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

造化第一，至理渾然，沖漠無朕，造化樞紐，品匯根柢，是曰太極。

一氣塊然，充塞太虛，動靜周流，造化發育，是曰元氣。

……

在一片薄霧圍攏的山川，隱隱可以聽到一陣陣的朗朗讀書聲傳來。

順著讀書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數十步開外，一座竹樓正矗立于半山腰上，向里看去，數十名少年孩童正在此誦讀。

一名身穿青色長衫，面容四十歲上下的男子正坐于前方，在少年孩童們誦讀了數遍之后，則是將其中的精益拆解，教授于這些蒙童。

直至日上三竿，竹樓的后院響起了陣陣琴音，這青衫男子才停下講義，面帶微笑的結束了今日的授課。

至此，少年們也開始活躍起來，其中有開始玩耍的，或者彼此交談節假安排。

這些少年歡呼雀躍，其中不乏身穿羅琦，家室頗好的子弟，但這青衫男子卻并未看向他們，反而站起身來看向竹樓的另一側。

果然，見到竹樓外一個手腕粗細的青竹正微微晃動，窗邊早已不見人影，倒是掛著一只肥碩的兔子。

中年男子伸出手提起兔子，入手沉重，如今臨近入冬，兔子們為了過冬儲存脂肪，頗為肥美，用油炒過后加入冬筍，口味極佳。

琴音漸消，從身后傳來腳步聲，一名容貌熟美的女子走上前來：

“又是那個孩子嗎？”

“叫……張淵？”

青衫先生嗯了一聲，抬起頭望向從山腰通往山腳小鎮的道路，隱約間可看見一個少年的身影，他身穿著尋常短打，黑色的衣服，背影看似尋常，唯獨身形挺得筆直。

此刻冬雪伴著微風吹來，少年在這北風山雪之中漸行漸遠。

而一旁的夫子夫人抿了抿嘴唇，道：“這孩子何苦呢？”

“夫君你讓他免費旁聽，他不肯接受好意，本身就生活尋常，還要拿這些東西來?！?/p>

她聲音頓了頓，不由道：“難道他還記恨當年我對他態度不好的事？”

中年夫子搖了搖頭，笑著寬慰道：“這孩子可不是這樣的性格，我倒是問過他為何不愿進來聽課，本來也覺得他是少年心性抹不開面子。料想著憑借自己的才學，怎么也能說服他，誰知，卻被他說服了?！?/p>

說道這里，中年男子微微停頓了下，妻子抬頭看向他道：“那孩子說了什么？”

青衫男子撫須嘆道：“他說萬事萬物，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因為我收了其他學生的束脩（xiu），甚至其中有些孩童家里并不富裕，是咬緊了牙關才讓他們來蒙學。

而我心生憐憫免費讓他來聽課，那對其他學生來說就不公平，會讓他們家里出現怨言，對我的名聲有損，他說要從我這里學習，卻不能損我名聲而利他。

這些東西算是他給我的學費?！?/p>

“不患寡而患不均，這樣的話，真是一個小鎮童兒說的出來了？”女子來自大戶人家，各種俊才也見過不少，但如此言論出自鄉野孩童仍舊有些不可置信。

青衫中年道：“確實如此，我問過鎮上的百姓，他并不是此地的鄉民，而是五年前，豫州遭受大災時，逃難來到這里的?！?/p>

“豫州大旱，數十萬百姓受災，時逢艱難，許多人為了活下去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卻還能見到如此品行剛直的少年，難得??！”

男子躊躇了一下，牽住妻子的手問道：“夫人，我打算年后就讓諸學子比試一番，若他真的有才學， 便收其為弟子，推薦科舉，也可避免讓此等人才流落于山間，你覺得如何？”

女子白了丈夫一眼：“舉薦人才，本就是你這樣的讀書人該做的。你若是遇才不舉，那是失職，我也愿意聯系親族，為他牽線，尋一個好的姻緣?！?/p>

青衫男子大喜，一把將女子擁入懷中，其間種種，按下不表。

少年從學堂中走出來，心中默念今日所學的內容，又默默的溫習著這些文字的寫法含義，不知不覺中，他已入山中。

這一陣風雪不大，應是其他山上有雪，隨風刮來了。

五年前，少年家鄉遭了大災，糧食顆粒無收，加之妖魔橫行，父母將家中所有的糧食都給了他，才勉強活了下來，混跡于難民中，碾轉徘徊，流落此地。

沒有了父母長輩的看護，他本應難以活下去，但他早慧。

十四年前，張淵出生在豫州的一個富商家中，雖然算不上家財萬貫，但起碼算是投了個好胎。

剛來到這里時，張淵本以為此生就要做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了，到時候討幾房嬌妻美妾，也不算白來世間一回，結果在他蹣跚學步之年，家道中落。

自此，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刻苦讀書，將來能科舉高中，吃上異界公務員這碗飯了。

結果家鄉又遭了災……

所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憑著求生的意志和遠超孩童的心志，他頑強的挺了過來。

……

季節早已入冬，天氣漸寒，恐怕之后幾日會有大雪，必須要多撿拾些柴火才能安然渡過寒冬。

所以張淵背著背簍來到了山中，偶爾他還能遇到一些脫落的松果，一路走來，運氣不錯，他比往日還早了一時三刻就收集到了足夠渡過這次大雪的柴火，張淵準備返回。

卻不知何時，山中突然起了迷霧，張淵眉頭微皺，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以一根長且直的樹枝做仗，慢慢的朝著山下走去，若是尋常人可能擔心大霧中迷路，但他感官遠超常人，自信能夠安然回返。

走進霧里，回首已不見來路，張淵又望前走了不過百步，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陣陣呼喊，好似在打著拍子做歌。

那聲音蒼老清越，猶如金鐵交鳴，卻又有玉石之感，讓人新奇不已。

中土大地上奇異頗多，便是冬日里，也有異蟲，能夜間飛行，亮如火燭。

張淵伴隨著亮光環顧四周，不由腳步微頓。

原來他已經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一座深谷，但他好似沒有察覺到自己身處何地，更不知自己行走間蟲鳥相隨，夜霧里猛虎垂眸，百獸均在，唯有耳邊越發清越的吟唱之聲。

“黃粱夢覺便回頭，負劍長吟四海游?！?/p>

“遍與人間留佳話，那堪野史記風流?！?/p>

“噫？”

“有客來，善！”

“請小客人，上前一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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