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光輝歲月

大學里有很多社團，諸如文學社、攝影協會、舞蹈協會、棋藝協會、武術協會等等。這些社團都是一些非官方組織，由一些愛好相同的人組成，有一定的組織和活動。加入社團能結交更多的朋友，也是個人才藝得以更好展示的平臺。大學生閑暇時間多，一般都會加入一個甚至幾個社團。同寢室的除了代立明一心一意考研，其他人都有計劃加入各種各樣的社團。李飛虎除了加入了籃球協會，他還跟胡寬和趙波加入了舞蹈協會。

社團可進可退，但有一種組織一般都是會加入的，那就是老鄉會。老鄉會也是一種非官方組織，由來自不同縣市的學生自發組成。會長一般是由上一屆會長推薦產生的，大多比較活躍，有一定的組織能力，在老鄉中的權威較高。會長平時也沒什么事，每個學期組織一兩次活動，把老鄉們團結在一起。老鄉平時在學校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也都會請會長出面，從中協調，幫忙解決。大學生來自五湖四海，各地方言互不相通，習俗也有較大差異。身在異地，老鄉聚在一起，說說家鄉話，談談家鄉事，大家感到親切。再說，加入老鄉會，每個學期也就是交上幾十塊錢會費。而且這錢都是用在老鄉聚會上，可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李飛虎所在老鄉會的會長就是劉建偉，在讀大二，也是畢業于縣一中，比他高一屆。劉建偉為人仗義，非?；钴S。上一屆會長覺得他是一個合適的人選，于是就推薦他做了會長。李飛虎高中時就認識他，成績不咋樣，體育成績卻拔尖，是保送進入這所大學的。凡是體育生，沒有幾個不搞事的，劉建偉就是其中的一個。

李飛虎與劉建偉是可謂不打不相識的。那年他剛進高二，劉建偉進高三，事情發生在一次非正式籃球賽上。一天下午，天氣晴好，剛好他們兩個班同時在籃球場上體育課。體育課一般都是老師上半節，剩下半節課時間就是學生自由活動。不知是誰在吆喝，說是高二高三兩個班打一場籃球比賽。這個倡議，馬上得到兩個班籃球愛好者的響應。兩個班于是各自立即組織人馬，一場不同年級班與班之間的比賽就開始了。

李飛虎個人攻防以及團隊協調能力優勢非常明顯，作為主力隊員，他連連得分，周圍不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他們自以為作為老大哥，按理來說是要勝一籌的。高二班級的得分遙遙領先，對方球員的臉上掛不住了，對方場外觀眾的臉上也掛不住了。他們叫了暫停，及時做出了攻防調整，先前防守李飛虎的人換成了劉建偉。劉建偉雖然籃球打得不怎么樣，但他畢竟是個體育生，速度快，反應靈敏，這就給李飛虎進攻造成了很大的障礙。李飛虎幾次都是左沖右突，只是都很難繞開他，當然也把劉建偉累得夠嗆。

李飛虎發現劉建偉“小動作”特別多，他知道“小動作”很容易造成自己受傷。他不知道他的這些“小動作”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他于是不時提醒他：哎，你要注意點，或是你不能這樣！不知劉建偉是仗著自己是高三的老大哥，還是仗著自己是個體育生，對于李飛虎的話做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劉建偉依然我行我素，這不免讓李飛虎覺得他是故意的。特別是他那副橫行霸道的表情，點燃了李飛虎心里的怒火。只是他暫時忍住了，他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好好教訓他一番。盡管他速度快，但是總體來說，他還是防守不了李飛虎。所以劉建偉除了“小動作”多，還老是犯規。盡管如此，他還是經常被李飛虎玩得團團轉，引起圍觀的發笑。他第五次犯規以后，李飛虎當著大家的面對他說道：“你已經犯規五次了，如果按照正式比賽，你就該被罰下場了?！眲⒔▊ズ裰樒げ辉赶聢?，而且在球場上依然我行我素。

李飛虎看準一個上籃的時機，他立即加速沖刺三步上籃。沒想到劉建偉從側面斜沖出來，直接攔在他的前面，這屬于嚴重的阻攔犯規動作。李飛虎本就被他的“小動作”和犯規搞得很是不舒服，他終于忍不住了。他毫不猶豫地連人帶球對著他直撞過去，而且他學著他也帶上了一點“小動作”。劉建偉被撞得連退幾步，最后一個趔趄，重重地摔倒在籃球場外，接著還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吹絼⒔▊サ膽K相，球場周圍傳來了歡呼聲和哄笑聲。按常理，對方倒地，李飛虎應該走過去拉他一把才是。只是想起對方的囂張氣焰，加上本就是對方犯規引起的，他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雙方球員見此情景，各去了幾個，把劉建偉從地上拉了起來。

劉建偉看到很多人都在笑話他，特別是他自己班上的同學，有些也在捂著嘴巴發笑。他覺得自己顏面盡失，頓時火冒三丈。他一邊氣勢洶洶的朝李飛虎走去，一邊吼道：“你這是故意帶球撞人！”李飛虎原本就是要給他一個下馬威，不然的話，換做其他人，他可能停止進攻。就算因為慣性撞到別人，也不至于帶上小動作。再說，就算撞倒別人，按照常理，他也會過去拉別人一把?？吹綄Ψ饺绱藝虖?，他也吼道：“你懂不懂規矩？是你嚴重的阻擋犯規！”李飛虎班上的都在幫腔，說是劉建偉阻擋犯規。劉建偉班上的，有些明知是他犯規的，只是都不做聲。劉建偉吼道：“你想怎么搞？”李飛虎也跟著吼道：“你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我奉陪到底！”劉建偉吼道：“我們單挑！”李飛虎也吼道：“來啊，單挑就單挑，我還怕你！”兩人吵著吵著，就要動起手來。兩邊的人趕快各自攔住了李飛虎和劉建偉。

老師聽見了吵鬧聲，趕緊走了過來。他們了解情況之后，判定那個球是劉建偉阻擋犯規。只是他們對李飛虎也提出了批評，說他有惡意攻擊的嫌疑。一場籃球賽，就這樣搞得不歡而散。劉建偉吃了虧，不肯服輸。他臨走時說道：“你等著瞧，到時有你好看的！”李飛虎不甘示弱地回道：“隨時恭候，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也不撒泡尿照照，還真把自己當回事！”

劉建偉后來找到一個人，想對李飛虎實施報復，沒想到這個人也認識李飛虎。他是一個輟學的教工子弟，三天兩頭在外參與幫派之間的打架斗毆，在社會上混得很不錯。他告訴劉建偉，李飛虎是老六的人。劉建偉知道，金沙縣有幾支黑幫勢力，老六是其中一支黑幫勢力的老大。他沒想到，李飛虎竟然有著這么復雜的社會背景。他暗地里出了一身冷汗，慶幸自己沒有直接去找他的麻煩，不然他還真吃不了要兜著走了，只是他又想為自己放出去的話圓場。這個教工子弟了解劉建偉，放出去的話如果沒有做到，他拉不下那個臉。他也了解李飛虎，要他跟劉建偉說聲對不起更加是不可能的。只是劉建偉既然找了他，他還是答應從中進行調解，他相信李飛虎會給他這個面子。李飛虎知道劉建偉是個體育生，體育成績相當好，說不定還能保送上大學。他覺得少個敵人比多個朋友好，就答應了那個教工子弟。后來那個教工子弟請他們一起吃了一頓飯，說是雙方都退一步，不再去說是誰的錯，算是給他一個面子。別人不僅請他們吃了飯，話也說到了這個份上，李飛虎于是跟他握手言好，冰釋前嫌。

那天老鄉聚會，在“全球人”餐館開了三桌。大一到大四的老鄉基本上都去了，大家擠在一起，熱鬧非凡。作為會長，吃飯之前，劉建偉給大家一一作了介紹。同一屆來的，只有一個是縣里其他高中畢業，讀了兩年補習才考上的。其他人都來自縣一中，都認得李飛虎。學長當中，也有幾個是李飛虎原來就認得或是聽說過的。劉建偉特別隆重地介紹了李飛虎，他把手搭在他的肩旁上對其他人說道：“這是我讀高中時就過得硬的兄弟，李飛虎，別人都叫他虎子。在座的跟他一屆的，應該都認識他。在高中時，他可是個響當當的人物。以后不管是誰，只要有難事，找我或是找他都一樣?！?/p>

李飛虎知道劉建偉是有意抬高自己，于是抱了抱拳說道：“今天很高興認識大家，也很高興加入老鄉會。剛才建偉兄弟抬舉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初來乍到，各方面都還不熟悉，還靠各位學長多擔待。以后各位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出面，只要說一聲，我一定竭盡全力就是?！?/p>

劉建偉舉起酒杯，說道：“今天大伙都放開一點，能喝白酒的喝白酒，不能喝白酒的就喝啤酒。讓我們舉起杯來，先干一口！”大伙都站起來舉起了酒杯，相互撞了杯之后一起干了一口。劉建偉示意大家坐了下來，他接著說道：“虎子剛才后面那句話講得好，其他人以后也是一樣，不管是誰有什么事，其他人都得幫襯著。俗話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們為人處事的原則是：不惹事，但絕不怕事。我們身在異鄉，要講究團結，要一致對外，絕對不允許吃里扒外。明年我就大三了，等我帶著他搞完這一年，會長這個接力棒，到時就交給他了?！眲⒔▊フf完，拍了拍李飛虎的肩膀。

聽他這么說，李飛虎很是有些不好意思，感覺自己好像是要跟他爭坐會長這個位置一樣。劉建偉的話剛說完，他就搶著說道：“那可使不得，會長這個位置非你莫屬。只是有什么事，招呼一聲，我們來做就是?！彼似鹁票?，接著說道：“來，我敬大家一杯，我先干為敬！”說完話，他舉起杯先喝了一口，其他人也跟著喝了一口。

在學校里，有兩種學生是最受人關注的，一類是成績特別拔尖的，另一類就是最搗蛋搞事的。而中間的那一類，似乎既不受老師關注，也不受學生關注。跟李飛虎同一屆來的，不說原來就認識他，至少也聽說過他的名字。在學生大會上，受批評的學生名單里面，經常都會出現他的名字。還有好幾次，他還被政教主任叫到了升旗臺上亮相。不認識他的學長，聽了劉建偉的介紹，也不免對他另眼相看。

那天老鄉會聚餐，大家都不停地勸酒。有些平時不怎么喝酒的，不知不覺就上了頭，講起了胡話。李飛虎那天很開心，也不知不覺地喝多了，慢慢感覺到有些頭重腳輕起來。劉建偉也喝多了，他對李飛虎說道：“喝酒有四重境界，你知道不？”李飛虎說道：“喝酒還有境界？不知道，第一次聽說?！眲⒔▊ズ俸僖恍?，說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崩铒w虎問道：“哪四種境界？”劉建偉說道：“第一重境界是輕聲細語，第二重境界是豪言壯語，第三重境界是胡言亂語，第四重境界是不言不語?！崩铒w虎會心一笑，說道：“總結得好，有道理?！眲⒔▊柕溃骸澳悄悻F在到了哪一個境界？”李飛虎問道：“不言不語是什么意思？”劉建偉說道：“醉翻了，躺下了唄?！崩铒w虎說道：“那我差不多是直接就到第重種境界了?！蹦且惶?，除了女生，他發現大多數人都達到了劉建偉所說的第三種境界了。

老鄉聚會，一般都會先吃個晚餐，然后搞點其它活動?；顒有问讲痪幸桓?，要么逛校園，要么坐下來聊天，要么看電影，要么跳舞，要么打打撲克。那一天，劉建偉似乎特別興奮，加上大家都喝多了酒。趁著酒興，他提出一起去卡拉OK，就是去歌廳唱歌?？ɡ璒K可是個新鮮事物，特別是新生，可能聽都沒聽說過，就吵吵嚷嚷地說好。那些學長們，也覺得周末反正也沒事，趁著酒興都去了。在縣城有舞廳，開始流行跳舞了，只是還沒有專門唱歌的歌廳。只是夏日里，有很多吃夜宵的街頭，在外面擺了電視機和功放，人們一邊喝冰啤酒，一邊拿著話筒對著電視機唱。歌聲在街道四處飄蕩，雖然很是聒噪，卻也不少時髦的氣息。

大家離開餐館，一起朝校外走去?？赡苁蔷凭淖饔?，喝了酒的男生，走起路來東倒西歪，說話聲音也提高了八度。平時感覺自己是這個學校的，喝了酒以后，似乎感覺這個學校就是自己的一樣。他們自己不覺得，只是從他們身邊經過的人就知道，這準是一幫剛聚完餐的酒瘋子。他們一路搖搖晃晃、高談闊論地往校外走去，對于路邊的行人和景物視而不見。

進了歌廳以后，劉建偉跟老板談好了價錢，接著又要幾個老鄉從商店買來了零食和啤酒。老板啟動了音響，整個包廂頓時被燈光和音樂包圍了起來。燈光閃爍，照得人眼花繚亂。墻壁雖然安裝了吸音板，那音響卻還是刺得人耳朵發麻發痛。只是這燈光和音樂，讓人快速地融入到一種刺激的氛圍中來，恍惚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這種氛圍，讓人陶醉，讓人張狂，加上酒精的作用，有種讓人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大家不停地點歌、唱歌、鼓掌、敬酒，那真是一幅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場面。學長們大多會唱些歌，也都唱的不錯。他們唱了一支又一支，唱了國語唱粵語，唱了山歌唱情歌，唱了經典唱流行。只是才進大學的新生，卻缺少這種經歷，不是唱錯，就是跑調。認真聽的，聽到唱錯或跑調的，就偷偷捂著嘴巴發笑。沒認真聽的，凡是聽到高亢之處或是唱完了就放肆鼓掌。

李飛虎沒想到，劉建偉不僅體育成績好，歌也唱得好，關鍵是他還會唱粵語歌曲。最能引起李飛虎共鳴的是那首《光輝歲月》，他感覺那簡直是一種發自人的內心深處的吶喊。歌星的臉蛋雖然算不上很帥，只是迷茫的眼光中卻又帶著某種堅定。再看他的打扮，更是不拘一格。他披散著略卷的一頭長發，赤裸著上身，胸前抱著一把吉他。他聲隨心發，身隨曲動，一首歌還沒唱完，古銅色的皮膚上已是大汗淋淋。他的打扮，他的姿態，他那雄渾而高亢的聲音，以及打擊樂器帶來的節奏感，真是讓人癡狂讓人迷。李飛虎覺得，有的人是用嘴巴在唱歌，有的人是用身體在唱歌。而電視里的那個人，似乎是用靈魂在歌唱。

從劉建偉那里得知，那個搖滾歌手名叫黃家駒，大家都叫他B安，是香港搖滾歌手。只是天妒英才，他在日本的一次演唱會上，從舞臺上摔了下來，英年早逝。他死之前，名氣在內地并不是很大，死之后，他的歌曲卻瞬間爆棚。李飛虎覺得，人們用“世上縱有千百曲，搖滾再無黃家駒”來評價他和他的歌并不為過。那一次老鄉聚會，讓李飛虎喜歡上了歌，特別是黃家駒的歌，其中最喜歡的一首就是《光輝歲月》。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黃家駒的歌，以后幾乎陪伴了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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