拿歸案。

崔志偉解除看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李務農家。他知道他們的生活也太艱難了。他一進門就看見李務農邊吸著煙邊嘆氣。張杰在一邊流著眼淚。于蓮和李春花在哄著甜甜和盼盼，

此時崔志偉的心情和他們是一樣的。

崔志偉對張杰說：“嫂子，別太難過了。甜甜和盼盼也都懂事了。我聽田壯說了，她們都喜歡讀書。喜歡學校，雖然學校都停課了。她們都在自覺的復習功課，這樣很好。她們都會有前途的，明天我就向大隊委提出。提出來咱們草原屯的學生不能停課。把他們組織起來學習。我擔任他們的老師”。張杰，于蓮，李春花他們都說你這個主意好。

于蓮說：“崔叔，我得好好的，謝謝你。人家甜甜和盼盼，可聽話呢。沒事兒，都知道學習，可我家興業守業，淘著呢。都不愛學習。真得好好得管教他們”。

李春花：“是的。把孩子們交給崔叔。保準錯不了。就憑崔叔給甜甜和盼盼起的名字吧。多好聽。很有深意呀！甜甜的學名。叫李爍。爍，代表著光亮。盼盼他的學名叫李倩，是美好的。希望她們長大了。都有個光明，美好的人生”。

大隊黨支部非常支持崔志偉的建議他們草原屯兒，黨支部非常支持崔志偉的建議，咱們草原屯兒的小學校，不能停課。由崔志偉代理老師管理教學。

于是草原屯小學校繼續上學，一二三年級三個班正式復課。崔志偉忙得很，三個班分上，下午串開上課。他還擔任大隊會計工作。盡管在忙，他覺得很開心，生活很充實。

這天下午，翟志遠又進城了，給姐姐家帶去了不少的糧食和農副產品。人真是個感情動物，他的心情很復雜。幾天見不到田壯，總覺得心里靜不下來，好像有許多的話要對她說，有好多的事兒要為她去做。他獨身這么多年來這種心情是從來沒有過的。自從妻子生下了翟玉，一走了之之后就對女人有反感，更談不上動心了。

田壯盼著翟志遠到來的心情更為強烈，幾天見不到他?？傆X得心里發慌，不安的感覺。過去對他的好感是對他的人品?，F在對他的好感，似乎萌發出了愛情，有時候她覺得好笑，這種愛情是否來的太快了，太突然了，她要克制自己。不然會對不起志強的。

姐姐的家門鎖著。翟志遠的心里一驚。是不是田壯出事了？他不安的等著。過了好長的時間。田壯和姐姐有說有笑地回來了。她們每個人身上都背著個大布袋子。翟志遠快步迎了上去：“姐姐，田壯你們干什么去了？我擔心你們”。

“你看今天我們的收獲很大”，姐姐翟淑珍笑著說。

“你們撿破爛兒去了”。翟志遠見田壯脖子弄得臟兮兮的。頭發也很亂。但是她笑起來還是那么嫵媚動人。

田壯笑著說：“看把你急的，汗都出來了”。她用手帕給他擦擦臉上的汗：“我們這樣做才是最安全的。游行的隊伍在我們身邊兒走，連看都不看我們一眼”。

翟志遠說：“記住，以后不許再出門了。吃的，用的，我會隨時給你們送來的”。

田壯又笑了。也許她這一笑，對翟志遠是永遠也忘不掉的。嬌好迷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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