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植凝種

“說啊，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個什么花樣來?！碧兜轮艺Z氣稍緩，潭德忠早已得知潭櫻獲所言非虛，但他不得不治一治這個和他隔著肚皮也隔著心的義女，省得她再說些不該說的話來。

可明明讓解釋，卻偏偏不聽解釋。

“我……”

“夠了！”

潭德忠給了潭櫻獲一個下馬威，潭櫻獲剩下的話噎在了嗓子眼里。

潭櫻獲的話剛說出口，潭德忠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潭櫻獲并厲聲打斷了她，根本沒有聽潭櫻獲解釋的意思：“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辯什么！你可別忘了喝我們潭家的水，吃我們潭家的飯，你就想這么報答我們潭家？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我……你早在街頭被餓死了?！?/p>

潭櫻獲就算是好脾性也有些生氣了，要她解釋又不聽她開口，哪兒有這樣的道理？她也不知道憑潭德忠的能力怎么能做到散騎常侍的位置上，北燕的皇帝又為何捧著潭德忠。

付管家聽著話頭不妙，連忙趕著一干人等下去了：“老爺與三小姐有話說，你們別待在這里礙眼?！?/p>

等人走空了，潭德忠才放開了嗓門吼叫著，生怕院子里的人聽不道似的，一點不復平日里儒雅的模樣：“潭櫻獲！當初要不是我收留了你，你早已經餓死在街頭了。你既然入了我們潭家就該克己復禮，好好學學北燕的規矩！別一天到晚嘴巴守不住門兒，什么事都往外說！你這樣碎碎叨叨的，還怎么往外嫁人！”

面對大呼小叫的潭德忠，潭櫻獲心中一驚。

潭櫻獲雖然被稱為“木頭美人”，可她不傻也不笨，潭德忠所作所為就像他十分心虛似的，在潭櫻獲心里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義父請息怒，三年前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碧稒勋@知道潭德忠打的是什么算盤，但她無意去爭些什么，“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如果昨天的話讓父親您誤會了是我的不是，以后我不會再對其他人多說什么了?！?/p>

既然潭德忠先提起這件事的，潭櫻獲也想試探試探他。

“我不過與大姐姐說了句‘大姐姐見過父親沒‘，父親何必如此大動肝火?！碧稒勋@掃了眼身上沾染的墨跡，聲調沒有絲毫起伏，就像一個空心的木偶人。而她后面說的話無端端地讓人心涼了半截，“還是女兒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平白惹父親生氣了？”

三年前的潭大夫人不是病死的事情潭德忠知道，潭櫻獲也知道。一個因為心虛，一個因為守義都不約而同地選擇回避了此事。潭德忠裝作一切不知情。潭櫻獲裝作因為潭大夫人的死受了刺激，什么也記不起來。

“潭櫻獲你可別太過分了！你別忘了，你入住潭家的四年來，是誰供你吃，是誰供你穿？就算我去養條狗，狗也懂得對我感激涕零地搖搖尾巴。而你呢？你就是這么‘孝敬’我的？”

潭德忠覺得潭櫻獲對潭岑芷說的那些話是對他的試探：“你說那些話是什么意思？你在暗示你義母的死與我有關嗎？你在挑撥我們父女之間的關系，非要鬧得潭家與呂家雞犬不寧嗎？這對你有什么好處！”

潭德忠知道潭櫻獲并非表面看起來那樣木訥，但同樣地，他也不知道潭櫻獲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特別是當夫人去世后，潭櫻獲越發沉默寡言。把她無聲無息地關了三年，她也不曾對外表現出什么。他越發不明白潭櫻獲對三年前的事情究竟是個什么看法，潭櫻獲對三年前的事究竟知道多少！

一想到這里，潭德忠的心像被無形的大手握住并攥緊了似的，他的眉間皺出了個“川”字。

潭德忠近乎癲狂的言行讓潭櫻獲心中的那顆懷疑的種子在心田里深深扎根了下去。

潭櫻獲對潭德忠此時此刻的眼神倍感熟悉，當初那些人也是這么看著她，到了晚上卻悄悄放了火打算燒死她。結果她沒有死，反倒連累了阿姆，讓阿姆葬身于草原的火海之中。這是潭櫻獲一生之中的痛。

從潭德忠的神態中，潭櫻獲清清楚楚看到了潭德忠對她動了殺心。

屋子里只剩他們二人，潭櫻獲想了想，撿起了潭德忠之前說的話反問道：“義父以為當初是你收留了我嗎？是潭家養了我四年嗎？”

這些話潭櫻獲本不打算說出來的，但為了打消潭德忠要殺了她的念頭，潭櫻獲不得不提醒潭德忠她到底是怎么來到潭家的。

她潭櫻獲不是靠潭德忠，潭德忠休想拿她在潭家短短的四年來說事。

潭德忠瞇了瞇眼睛：“你說這話什么意思？你這四年在潭家好吃好喝的，難道還有假的不成？”

潭櫻獲對蒙在鼓里的潭德忠逗笑了，白色的睫毛在空中微微顫抖，就像蝴蝶在空中悠哉悠哉地飛舞，更是讓潭德忠覺得莫名其妙的：“潭櫻獲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孤兒？如果你不是孤兒，那你的親生父母為什么不來找你？還是你貪戀我們潭府的榮華富貴，不肯認你的親生父母？”

“我的好義父，你還記得怎么撿到我的？”潭櫻獲的嘴角勾起，宛如新月懸掛在如白云一樣皎潔的臉龐間，卻閉口不提潭德忠問到她生父生母的事兒。

有些話她不說明白，像潭德忠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明白。

“我是怎樣撿到你的……我不是在大昭寺門前的櫻花樹下撿到你的？難道你還想說其中另有名堂？”潭德忠認為潭櫻獲在故弄玄虛。

潭家在大昭寺門前的櫻花樹下撿到的，是名潭櫻獲。潭家給潭櫻獲取這個名字，就是為了讓她銘記自己是潭家好心撿來的，為了讓她對潭家永遠感恩戴德。

潭櫻獲笑得更加燦爛了，連潭德忠也被潭櫻獲的笑容晃到了，有剎那的失神：“我的好義父，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究竟為什么要撿我？與當今圣上不無關系吧？”

潭德忠眼睛一縮，怒聲喝道：“潭櫻獲你怎么知道這件事情？你究竟……你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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