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聚寶堂

因去的地方不便帶太多人，葉玖兒只讓寒霜同行，安排另外兩人一個去盯著葉可芯，另外一個去幫自己采買。

不出意外的話，今日辦妥事情，或許還能趕上一出好戲。

馬車上，葉玖兒將頭抵在車窗框上，想試著緩解身體的不適。馬車顛簸搖晃的程度，不亞于把人倒過來晃，胃里早已翻騰倒海。

“小姐.....”寒霜想上前照料，被葉玖兒抬手攔住了。

撩開車簾，外面是車水馬龍的街道，叫賣聲此起彼伏，酒樓的小二站在門口招呼客人。若不是身子不適，這般煙火氣地街巷，她倒也樂意慢下來，細細瞧瞧。

畢竟在新世紀時，她每天兩眼一睜就為了生計蹦波，看什么都只求速覽，只過一遍腦子，下班后也只是隨著人潮涌動。

“小姐...聚寶堂到了?！避嚪蛟谲嚭煪q豫著開口。

人還沒下車，就能聽見聚寶堂里傳出叫囂聲。

“干什么！小爺我有錢！”男人推搡著將他拖至門外的堂衛，掙扎著要往里闖，卻被另一波涌上來的人死死按在地上。

“臭小子，欠我的錢你什么時候還！”男人用腳不斷踹著被死死按在地上的人，又沖手下喊道“給我按緊了！”接著便是一陣拳打腳踢。

“再寬限你兩日，兩日之后還不上，你懂的！”男人不屑地哼了聲，拂袖帶著家丁離開。

葉玖兒將這一幕看在眼里，放下車簾子，將提前備好的面紗遞給寒霜一個，示意她戴上，自己也戴好面紗，隨后在寒霜的攙扶下，緩步走了進去。

剛跨進門，就有店小二迎上來，激動地手舞足蹈，賣力地介紹著聚寶堂的業務。

“有比大小，花牌，比點數.....看看小娘子喜歡哪種??？”

現下的統治很是開放，女子也可進入賭場，進行博弈。

大部分都是開包間進行，雖是開放，若是傳出去名聲上不好聽，影響女子議親。

葉玖兒沒理會他的熱絡，只在嘈雜的人群觀望著，尋找著要找的人的身影。

“小姐....”寒霜在她的耳邊提醒。

店小二見兩人不理會自己，臉色沉了下來，只當又是哪家娘子跑來抓夫，語氣不善的開口：“小娘子....”

葉玖兒從袖中摸出一小袋銀子，遞到店小二手里，輕聲問：“你們這有沒有一個人，額間有有道疤，看起來剛過三十?！彼肓讼?，又補充道，“他該是欠著你們錢，家中還有個臥病在床的女兒?！?/p>

店小二立刻堆起笑臉，樂呵呵地接過來，掂量著袋子里的分量，妥帖收好后，順著這位貴人的描述在腦子里搜尋著。

“??！有的有的，巧了，他剛來?！?/p>

“小的這就帶您過去?！?/p>

葉玖兒要找的，正是東黎桉前世最得力的助手—柳沂。前世有不少謀劃都是出自他手，她曾偶爾聽東黎桉提過，后來私下查過他的底細，發現他還有個常年臥病在床的女兒。東黎按當年便以救治他女兒為由，將他招入府。

誰能想到，東黎按早就殺了他的女兒，把他招入府不過是怕他他察覺罷了。

店小二微彎著腰，臉上滿是得了賞錢的喜悅。按店里規矩，本不該泄露客人信息，可對方給的實在太多。再瞧著身后這位小娘子，氣度不凡，想來不是來撒潑的。

再不濟，屆時再喊人也來得及。他暗自盤算著，給場邊的家衛遞了個眼神，兩人心照不宣。

“娘子啊，別怪小的多嘴。他可要不得，您也知曉的，他有個孩子至今臥病在床呢?！钡晷《钢巳褐袧M臉焦灼的人，猶豫著開口。

這是把自己當成他的相好了？

“這就不勞您費心了?！?/p>

“大！大！大！”男人激動又焦灼地喊著，雙目死死盯著荷官手里的罩子。

“開！”荷官嬌甜的聲音打破了周遭片刻的寂靜，緊接著一片哀嚎與驚叫。

“啊啊啊?。。?！”男人看清罩子下的紅字是‘小’，當即癱跪在地，痛苦哀嚎。

周圍人見狀，不過幾聲嘲諷，“柳兄，要不把你女兒抵上啊，哈哈哈哈?！壁A得籌碼的人見他這副模樣，心中暢快不少。

‘女兒’二字讓他猛地回神，聽見這話，他沖上前，雙手死死揪住對方衣襟，將人提得雙腿離地，憤怒使得渾身不斷發抖。一旁巡視的家衛立刻跨步上前，將兩人扯開。

“干什么！”

“哼！”被扯開的人甩了甩袖，將贏來的錢財盡數收入囊中，“我看你拿什么給你女兒治??！”。

沒多久，家衛拿著張寫滿字的黃紙走過來，‘啪’地甩在他面前，語氣不客氣，“簽了他?！?/p>

他撿起紙，掃過上面的字，圍觀的人見怪不怪，都勸他趕緊畫押。紙張被他攥著發皺。

“不準簽?！币坏狼辶恋呐曧懫?，眾人紛紛轉頭去尋聲音的來源。

只見一位身著象牙白翠竹廣繡襦裙的女子帶著白紗走到他跟前，光線從她的頭頂落下，他一時恍惚，竟覺得是上天見他過的太苦，特地派神仙來救助他，直到后來，他都深信不疑。

“我說，不準簽?！便y鈴般的聲音，將他從混沌中拉了出來。

葉玖兒手中抽過那張紙，仔細掃了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捏著契書晃了晃，“你確定要簽這個？”

說著，她將契書對折，湊到旁邊立著的燭火上，不給柳沂拒絕的反悔的機會?；鹈缣蛏霞堖?，迅速朝周圍蔓延，最后被她丟到不起眼的角落，任其燃盡。

“小娘子！”店小二老遠聽見這邊的動靜，急忙跑過來。

“小娘子你有所不知，這位在聚寶堂欠著不少錢呢?！?/p>

“咱這也是為了讓他把錢還上，您說是不是?！?/p>

葉玖兒沒理會小二的辯解，那張紙上‘賣身’二字黑的刺眼，分明是要他賣身為奴，更甚至還要搭上女兒進來填補窟窿。

葉玖兒開始思考，救他的這個選擇究竟對不對，或許直接殺了省事。

“小娘子....”

寒霜見小姐沉浸在思考中，眼底飛快掠過一絲冷意，上前一步伸手葉玖兒擋在身后，“柳公子，望三思?！?/p>

“寒霜，不必?！比~玖兒抬手拍拍寒霜的肩膀，輕輕搖頭，面紗隨動作輕晃，讓人對她的容貌浮想聯翩。

遠處高臺上的人，舉著酒杯，背靠二樓木欄，對屋里端坐的人調侃道，“看來，我來的正好啊啊?！?/p>

“你說，這小娘子會怎么做？我猜她不會救，畢竟欠的不是小數目?！?/p>

屋內的人沒接話，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扣桌面。

“你很開心？”那人伸手撩開珠簾，不緊不慢的進到屋內坐下。

半晌，扣擊桌面的手才停下，對著身邊的人低聲耳語幾句，勾著嘴角道：“很明顯？”

仔細瞧去，他眼上蒙著布條，卻能精準的看向對面坐著的人。

“我愿跟著小姐！求小姐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葉玖兒站著沒動，柳沂本就跪在地上。一步一步跪行著，衣擺在地上蹭的發皺，到她跟前時，洗得發白的衣衫已起了毛邊。

他顧不上這些，只知他今日若不這么做，女兒恐怕撐不過今日。

他咬咬牙，重重磕了下去。

磕到第三個時，葉玖兒上前扶住，就這么靜靜盯著他，好似要將他看穿。

他的額頭因用力過度，已磕破，滲出細密的血珠。

“好?！币宦曒p應，讓他心中燃起希望。

他的孩子！他的青兒有救了！太好了！

“娘子，他欠的錢....”小二搓著雙手，臉上堆著笑意，弓著腰走上前。

葉玖兒正想說什么時，一個身著銀灰束腰勁裝的人走到店小二身邊，低聲說了幾句。店小二頓時面色緊張，眼神不住瞟向二樓，結結巴巴地應著“好..的...好...的”

“娘子，您直接領走他就好?！毙《笾滦洳潦妙~頭上冒的冷汗，嘴唇哆嗦著。

葉玖兒盯著他，見他眼神閃躲，還總往二樓包間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二樓空蕩蕩，只有那包間的珠簾在輕微晃動。

能把人直接領走自然是好事，可她也不愿平白無故因欠人情。

她解下腰間的玉佩，出聲喊住那勁裝男子，“我不想欠你主子的?！闭f著將玉佩拋過去，隨即領著柳沂出門上了馬車，往他的住處去。

“主子，這是那位小姐的原話?！蔽逡浑p手捧著葉玖兒拋給他的玉佩呈上。

那人接過玉佩，放在手中，是鴛鴦同心佩。

“這小姑娘知道自己給是什么嗎？”他的語氣中全是對小姑娘的無奈，竟拿著這種東西來抵債。

五一站在陰影里，不理解主子為什么會說這樣的話，明明那玉佩都不夠抵柳沂欠的。

只道是，主子心思，旁人猜不透。

馬車一路向南，駛出城門，走向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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