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鳳館相會

南方文士崇尚淡雅，不喜奢華，鳳苑黑磚白墻，更顯素雅。

在侍女引領下，面對人來人往的鶯鶯燕燕，昭博太走的是目不斜視。見到了曼光遠，昭博太眉頭緊皺，有些抱怨，“光遠兄，何必來此見面?！?/p>

曼光遠很是輕松，折扇輕搖，面帶笑容，“昭兄，不能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苦讀圣賢書，只有在這紅塵之地，才能真正的了解對方想做什么?！?/p>

昭博太面色不喜的言道：“不來這里，我也知道斗家想做什么？”

曼光遠將折扇收起，指著竹林中隱隱一角，“走，去白爵樓?！?/p>

遠遠就聞到濃郁的酒香，上樓后，發現有個碩大的白玉酒爵，正是這酒爵中流淌著美酒，曼光遠笑道：“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醉了人間?！?/p>

見到二人，斗妧經趕緊迎了上去，“二位大人賞光，小女子不勝榮耀啊?！弊晕医榻B道：“小女斗妧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四元公吧！”盯著曼光遠問道：“斗膽問一下，這位可是曼光遠大人？”

曼光遠看斗妧經光彩照人，笑道：“斗小姐認識在下？”

斗妧經笑道：“大人的小說，小女子讀過幾本，去歲寫的大宣政，比起前幾年寫的鏡月寶鑒，多了幾分肅然，卻少了幾分閑意，可見大人也為案牘奔波了?！?/p>

聽聞對自己作品鑒定很有深度，曼光遠更感興趣，“你更喜歡那本？”

斗妧經笑道：“自然是鏡月寶鑒，這本書看似荒唐，卻描盡世情，結構鋪張，曲折條暢，其中的一顰一笑說出世間真偽，一針一線看破這紅塵俗情，有些人只看到了穢淫，小女子卻看出了大人的妙手仁心，這哪里是尋常筆墨可以做到的。今日得見真人，真是小女子三生有幸，如有機會，定會向大人討教?！?/p>

曼光遠頗為吃驚這番回答，隱隱有了相見恨晚的感覺，“我只是閑來所做，譏笑鋒銳，插科打諢，世人皆笑放浪之言，小姐倒是抬舉了?！?/p>

斗妧經遞過去一本書，“小女子詩詞稚嫩，望大人指點一二?！?/p>

知道小姐有話要和昭博太說，曼光遠很是知趣，對昭博太言道：“你們先聊著，我找個僻靜處，好好欣賞一下小姐的雅作?！闭f著，就起身離座。

見到曼光遠離去，斗妧經親自斟滿酒水，舉起杯來，“我小四元公幾歲，在這里就妄稱小妹了?！闭f著，將酒一飲而盡，“小妹就先干為敬了?！?/p>

昭博太抿了小口，臉色微紅，“在下不善飲酒，恐酒后失態，是故不飲?！?/p>

斗妧經不以為意，“詩酒趁年華，新火試新茶，那昭兄就嘗嘗這春針吧?！闭f著，端起古樸的陶壺，將開水倒入小巧的茶壺中，隨著“滋滋”的水聲，茶香頓時彌漫開來。斗妧經親自將茶水遞了過去，“春水煎香茶，這是我煮的新茶，只是手藝拙劣，沒能將我們茶陵新茶的味道煮到好處，來，昭兄嘗嘗?！?/p>

“這就是冠絕中天的春針啊?！闭巡┨似鸩璞?，輕輕聞了聞，又小口的嘗了嘗，“此茶雖香，卻失了味道，流于形式，失了本質，這茶的味道，要采于時，這春針過早，不過是物以稀為貴罷了！若真論茶香味道，倒是我們那里漫山遍野的毛峰，人說，兒大詩書女絲麻，一品毛峰煮春茶，這才是茶的味啊?！?/p>

斗妧經聽的認真，點頭言道：“所言極是，一杯春茶，便體會這人間溫暖，不愧是四元公的才情，小女子佩服。這茶的味道便是生活的味道，有四元公抬舉，這毛峰想必也會很快的譽滿天下了，看來我們茶陵商家也要去做這生意了?！?/p>

昭博太不愿多費口舌，“你讓光遠兄約我來此，不就是為了生意嗎？”

斗妧經翹起大拇指，“昭兄如此爽快，我的要求，昭兄該知道吧?！?/p>

昭博太有些戲謔的言道：“是讓我收回上書？還是和你斗家站在一起？”

斗妧經猶豫片刻，言道：“只是收回上書有個價碼，若是能和我們斗家站在一起，會有另一番價碼。當然，依四元公在士林中的威望，我們也不奢求站在我們斗家這邊，只要不難為我們斗家就好，其他人，我們斗家自然會說服他們的?！?/p>

昭博太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露出很感興趣的樣子，“愚兄想聽聽，富可敵國的斗家，能給我這個清議之人開出什么價碼?！?/p>

斗妧經低聲言道：“若是收回上書，我們斗家愿出田百畝，以表心意；若能和我斗家站在一起，以昭兄曠古未有的四元公之名，我們斗家愿出千畝勛田?！笨吹秸巡┨嫔降?，以為是嫌條件太低，便趕緊解釋道：“往年中，我們送給你們宣政使的田地，只有百畝而已，這千畝勛田，可是從來沒有過的?！?/p>

昭博太很是吃驚，“區區千畝便可？”

斗妧經解釋道：“贈送的田地，我們茶陵不收稅，每畝可值百兩?！?/p>

昭博太這才有些吃驚，“這么說，你們斗家對我出手就是十萬兩嘍?！?/p>

見昭博太驚訝的神色，斗妧經頗為滿意，“除了這些，每年四至節時，我們會給昭兄四敬，若是到我茶陵做客，我們也有別敬，讓你們體面的來回?！?/p>

昭博太更是吃驚，“為何沒人和愚兄說起過？”

斗妧經笑道：“四元公是神仙般的人物，將來注定要載入我元越史冊的，和你說這些塵世中的俗事，有辱斯文，算是焚琴煮鶴，傷了風雅?！?/p>

“活在這人世間，就要柴米油茶，就要吃喝拉撒，就要生老病死?！闭巡┨了计?，并沒有回絕，“此事容我想想，過幾日再給你答復?！?/p>

斗妧經很是滿意的舉起茶壺添茶，有些無意的往昭博太面前靠了靠。

昭博太聞到了淡雅的少女體香，突覺一陣心神蕩漾，雙眼不自覺的盯著斗妧經迷人的雙眼，片刻之后，趕緊的舉起茶杯來掩飾自己的尷尬。斗妧經也盯著昭博太，突然言道：“我真羨慕你的夫人，能終日陪伴在你身旁?！?/p>

昭博太點頭，“能有夫人相伴，此生無憾了?！?/p>

想起那個不起眼的女人將來要和這個不同凡響的男人同載史冊，斗妧經竟有絲絲嫉妒，“能讓四元公如此沉迷，尊夫人想必是瑰逸令姿，曠世秀群了?！?/p>

昭博太搖了搖頭，“不，她就是個普通的女子，普通的脾氣，普通的相貌，普通的家室，普通的女紅，只是入了我的心罷了?！?/p>

感覺氣氛有些詭異，斗妧經便轉移話題，“四元公喜歡什么樣的曲子？”

昭博太只是搖頭，“這么多年，為了能榮登凰榜，愚兄只是埋頭紙堆中，哪有閑情逸致消遣，對這舞蹈韻律，可是一竅不通?！?/p>

斗妧經不死心，繼續問道：“昭兄可通黑白之道？”

見昭博太還是搖頭，斗妧經又問道：“小妹這有幅畫，據說是希孟所做，也不知是真假，昭兄能否鑒賞一二，好讓小妹長長見識?！?/p>

昭博太還是搖頭，“愚兄對筆墨也是一無所知?！?/p>

本想把這價值千金的名畫贈與昭博太，可對方并不領情，盯著眼前的昭博太，斗妧經知道他在裝傻，不過也是無可奈何。二人只是相互看著對方，為了擺脫這尷尬，斗妧經拍了拍手，有幾名艷麗的舞女上前，開始表演歌舞。

“小妹唱首曲子吧！”斗妧經輕撫眼前的瑤琴，吟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聽到歌聲柔美，韻律獨特，連戒心重重的昭博太也經不住欣賞起來，盯著斗妧經彈琴的手，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按弦須用指分明，運動閑和，氣度溫潤，才能操高山流水之音于曲中，方得松風夜月之趣于指下?！?/p>

“哥哥看著我?！甭犅勅缤爝叺穆曇?，昭博太不自覺的盯著對方的眼睛，那漆黑的眼睛，充滿了莫可名狀的吸引，昭博太感覺身處夢幻之中，耳畔傳來了若有若無的聲音，“哥哥既然懂琴，何不過來，教我如何撫琴?！?/p>

似乎被無形的手所牽引，昭博太起身，朝著斗妧經而去。

眼看昭博太愈來愈近，看到那清澈的眼睛，斗妧經竟然不自覺的心動。正在此時，昭博太恍惚聽到了夫人的聲音，“昭郎曾說，琴者，禁止于邪，以正人心，君子雅業，心中有德、腹內有墨，方可與圣賢共語?！?/p>

昭博太突然清醒，覺察到自己的失態，有些羞赧的言道：“在下告辭了！”

本書首發來自17K小說網，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