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過年了，孩子們最高興。最盼望的就是過年穿新衣、吃餃子、放鞭炮、掛燈籠……?？墒菍τ谔飰褋碚f，他不喜歡過年。因為,過年就更想媽媽和爸爸了。爸爸、媽媽，你們在哪里？你們還記得這里還有一個你們的女兒嗎？他好想他們。他相信媽媽說的話，一定會來接你的。

年三十，草原屯熱鬧非凡，張燈結彩，鞭炮齊鳴，晚飯家家都準備著。豐盛的菜肴。這是團圓飯，預示著一家人團團圓圓，和和美美。

李長友的病在崔志偉的調理下，略有好轉。過年了，他打心眼兒里高興，覺得自己有希望了。盼望著早一點兒能下地干活兒，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張杰在廚房忙的臉放光彩，李春花打下手，忙來跑去。李務農領著孩子們包餃子，張杰把大圓飯桌兒擺放在地中央。李春花擺著碗筷，準備吃晚飯了。

張杰：“三十這頓年夜飯。飯菜做的不多，但是很精，實惠，十個菜，十全十美”。

李長友仰在上賓席位上的靠椅上。李務農，崔志偉分別在他的左右。菜上齊了，酒也滿上了，張杰站起身來：“咱們舉杯祝爸爸身體早日康復。祝崔老弟和孩子們春節快樂！時間過得也太快了，一晃又一年了，又長了一歲。來，咱們干了這一杯”！

喝了這杯酒，張杰對李務農說：“你陪好崔老弟。我來伺候咱爸”。

崔志偉一杯酒下肚：“大哥，大嫂我年年都在你們家過年，啥話也不說了。我早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了”。

張杰笑著說：“這本來就是你的家嘛”。

李務農：“張杰說的對，這里就是你的家，千萬別見外，別外道。我爸要是沒有你的調理治病能像現在這樣。我們可感謝啊”！其實最主要的還是你們對老人照顧的好。主要的功勞歸于嫂子。那精心勁兒。比親女兒還親！

李長友聽懂了崔志偉的話，不住地點頭。

張杰把手把羊肉弄成小塊兒，一點兒一點兒的喂到李長友的嘴里。他的眼睛里含有淚光。

“吃吧，孩子，過年了，辛辛苦苦的勞累了一年”。張杰選了一塊兒上好的手把肉，放在田壯的碗里。她懂得田壯的心理，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啥，但是他的心里很苦，每逢佳節倍思親，自己再好的對他，畢竟不是他的親媽。每年她給孩子們做新衣服的時候，只有田壯。才是里外全新的。

晚飯吃的時間很長。每年過年都是這樣的。李務農要陪著崔志偉。喝個痛快，一醉方休。

孩子們吃完晚飯都到外面玩耍去了。田壯圍著李志強放鞭炮，看煙花。

李春花更不甘寂寞，到于蓮家去說知心話。

只有李志剛陪著媽媽。繼續包凍餃子。

李春花聽于蓮說五一節準備結婚，她聽后心里說不出來啥滋味兒，是替她高興？還是自己也急著結婚？說不清楚。

于蓮看出了她的心思：“春花我覺得咱們的苦日子快熬到頭了。等我嫁到城里第一件大事就是求我姨，給你找個好人家，誰讓咱倆是好姐妹呢。是不是”，說著她咯咯的笑了。

李春花點了點頭：“你一定要幫我，這大草原我是呆夠了，年復一年。沒冬沒夏的，沒白沒夜的勞動。種地、打草、放羊、收割……”

“是??！你說的沒錯，要不我姨想著法地把我嫁到城里。我姨也是農村的苦孩子,她常對我說：’人間最屬農民苦。農民沒有女人難’。于蓮頗有感觸的說”。

李春花看著她：“你姨說的太好了，她這是用自己的親身經歷總結出來的人生之路啊”，她沉思了一下：“我們是新社會長大的女性。要走自己的路”。

于蓮拉著她的手。你說的對：“，要走自己的路。路是人走出來的。外面太冷了，回家吧。有啥看頭？抬頭望星星，月亮。低頭一望無邊的大雪地，大屯子紅燈籠。屁蹦式的鞭炮……。走，到俺家去”。

于蓮的爸爸媽媽正在包餃子。見到李春花很高興?！斑@個丫頭是越來越水靈了”。于蓮的媽媽付鈺拉著李春花的手說。

“那還用說，女大十八變嗎。于蓮的爸爸，于有財風趣兒的說”。

“來，于蓮姐。我們洗手包餃子”。李春花邊說邊到廚房去洗手。

付鈺笑彎眉了，看到了沒？還是女孩子勤快，到哪手里都有活兒，不像咱家那得水，除了喝酒就是閑逛，有財瞪了她一眼?！澳阆拐f個啥”？他向李春花的背影努了努嘴兒。付鈺用鼻子哼了一聲，心里想，你做夢去吧。人家能看上你那個寶貝兒子。

“你家也在包餃子吧？等會兒讓你于蓮姐也到你家包餃子”，付鈺說。

李春花說：“我家還沒吃完飯呢。我爸和崔叔不知磨嘰到啥時候。年年都是這樣”。

“哎！付鈺嘆了一口氣。這也難怪，崔半醫身邊也沒一個女人，也夠苦的了，那么好的一個人，就是不成家，誰給他提親他總是搖頭，也不知道他心里咋想”。

“怕是有病吧”。于有財笑著說。

“你才有病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付鈺瞪了他一眼說

李春花同于蓮，有說有笑地包著餃子，她們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知心話。

李志強早早就下飯桌了，見爸爸他們正喝在興頭上，他對田壯說：“走，到外邊看星星，看月亮。他們倆手拉著手出去了”。

外面是銀白的世界。星星瞪著歡快的眼睛，月亮彎彎,向大海里行駛的船……。李志強在大雪原里跑著、跳著、心里有說不出來的高興。大草原里的生活。對于他來說，是那么美好，向往。

田壯被他的激情感染了，也跟著他跑了起來，他已經慢慢的適應了這里的生活，喜歡上了大草原，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

“冷不冷”？李志強問他，

他搖了搖頭只是笑，志強哥回去吧，可能媽媽還在包餃子呢，媽媽也太累了。十二點還要放鞭炮，吃餃子呢！

李志強很愛看田壯包餃子，看他搟餃子皮，他的手可靈巧著呢。趕起餃子皮兒來，能供得上三個人包餃子。難怪媽媽夸他做事心細，像個女孩子。

午夜十二點草原屯兒響起了鞭炮聲，耀眼的煙花。這鞭炮，這煙花，預示著新的一年已經開始了。

春天，大草原的積雪漸漸的融化了，社員們也開始忙碌了起來。準備春耕了,各生產隊里的社員，都在往地里送糞撒糞……。

李志強同田壯負責往地里撒糞。等土地開始融化，松軟時再用鐵犁翻地。把撒好的糞壓在土底下，這樣就可以。春耕播種子了。

大草原披上了綠裝，鳥兒歡快的叫著，潔白的羊群，撒歡兒的在大草原里奔跑跳躍。一冬天的圈養，使它們太渴望綠色了。

今天李志強替爸爸去放羊，田壯一刻也不離開他。禿尾巴黑已經成為雄性里最強悍兇猛的成年牧羊狗，像以前那樣的離不開吃奶長大的那只母山羊，像是在護著他。

田壯很喜歡禿尾巴黑。是他的聰明救了它的命。禿尾巴黑也是對他格外的親近?？偸菄纳磉呣D。

李志強同田壯來到了小河邊，有說有笑，望著平靜的小河。開心極了，他們覺得。對方都長大了，成熟了。

“你在想啥呢”？李志強看著田壯。覺得他的胸脯比以前更厚實，結實了。他很高興大草原的美麗富有，養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其實，他不懂田壯的心，他真的想不出好的辦法來。

李務農是扶犁合壟的能手。無論是養羊還是農活兒，是集體還是個人都是肯出力。不偷懶。不?；娜?。

“李大哥，干活兒悠著點兒，別太實心眼兒了。你沒看大家都在休息嗎”？崔志偉走過來遞給他一支煙說

“來，崔老弟，坐下來歇會兒吧”。李務農說。他們邊吸著煙邊聊了起來。

李春花今天沒有出工。明天是于蓮出嫁的日子，她終于在城里找到了如意郎君，她要好好的陪她一天，她嫁到城里以后見面的機會就不多了。就要分開了，還真的舍不得她。今后自己的生活會更寂寞，更無聊，想到這兒。她的心里酸酸的，

吃完了早飯。李春花就去了于蓮家。于蓮笑吟吟地抓住了她的手：“可把你盼來了，快幫助我準備準備”。

于蓮的媽媽付鈺樂的合不上嘴。她早就盼望著女兒嫁到城里去享福，自己也能沾點兒光。她邊給女兒收拾嫁妝，邊嘮叨：“這死老頭子，打昨天進城，到現在還沒有回來，真是的”。

“媽，你急什么呀？明天我出嫁，今天我爸一定會趕回來的”。于蓮蠻有把握地說。

于蓮出嫁的那天是星期日的上午九點鐘，迎親的人們早就來了。那可是真夠排場的，一輛披著紅花的小轎車開在前頭，后邊兒緊跟著是兩輛大客車。這是草原屯兒第一次用小汽車，接新娘子的，草原屯兒里的人們，是既羨慕，又嫉妒。

于蓮的媽媽，爸爸的心里別提有多高興，女兒真給他們的臉上爭光，爭氣了。汽車停在了于蓮家的大門口，新郎從小轎車里下來。衣著嶄新的淺藍色干部服，胸前佩戴著大紅花，小伙子個兒不高，蠻精神的！

于蓮由李春花陪著，一點兒也不緊張。只是在蒙著的紅蓋頭里偷偷地笑，

李春花的心里羨慕極了，她多么的希望，新娘子是自己。

新郎很會處事兒，開門兒叫爸爸媽媽。很順利的把新娘子接上了小轎車。

于蓮的爸爸媽媽眼巴巴看著接女兒的汽車，遠去了。誰說女兒嫁到城里，他們還是舍不得讓女兒離開。

今年又是一個風調雨順的豐收年，地里的玉米綠油油的。已經長到膝蓋高了。

生產隊長陳林是個實干，有生產經驗的農民。他對人隨和，有工作能力。正在帶領著男女社員們突擊鋤玉米地里的草，天氣很熱。幸虧是個假陰天兒。太陽一會兒進云層，一會兒又出來。社員們累的滿頭大汗。

李志強在前面鋤自己的那壟玉米地里的草。不時的回頭幫助在后邊兒的田壯鏟地。隊長陳林在最前頭鋤地，回頭看著后面的社員們說：“大家抓緊鏟，我昨天晚上觀天了。早看東南，晚看西北。昨天晚上西北有陰云，估計今天下午可能有雨。爭取在下雨之前把這片地鋤完了”。

于得水實在干不動了說：“隊長這天兒也太熱了。褲襠里抓蛤蟆了，休息一會兒吧”。

社員們都笑。也有人說“是該歇一會兒了”。

陳林看了看太陽，是的，大家干的很出力，那么長的壟。也快鋤到頭了“好吧，那就休息一會兒吧”！

這時于得水來節目了，對鄭義說：“老光棍兒，給大家講個故事”。對，老光棍再給大家講一個故事，有幾個小青年兒也起哄說。

鄭義，五十多歲。年輕的時候不務正業，吃喝玩樂，至今還沒有娶到媳婦兒。他搖著頭說：“我哪來那么多的故事？現編也來不及呀”。他躺在地上懶洋洋的曬太陽。

這時，陳波跑了過來。把它椆了起來。遞給他一支煙：“你沒故事誰信了？有事兒沒事兒的，你往城里跑干啥去了？戲院、聽書、煙管兒、妓院……你有講不完的故事”。

他就怕別人提起他過去那些不光彩的事。他不耐煩的說行吧：“那就來一段故事，《故事新編》吧”。

他看著那些坐在地上休息的女人們：“你們是不是？”

“你少來這一套。像能嚇著我們似的！”一個中年婦女說。鄭義吸了口煙，那好，靈感來了。你們不都進了掃盲班嗎？都學了不少的字。今天我就考你們一個字，認出來了。給你們講故事認不出來，那就對不起了。

于得水笑著：“就你那小樣兒還想考我們，誰不知道你大字不識一筐！”大家都笑了，鄭義認真的說，你們別管我認幾個字兒。我考你們的這個字兒，你們還真的不一定能認出來,說著他仰面躺在地上。兩只胳膊伸平。兩條腿劈開：“認吧？這個字念啥”？

人們都奇怪的看著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想，這是啥意思？于得水過去踢了他一腳：“老光棍兒你這啥意思？你不是考我們識字嗎？你趕緊寫啊”。

鄭義說：“你傻呀！我現在這個姿勢就是一個字，你們就認吧”。人們都圍了過來，左看右看，還是于得水認出來了，這個老光棍兒，想難住我，沒門兒。你這個是大小的大字。

劉大勇撓撓腦袋，于得水說的對，是個大字，這老光棍也太有才了，怎么琢磨出來的？

鄭義大聲的說：“錯。這不是個大字”！

“是個大字，于得水說的對，就是個大字”！周圍的社員。起哄的說。

鄭義急了：“我說錯就是錯。這是個太字。他把左手放在自己的檔出，我這里還有一個點兒”!

哈哈哈哈……人們笑的前仰后合。

鄭義坐了起來：“其實這個字念大字也對。分誰躺在這。我躺在這兒。這就念個太字”。還用手指指著一位中年婦女說：“她要是躺在這兒就念大字啦。因為他沒有這個點兒”。

人們又大笑了起來。

那位中年婦女跑了過來。用手揪著他的耳朵：“你個老流氓，姐妹們。你們誰帶刀了？把他那個點兒抹掉，看他還念不念太字了”。

我的鋤頭快著呢。不用刀。照樣能把他的那個點兒去掉。一位女人說著拎起鋤頭跑了過來。

這下鄭義可慌。揪他耳朵的那個女人，是閆大腦袋的媳婦兒，虎拉巴唧的叫孫樹蘭。拎鋤頭那個女人更不是善茬兒，名叫王二婦，連自己的男人都敢打。

鄭義急忙向于得水求救：“快叫姐妹們！別把我的那個點去掉。我給你們講故事”。

一聽他還要講故事，于得水擺了擺手：“先聽他講完故事再說”。

鄭義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媽呀！可嚇死我了，好吧，那就講一個故事，他清了清嗓子。話說……”

“媽呀……！突然在不遠處的樹林里傳來一聲瘆人的尖叫聲。社員們都愣住了。是誰遇到了危險?不能??？狼已經被解放軍滅絕了，剩下那幾只狼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再也不敢來這里鬧騰了。

還是李志強第一個反應過來,是田壯。早晨聽他說肚子疼，可能他到那里去方便去了，遇到危險啦？他拼命的，向喊聲那里跑去。社員們也都跟了過去。

眼前的情景讓李志強驚呆了。田壯仰面在草棵里，屁股處露出一條半尺來長的蛔蟲，在外面蠕動著，掙扎著。李志強一咬牙，捉住蛔蟲，拉了出來，摔到地上。

這時傳來一個女人慌亂的叫聲：“女人……,她是個女人！”

李志強如夢方醒。趕緊脫下自己的上衣，蓋在了田壯的下身上。此時田壯被那女人的叫聲驚醒了。他猛地把李志強蓋在他下身上的衣裳。甩給了李志強，騰地站了起來：“我是女人，不但是女人還是日本女人，你們殺了我吧”！

她提著褲子。沒命的向小河兒那邊兒跑去。

“快，快去把她追回來。她要去投河”！隊長陳林命令似的對李志強說。

李志強追了幾步，放慢了速度。他相信小河。小河是不會輕易的收留輕生的人。

六月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轉眼下起了小雨?？磥黻犻L觀天說，下午可能有雨，還真的沒錯。

田壯趟過了小河，河水淹沒了她的腿，胸部。小河被激怒了，浪花一浪。高過一浪的涌向她，阻止她。使她無法再向前一步。

她淚流滿面的仰天吶喊：“蒼天，這是為什么？媽媽！你為什么生下我，又拋棄我！”

一陣沉悶的雷聲，一道刺眼的閃電“田美英子，你一定要活下去，媽媽一定會來接你……”媽媽,是媽媽的聲音，“媽媽……沒有回音”。只有風聲、雨聲、閃電、雷鳴、她失望地看著眼前那白茫茫的一片，痛苦、絕望、無力地癱軟在河水里。

風，小了。

雨，停了。

浪花溫柔了許多，用慈母般的手撫摸著，用滾燙的唇親吻著她。

小河的水淵遠流長，

岸邊的人們把你深情相望

天長地久你流淌不息，

養育著萬物，養育著村莊。

是誰家的草原女兒又想起了小河，唱起了心中的歌！

李志強陪著她坐在小河邊，給她講述小河兒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這里本來沒有小河的，只是廣袤的大草原。有一年太旱，地都裂了口子。玉米，高粱正值拔節需要雨水的時候。勤勞的人們只好到十幾里路外的嫩江水里去挑水，澆灌莊稼。他們挑呀，挑。累倒了，爬起來

大草原，莊稼，都枯黃了。

嫩江里的獨角龍，被勤勞的莊稼人感動了。在一個陰天，用他那犀利的獨角豁了一道大口子，把嫩江里的水引到了這里。就成了這條美麗的小河。河里的魚蝦肥美，水柔清澈。夏天，人們到這里洗澡捕魚。過著美滿幸福的生活。

田壯被小河兒的故事感動了，更被李志強為自己不惜一切的精神感動著。她忍不住的吻了他。羞澀的說：“你看到我那地方了”。

“沒有，真的沒有！”李志強驚慌失錯的說：“當時我只顧弄那條蛔蟲了，如果看到了早就把我的衣裳給你蓋上了，還等著那個女人喊你是女人”。

田壯的臉上流露出了好看的笑魘：“看到就看到吧，早晚也是你的”。

“你說啥”？李志強對她說出來的話太意外了。他真的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是真心！還是沖動？他沉默了。

田壯：“你在想啥呢”？

李志強：“我在想，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你那一笑，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田壯：“是啊。當我接過你給我的玉米餅子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跟著你我就能活下去，等著媽媽來接我”。

“那你媽媽呢？她在哪里”？

她搖了搖頭:“我的爸爸媽媽他們都是軍人，他們說去執行任務……”。她的眼里含著淚光?，F在我明白了媽媽的用意。只有遇到你才不會欺負我。她動情的依偎在李志強懷里：“你不是說過我要是女人該有多好?，F在你高興！滿意了吧”？

是啊，當她第一次吻他，當她每天夜里在他身邊睡覺的時候，和她那輕呼出新香的氣息時，他都是這樣想。如今她真的是女孩兒。到讓他像似在夢中，讓他盼的好苦，好苦。像是鴻雁傳情的戀人。喜得相聚，將夢中相思的情人在現實中驚醒！

田壯是個女人，而且是日本女人的消息，在草原屯傳開了。人們議論著，恨著，早知道他是日本人留下的女孩兒就不該收留她。也有人說，這孩子怪可憐的，她爸爸媽媽咋就那么狠心丟下她不管了呢？

對于田壯是女孩兒，張杰的心里一點兒都不意外。從她第一次見到她的眉眼兒，和她胸前纏著的白布條子，她就有譜了。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是日本女孩兒。

李春花這下可有話說了：“我當時就煩這個小叫花子，可是你們呢非要收養她。日本人，日本小娘們兒，等著吧，會有你們后悔的那一天”。

張杰說：“有啥后悔的？難道我們救人還救出不是來了”？

李務農說：“你媽媽說的對，往后人家爸媽來認領時，還能好好的謝謝咱們呢”。

“天都快黑了，他們倆咋還不回來”？張杰不安的說。

“放心吧，那個小日本兒眼前不會再投河了。已經死過一回的人了”。李春花沒有好氣兒的說。

張杰實在坐不住了，把飯菜熱在鍋里，去找他們。雨后的大草原，空氣格外的清馨，草綠、花兒香。太陽把最后一縷霞光撒給人間，撒給大草原?？斓叫『恿?，張杰笑了。見到他們倆抱在了一起親熱呢。她不忍驚動他們那最美好、最寶貴、最幸福的時光。

張杰回到家里，見李務農正在給爸爸換尿布。她趕緊去洗尿布，晾好

“這兩個孩子咋還不回來”？李務農擔心的說。

張杰：“放心吧，他們倆坐在小河邊嘮得正歡吶！田壯這孩子今天總算是解脫了。細想起來，這孩子也真是不容易的。六歲到咱們這里來，今年十六歲了，十年來她是咋熬過來的？她是個女孩子呀”，她抹了把眼淚。

晚飯后，張杰把田壯的被褥搬到自己的身邊。如今她是女孩兒了。不能，同志強睡在一起啦?？商飰颜f啥也不同意，她說：“。不挨著志強哥睡不著覺”。

張杰笑著說：“行、行，啥事兒都依著你?？梢彩堑?，自從你來那天起就挨著自強睡覺”。

夜深了，李志強和田壯都沒有睡意。他們相互吻著，愜語著。

田壯恢復了女兒身。就輕松了嗎？沒有。她忽然想起來那天被那么多的人看到了自己的下身。今后可怎么面對那些人呢，：“志強哥？今天我咋出工啊”？

李志強明白了。那就在家里歇著吧。她搖了搖頭說：“那也不能總不出工啊。你看這樣好不好？咱倆替爸爸去放羊”。

“好??！我最喜歡放羊了”，李志強高興的說。他把自己的想法和爸爸說了，李務農也懂得孩子們的想法。經過生產隊長陳林的同意，他們倆就擔任生產隊管理羊的任務。

給生產隊管理羊，擔子可不輕，百十只羊很難管理。幸虧有禿尾巴黑，不然，總是跑來跑去的趕羊，實在累的不行。收拾羊圈，起羊糞。歸了丁旺?？傊麄儸F在的生活是平靜的，開心的。

李春花總是悶悶不樂的，自從于蓮出嫁后，她們就見過一次面。也就是出嫁三天后回娘家那一天，于蓮的婚后生活像似不開心。以往的笑容不見了，眼睛里總像是蒙著一層霧。李春花問他：“城里生活的怎么樣??？開心嗎”？她只是笑了笑說：“還行吧?？磥?，人活著在哪里都是一樣兒，咋活都是一輩子”！

看來，于蓮一定遇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兒了。家家都有難唱曲兒，看來結婚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李春花這樣想著，不免對自己的未來有些擔心了起來。

李志剛自從知道田壯是個女孩兒，好像變了個人似的,話也多了,干起活兒來比以前更勤快了，有時還主動和田壯說話呢！

對于他的變化，張杰的心里很清楚他在想什么,他是長子，也該成家了。他是看好田壯了。心里想，別看他蔫了吧唧的，其實心里精著呢。他想也沒有用，田壯的心里只有志強。

田壯在張杰的打扮下，更顯得端莊秀麗。她的皮膚白皙，眉清目秀，有人說她的容貌可以同李春花媲美，弄得小伙子們不安分了起來。

終于有一天李志剛忍不住對張杰說：“媽媽，我要娶田壯”。張杰也就怕他說這話，她不加思索的說：“志剛，你可讓媽媽為難了，你也知道你弟弟和田壯的關系，從小他們倆就在一起。形影不離。再說了，是你弟弟把田壯領回來的，這說明田壯從小就認準你弟弟了。這就是緣分。命里注定”。

“那我不管，我是老大，我得先結婚”。說著，他生氣的走了。

張杰為難了，這孩子認死理兒。慢慢的做他的工作吧。她不能拆散自強和田壯。再說了現在實行婚姻自主。結婚戀愛也自由。她是日本人。想到了田壯是日本人，她的心里沒底了。是啊，人家能長期在這里生活嗎？她的家人能不來找她嗎？張杰搖了搖頭。對兒子和田壯的問題。不能不想的遠一點兒。

鄉下人的夜生活也是豐富多彩的。老人們坐在樹下，邊吸著煙邊談論著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年輕夫婦們手里領著孩子徜徉在草叢里，漫步在小河邊，一對對情侶們。擁抱在密林里，接吻在月光下……。

李志強和田壯的愛情，在草原屯兒人們的眼里是最幸福、美滿，富有傳奇色彩的一對兒。但是，也有人認為和日本人戀愛結婚不一定是件好事，李志強拉著田壯的手漫步在草叢里?！白?，咱們到小河那里去玩兒”。他忽然覺得不該提起小何，怕她觸景想起那段難忘的事兒。他馬上又說：“不去小河了，到那邊看野花去，那地方開滿各種野花”。田壯是個聰明的女孩，她懂得他在想什么，笑著說：“為什么不去小河呢？小河兒是我一生難忘的地方。它讓我懂得了許多，知道了怎樣活著，怎樣生活”。

“我怕你想親人，想你的祖國”，李志強說。

她笑了?！笆炅?。親人們已經把我忘了。即使沒有忘，他們也不相信我還能活著，因為那時候我太小了。沒有生活和保護自己的能力”。祖國，她冷笑了一聲：“我恨我的祖國，因為他拋棄了我”！

他們坐在小河邊，小河靜極了，時而魚躍出水面打著水花，風兒輕輕送來鳥鳴花香……。

“時間過的真快，又快要到秋天了。過些日子該到大橋那邊割靰鞡草，采山里紅了”。

李志強高興的說。

田壯點了點頭：“我也很喜歡到那里去采山里紅，那果子很好吃，酸甜兒的”。

李志強：“咱們在大草原生活也太苦了，小時候就知道土豆兒、茄子和西紅柿。不知道啥是水果？只聽崔叔說過蘋果、梨子什么的”。

田壯笑了：“水果的品種多著呢，絕大部分生長在南方，將來交通方便啦，就容易吃到了。你看那樹林里邊是誰”？

李志強向樹林那邊望去，他只認出了于得水。

于得水和劉大勇已經盯上田壯好多天了?？傁胗袡C會對她下手，可是李志強總也不離開她。正巧，他見到李志剛在那邊閑逛，于得水笑著對劉大勇說：“看我的，機會來了”。他向李志剛招手：“誒，志剛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李志剛應聲走了過去：“你有啥事兒”？

于得水說：“我們來時碰到你媽了。讓你把你弟弟找回去，有事兒和你們商量”。

李志剛的心里很是高興，心里想媽媽一定是在想。和我們倆商量誰娶田壯的事兒。他一路小跑著來到了小河邊，看到他們倆正在親熱呢。沒好氣兒的說：“快走?；丶覌層屑笔潞驮蹅兩塘俊?。

“有啥急事？我還在兒放羊呢”。李志強不情愿的說

“媽說了，羊先讓田壯看著”。李志剛說。

他們倆急著回去了。

這時躲在樹林里邊的于得水、劉大勇，笑了。他們見李志剛和李志強走遠了。就悄悄地向田壯摸去。

機靈的禿尾巴黑，見到有兩個人影過來。汪汪汪的叫了起來。

田壯見有兩個人向自己撲來，她大聲說：“你們想干什么”？

“小日本姑娘，好好陪我們哥倆玩玩。于得水拉住她，就想親她”。

田壯打了他一個耳光，很響：“你們別胡來。小心我讓禿尾巴黑咬你們”。

劉大勇伸手要抓她：“好尿性的小日本娘們兒，還跟我們裝，你那玩意兒。早讓我們看到了”。

禿尾巴黑見到有壞人要欺負主人，汪汪汪的撲向他們倆。這下可把他們倆嚇壞了，撒腿就跑。

這時，李志強也趕來了，手拿著大釤刀追著他們：“于得水，劉大勇你們兩個王八蛋，再有下次，非把你們的腿砍斷不可。像我爸爸砍斷頭狼的腿一樣”。

田壯見到李志強撲到他的懷里流著眼淚：“你快娶我吧，免得他們還來欺負我”。

李志強聽她這么一說，心里很高興，給她擦著眼淚，不住的安慰著她。

“我說的沒有錯吧，哪個國家都有好人，壞人”。田壯理直氣壯的說。

李志強笑了：“不過我哥不是壞人，是他們兩個欺騙了我哥，我哥是個實心眼兒”。

盡管張杰那樣耐心的伺候公公，可是老人的身體狀況，明顯的不如以前了。按崔志偉的說法，人活七十古來稀。況且患上這種病的人如果不是你這樣的護理老人，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話是這樣說?？蓮埥芸傆X得對老人的照料還沒有盡到責任，她是多么的希望老人多活上幾年，新社會的好日子才剛剛的開始。

今年又是個豐收年。隊長陳林了解社員們的心理，鼓勵大家抓緊秋收，然后放兩天假到嫩江大橋那邊兒。割靰鞡草、采山里紅，那是社員們最開心的時刻。那片山里紅樹結滿了果子，兩天的時間足夠用了。

每年到了采山里紅果子的時候，李志強總是讓田壯手拿著口袋不讓她采。山里紅樹上的刺兒很多，一不小心會刺破手的。休息的時候，坐在沙灘上可以欣賞滾滾的嫩江流水。讓人激情不已。

采山里紅，李春花是不去的。她雖喜歡吃山里紅？可吃不了那苦，弄不好還把自己手扎出血了，她怕疼。

秋后打羊草的季節到了，附近各屯兒的生產隊，都趕來到這里打羊草。大草原沸騰了，人歡馬叫的。各生產隊都在選好的位置，搭帳篷，支鍋造飯。只有大樹屯兒。人稱小鬼子的賈樹林，他們不用搭帳篷，住在崔志偉和李務農等幾戶熟人的家里。

賈樹林二十五六歲，是個矮胖子。為人處世圓滑，鬼心眼兒多，稱他小鬼子。一點兒也不過分。

他把一個英俊，帶著一個三歲小女孩兒的男人領到張杰的面前：“嫂子，他叫翟志遠。人稱倆腦袋。帶著個孩子怪可憐的。就在你家將就幾天吧。他負責給我們做飯。鐵鍋借給我們用就行了”。

張杰滿口答應:“這好說。我們家南北兩個鐵鍋灶。南邊那個鍋灶就歸你們用了”。

“那就謝謝你了，嫂子”。賈樹林滿意的說。那個小女孩很乖，來到張杰的面前，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一點兒也不生分。

張杰喜歡的把她抱起來：“你媽呢？你咋不在家跟著媽媽呢？到這里來不是吃苦嗎”？

小女孩兒看著爸爸。

翟志遠說：“我女兒叫翟玉，她媽生下她，就回山東老家了。在東北生活不習慣，回不來了。她是我媽幫著我帶大的。這次來打羊草，本不該帶她來?？伤徊揭膊浑x開我。隊長照顧我。負責給社員們做飯。也能照顧孩子”。

張杰嘆了口氣：“孩子在這兒保準兒不能受委屈。她摸著翟玉的頭。多可憐的孩子。田壯呀！過來看著妹妹”。

田壯應生過來。

張杰對翟玉說：“去跟大姐姐玩兒去”。

一切都安排就緒?？尚」碜?，賈樹林還是沒有離開李務農家，他是被李春花和田壯的美貌迷住了，讓他神魂顛倒?？偸浅弥鴦e人不注意，兩眼色迷迷的盯著她們。他心里想，真是深山出俊鳥，草原飛鳳凰！

李春花對賈樹林的印象還不錯。他真是個人物，那次扭秧歌時對他的印象，挺深刻的?，F在還當上了生產隊長！

可是田壯，對他的印象極壞。一看見他見女人的眼神兒，讓人的身上就起雞皮疙瘩，為了躲開他那色眼神，他領著翟玉到外邊兒玩兒去了。

李志強見到他不高興的樣子說：“你在想啥呢？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兒”？

田壯沒好氣的：“你沒有看到嗎？又來了一個不是什么好人的小鬼子賈長林”。

李志強也看出來了。賈樹林的眼神兒對姐姐和田壯是不懷好意的。就勸田壯說：“不管咋說。他還舍出一只鴿子給你治病”。

“鴿子歸鴿子，人心歸人心。誰知道他們的心里。在想啥呢”？田壯不高興的說。

翟志遠，雖說是個男人？做起飯來有條不紊。他邊貼玉米餅子邊燒火，蓋上鍋蓋兒忙著切菜，刀工也不錯，還沒等玉米餅子起鍋，菜已經切好了。

張杰看著他那忙忙碌碌的樣子，心里想女人也不過如此吧。

翟玉和田壯玩了一會兒就去找爸爸。她真乖，真懂事兒。還能幫助爸爸燒火呢。

翟志遠拉著女兒的手：“聽話，離火遠一點兒”。他愛憐地攏著女兒的頭發，眼睛里含著淚光。

田壯看著他們心里很不好受，是她想到了自己小的時候。但是她又覺得眼前的小女孩兒比自己幸福多了，起碼有爸爸陪著呢。她感到眼前的翟志遠才是個男人，真正的男人！

晚飯后的大草原，熱鬧極了。那仨一群兒，倆一伙兒的。東走西逛，喝的東倒西歪的。天南地北的吹大牛，扯瞎話。但是更多的人還是到崔志偉那里，聽拉二胡，唱小曲。

大樹屯的社員們在賈樹林的帶領下，很快的就完成了打羊草的任務。在十幾天的時間里，他們和李務農家的關系處的很好。在他們回去前賈樹林給社員們放了兩天的假，好好的玩兒一玩兒，休息休息。

其實，他有自己的鬼心眼兒。他覺得在田壯的身上白花心思，覺得李春花身上有戲，他觀察了好長時間。有一次，他有意地碰了一下她的手，她并沒有不好的反感，他要在她的身上下功夫。他趕緊進趟城，買了些女孩子喜歡的發卡、雪花膏和香皂等。找個機會送給了李春花。并對她說：“我們就要回去了，給你們添了不少的麻煩，給你買了幾樣女孩子們常用的東西。也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要不這樣，等到上凍時，來推蘆葦子的時候，再給你帶來一些你喜歡的化妝品”。

李春花感動的不知說什么好。他長這么大還沒有見過、用過這么好女孩子用的東西。他把那個小包放在心口上：“謝謝你，賈隊長，長這么大還沒有用過。這么名貴的女人用的東西呢！

賈樹林高興的說：“這算啥，只要你喜歡就好。城里的女人用的好東西多著呢，有機會我帶你進城，喜歡啥，隨便你挑選”。

李春花開心的笑著：“那好，有機會我一定和你進城的”。

賈樹林色迷迷的看著她笑的那嫵媚動人的樣子，心里想，這真的是一朵草原上的喇叭花！

李志強見到姐姐頭上的發卡和身上的香味兒，他明白了。他利用社員們打草收工的空間，拼命的打羊草，很快的就準備了夠拉一大馬車的羊草。他和隊長請了一天的假。和田壯進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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