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金色花籃：復活的月亮

夏天如期而至，校園里的花兒鮮艷奪目，瑞秋坐在梧桐樹下閱讀月亮的信，讀的眼睛發澀心亂如麻心情不得平靜，月亮的字跡慌亂潦草，其中一小段文字月亮反復讀了好幾遍：“小表姑，不好意思向你請教，請告訴我，要是一個女孩子被某個男人摸了奶親了嘴，會不會懷上小娃娃呀？”

當天晚上，同學們有的去舞蹈室跳舞，有的去澡堂洗澡，有的在三五成群地在校園里散步，春麗告訴瑞秋自己到琴房里練琴，靜悄悄的教室里只有瑞秋一個人，她聚精會神地給月亮寫了一封回信，然而，經過慎重考慮瑞秋將信撕碎扔進了講臺右側的垃圾筒，她決定盡快和月亮見面，因為信只能寄給劉叔的妻子張杰轉給月亮，瑞秋不了解張杰的為人，如果張杰收到信擅自拆開的話，對月亮有百害而無一利，瑞秋可不想給月亮帶去任何不好的事情，怎么樣才能盡快見到春麗呢？瑞秋收拾好書包到琴房找到春麗商量出了盡快見到月亮的辦法。

接下來的那個星期天上午，瑞秋和春麗早飯后出發，乘坐近一個小時的公交車順利到達張杰的工作單位，春麗推開某百貨商店的玻璃大門和瑞秋交并排著走進商店，迎面柜臺前，一位中等個子梳著齊耳短發的胖阿姨目光冷漠地看著走進來的兩個女孩，瑞秋站在柜臺前彬彬有禮地說：“阿姨好，麻煩您打聽個人，請問張杰阿姨在這里嗎？”胖阿姨冷若冰霜地回答：“張杰就是我，我就是張杰，你找我有什么事？”瑞秋簡明扼要地說明情況，張杰隨手拿起一把木制米尺把玩著說：“你說你是月亮的小表姑，我憑什么相信你，除非你把月亮的信拿給我看看，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世界上的騙子多如牛毛?！?/p>

瑞秋抬手從挎包里取出了月亮的信——只是一個空信封，她隨身帶著月亮的信封，目的是為了根據信封上寫的地址準確找到張杰，瑞秋雙手舉著信封畢恭畢敬地遞給張杰，張杰端詳著信封皺緊眉頭說：“原來是一個空信封，為什么只是一個空信封？”瑞秋不慌不忙地解釋道：“對不起張姨！我要是早知道您想看月亮寫的信，我肯定會帶過來，我之所以帶著這個空信封，是為了能夠準確地找到您，雖然只是一個空信封，但請您仔細認真過目一下，信封上的字跡是不是月亮的呢？千真萬確是月亮寫的，對了，張姨如果不相信我，那就給你家劉叔打個電話核實一下，那樣不就放心了?！?/p>

張杰滿臉不高興地問瑞秋：“你怎么知道劉叔的？”

瑞秋如實相告：“我從月亮里的信里知道的?！?/p>

張杰噢了一聲，接著將信封舉在眼前端詳了一番放到柜臺上，轉身拿起柜臺上的座機電話聽筒，撥通了一串數字，瑞秋隱約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子嘹亮的話語：“抱歉！張老師，劉科長上午十點到局里開會去了，下午正常來上班?！?/p>

張杰把空信封還給瑞秋，用鼻孔哼了一聲，瞇起眼睛看著瑞秋不屑地說道：“我還真是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心眼倒不少，我想起來了，月亮和我說過你，至于字跡，我還真不敢確定到底是不是月亮的，雖然這封信寄信人使用我的地址，但是，信不是我寄的，我猜是小萍幫忙寄的，好吧，我相信你是月亮的小表姑，相信和你一起來的這位是你同學，看來我確實該相信你們，你倆的校服一模一樣，你們穿的這套銀灰色的毛料西服，別說，真夠洋貨的，全濟南市找不到重樣的校服，你倆到那里坐著等我下班?！闭f完，張姨抬手指指玻璃大門右側的木頭長椅。

“張大姐我替你會兒，你今天早走吧，倆孩子大老遠趕來不容易?！币粋€身體修長的阿姨從屋子里走出來，她走到張杰身邊，昂頭沖著瑞秋和春麗點頭微笑。

張杰笑著連聲說了三個謝謝，說完背好包走到瑞秋和春麗身邊，原來張杰她會笑呀，從瑞秋第一眼看到她，她就沒露個笑臉，一走出百貨商店，張杰臉上的笑容便看不見了，她恢復了冷漠無情的撲克臉。

瑞秋和春麗跟著張杰沿著寬敞的陌生街道往東走去，二十分鐘之后她們走進了某個門棟的三樓，三個人在中間戶門前停下了腳步，張杰從背包里拿出鑰匙打開門，開門的瞬間，瑞秋隱約聽到一陣似有若無的縹緲哭聲，她豎直耳朵仔細聆聽，是個女孩子輕聲的哭泣，小心翼翼、似有若無、弱不禁風，仿佛一陣淡淡的炊煙飄過阿洛村的屋頂，正當瑞秋屏聲靜氣聆聽時，哭聲嘎然而止。

大門推開，一個肥頭大耳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的男子站在門前，他皮笑肉不笑地掃了瑞秋和春麗一眼，沖張杰彎腰含胸討好似地說：“當家的，這兩位是？”

“滾一邊去，少啰嗦！”張杰開口便罵，把瑞秋嚇了一哆嗦。

男子好像沒有聽見對他的辱罵，依然笑著跟瑞秋和春麗說：請進，請進！

瑞秋和春麗跟著張杰走進了客廳，張杰把小巧玲瓏的黑皮包掛在門后的鐵鉤上，瑞秋和春麗坐在雙人沙發上，張杰坐在單人沙發上，劉叔笑嘻嘻地走進廚房端茶倒水去了......瑞秋心中的困惑像一個毛線團越滾越大，瑞秋敏銳的直覺告訴她，房間里的氣氛不正常，張姨為什么見到劉叔就破口大罵？面對張姨的粗魯無禮劉叔居然一笑置之，真是不可思議。難道劉叔對此習以為常原因是他活該被罵，看劉叔的長相他哪像是一個受氣包！當瑞秋第一眼看到劉叔的時候，她的腦海里立即浮現出安丘磐石鎮大集上的一類人——肯定不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而是舉著屠刀吆五喝六的屠夫，天哪！瑞秋越想內心越恐怖，越是內心恐怖她越想，直想到頭皮發麻脊背發涼，難道劉叔膽敢對月亮......果真如此，月亮豈不是逃離了一個火坑卻掉進了另一個火坑，瑞秋繼續浮想聯翩，大表哥虧你還當過兵，白瞎了，你可真糊涂呀，你是沒有長腦子還是腦子叫驢踢了！怎么放心月亮跟著一個外人來到濟南。

劉叔端來了熱氣騰騰的茶水放到茶幾上，每人面前擺上一杯，瑞秋端起茶水喝著，劉叔站在沙發旁時不時地插兩句，聽說瑞秋是月亮的小表姑，他用安丘磐石鎮方言說道：“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小老鄉萬分抱歉！希望我們沒有嚇到你，小萍她媽媽心地善良，就是偶爾脾氣失控，刀子嘴豆腐心?！?/p>

“胡說八道，你說誰呀？，少電線桿子一樣豎在這兒，我看著頭暈、惡心！快去廚房做吃的?！睆堃虆柭暫暗?。

“好好好，我馬上去做?！眲⑹逑驈堃绦χc點頭，走進了廚房。

瑞秋雙手握緊茶杯，開門見山地問張姨：“張姨，月亮在哪里呀？”

張姨連著高喊了三聲月亮，緊接著哈哈大笑了三聲，張姨的三聲大笑瑞秋感到莫名其妙。

月亮踏著張姨的笑聲從臥室里推門而出，她身穿玫瑰色夾克衫淺藍色牛仔褲，大紅脫鞋，依然梳著高高的馬尾辮，一張笑臉活潑可愛，整個人精神抖擻。

月亮沖著瑞秋高興地喊了聲小表姑，便坐到瑞秋和春麗中間，雙手握緊了瑞秋的手，瑞秋特意仔細察看月亮的眼睛，月亮的目光依然清澈明亮，眼皮也看不出絲毫的腫脹，月亮攥緊瑞秋的手說個不停，她歡快的話語洗掉了瑞秋靈魂深處的煩惱和擔憂，瑞秋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變得踏實而篤定，她在心中默默默地想，謝天謝地！月亮雖然寄人籬下，但她是平安的，她是快樂的！大概春麗猜的對，月亮信中的問題，或許是一時心血來潮隨便一問，或許是和月亮一起學縫紉的某個女孩子托月亮詢問，畢竟，在月亮心中，小表姑能夠考上濟南園丁幼師，絕對非同凡響，絕對無所不知非等閑之輩??！陽光明媚的月亮，美麗純潔的月亮，健美可愛的月亮，縱然走到天涯海角，祝愿你永遠是安丘磐石鎮最愛唱歌歌聲最動聽的那個月亮，想到這里，瑞秋的心突然沉重起來——她的直覺天生超越多數人，她突然想起剛才站在門外聽到的哭聲，哭聲到底源自哪里是誰在哭......

張姨打斷了瑞秋和月亮的談話，“月亮別說了，任你說下去要說個三天三夜，快到廚房幫忙做飯去吧?！痹铝料袷锹牭搅耸ブ?，立即起身走進了廚房。

留在客廳里的三個人接著吃著瓜子喝茶聊天，當然，主要是張姨在說，瑞秋和春麗洗耳恭聽，有些話瑞秋聽得懂，有些話瑞秋聽得云里霧里。

客廳白墻壁上的掛鐘從容不迫地響了十二聲，開始吃飯了，飯桌上擺著四菜一湯，醋溜土豆絲、肉絲炒芹菜、炸帶魚、蔥油豆腐、西紅柿雞蛋湯，五個白瓷碗里盛滿了雪白的大米飯，豐盛的午餐瑞秋吃出了久違的家鄉味道。

午飯后，劉叔負責洗刷碗筷，張姨回大臥室休息，月亮帶瑞秋和春麗走進了小臥室，三個人哪顧得午休，她們坐在床上說起了悄悄話，終于可以說悄悄話了，瑞秋故作輕松地告訴月亮：“月亮，請你放心吧！你信中的問題根本不是問題，不論哪個女孩子在你說的那種情況下，絕對生不出娃娃來，生命的孕育可沒那么簡單，難道你忘記了嗎？關于生命的孕育，咱們初一下學期的《生理衛生課》本有詳細講解，還配了圖片?！痹铝恋哪樴У丶t了，兩片紅暈飛上了她的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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