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會議室不大，一張長桌子，一臺TCL的多媒體，還有一塊白板，小劉把資料發給大家，經手這個案子的人不多，加上小劉和小姚一共七個人。

只有姜茶一個新人，所以他坐在了最不起眼的一個地方，準備聽聽這幫“長老”的看法，誰知道他剛坐下，就聽見蔣大海喊他：“坐那么遠干嘛？能聽見啥坐這?！?/p>

姜茶一看，很好，那位置相當于高中班主任眼皮子底下的那個“寶座”。

蔣大海示意小劉讓他先說。

小劉操縱者多媒體上的PPT講到：“死者李紅，四十歲，原本是李家村人，二十年前嫁到大崗村，丈夫林生學，四十歲，大崗村本地人，兩人有一個兒子，林東，十六歲，在市里民中讀高二。李紅和林生學的夫妻關系據村民說沒有什么夫妻矛盾，就是正常夫妻會起口角那種，兩人很能吃苦，四年前家里新蓋的房子，在村里借了差不多八萬的貸款，其中五萬是由他們家鄰居趙大壯借的。之后林生學就常年出去打工，今年之后他家的貸款基本上就還完了，除了這次借錢以外沒有和村里有什么矛盾，夫妻二人都是老實人。所以由于金錢矛盾基本排除?！?/p>

“那這是為啥？沒有理由李紅無緣無故被殺??！無非是為財，再不就是為情！你這么一說，難不成這是變態殺人案？臨時起意那種？”徐虎大大咧咧的問道。

蔣大海嘆口氣對小劉說：“你繼續?！鞭D頭對徐虎說：“你別插話！”

徐虎訕訕不再插話。

小劉嗯一聲繼續：“前兩天法醫監測結果出來，死者體內含有大量1-1-二甲基-4-4-聯吡啶陽離子鹽，也就是農藥百草枯?！比缓笮⒎懦龇ㄡt拍的現場各個角度照片：“這里，就是墻角這個空瓶子就是，死者下巴的位置有明顯淤青，明顯是被人強行灌入，所以一定是故意殺害。死者的身上還有其他淤青，衣服被撕扯過，懷疑過是侵犯，但是法醫檢測并沒有，所以可能是強奸未遂，兇手憤怒然后施暴，在施暴過程中產生過度興奮，最后變成謀殺?！?/p>

姜茶見小劉似乎是說完，試探性的說道：“所以，真有可能是情殺？??！師父，那天超市的老板娘不是說死者和趙大壯有出軌嫌疑嗎？會不會是他？”

“嗷，對，那天小茶讓我查趙大壯?！闭f著再次切換PPT頁面：“趙大壯，四十二歲，大崗村本地人，和林生學一直是鄰居，兩人發小。讀過高中，那個年代讀過高中在村里就是文化人了，所以趙大壯在村里混的很不錯，幾乎可以說是村里的“御用禮部尚書”，他們家的經濟條件是村里數一數二的，兒子在市一中讀高二，和林東一樣大也是發小。這個人也沒有犯罪記錄查到，很干凈。早年出去跑過車，后來就在村里務農?！?/p>

趙大海雙手架起來，抵住下巴，閉了一會眼睜開說道：“村里還有什么特殊的情況？”

小劉再次切換播放頁面：“還有就是村里有個無賴，叫黃三，每日不務正業，喜歡賭，有時候去紅霞超市晚上打麻將，或者去縣城的棋牌室打麻將都有。正好案發當晚沒有在村，還在查他是否是去了縣城的哪一家棋牌室?！?/p>

“副隊”蔣大?？聪蚝白约旱男∫Φ溃骸澳阏f?！?/p>

“如果村里人知道兇手是誰呢?農村的情況和城里不一樣，村里的人一般都是互相沾親帶故的，他們之間的關系更復雜，他們是一種“面對面社群”，簡單來說就是本村人有這外鄉人融入不了的“親近”，如果是本村的問題，他們會自己內部解決，這起我們看來是殺人案件，但是他們心里也是自己村內的事兒?！?/p>

“可是我們走訪的時候大叔大媽們都很熱情??？”徐虎不解

“你覺得他們說了什么和案件相關的東西了嗎？”一直不吭聲的小齊說道

徐虎和王世斌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出來“好像都是些家長里短，沒什么實質性內容?！?/p>

徐虎看向小姚：“為啥？”

小姚嗯的一聲思考著說道：“這是我們國家鄉土格局的一種特殊關系格局，這是由于傳統的部落關系的遺留，就是在這種部落團體格局里，人率先想到的不是自身，而是他的部落整體，在這種超越個人的團體里，所產生的“道德”是獨特的，就是說和我們這類的“大部分正常人”的“道德不一樣。就是說這個村子是一個團體，是他們共同信仰的神，而他們則會共同保護這個神不出現變化，所以如果內部出現沖突，他們不會尋求外部來解決，嗯，你們懂嗎？”

徐虎一臉懵的點頭。

幾人正毫無頭緒，外面一陣嘈雜，一個警員敲門進來：“蔣隊，外面有兩個人說抓了大崗村案子的兇手?！?/p>

蔣大海暴躁的揉了一下脖子，緩解了一下情緒，出去，姜茶也趕緊跟出去。

林東他爸晚上睡覺很早，父子兩人沒什么可說的，林東在床上不知道躺了多久，就是醞釀不出睡意，正翻來覆去睡不著，就聽見客廳有動靜，一開始以為是老鼠，但是一直在窸窸窣窣的，林東就起身，拉開門一看是一個黑影，想也沒想就沖上去，兩個人打了一陣，他爸林生學也跟著沖了出來。

兩人抓了人就綁了起來逮到了警察局。

姜茶一出來就看見了“兇手”被打的鼻青臉腫，林東和他爸臉上也帶了點彩兒。姜茶到警局前臺拿了醫護箱。

姜茶和林生學打了一個招呼之后，林生學就被叫去錄筆錄。

“你小子挺厲害??！”姜茶打開醫護箱給林東上藥

“嘶”突然棉簽貼到傷口上，林東忍不住縮了縮“我說什么也是個男的，黃三天天吃喝嫖賭的，我一個能打他仨?！?/p>

“嗯，厲害。你和你爸懷疑他是兇手？”

“他？不可能，就是，就是.......哎，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也有點懷疑，萬一是他上我家偷東西然后......”

“嗯，你想的不無道理?！苯杞o他貼上創口貼“你先好好上學，這破案有我們警察呢。你也安慰安慰你爸，他肯定也不好受?！?/p>

“我知道?！?/p>

說完兩人無話，姜茶起身要去送還醫藥箱，林東立馬拽住姜茶衣角

“哥，你能幫我個忙嗎？”

“嗯？什么忙？”

“我想去找那個巫婆?！?/p>

“巫婆？”

“就是那天來我家跳大神的，趙凱說跳大神的能通靈，我想讓她通靈問問我媽誰是兇手?！?/p>

“哈哈?！苯枰粋€忍不住笑出聲，隨即一想笑的不合適：“不是，不好意思，我不該笑，就是你這小孩兒，這一聽就是騙人的，唯物主義??！什么鬼啊，神??！”

姜茶低頭看林東扭著自己的衣服，也不說話也不松手，沒辦法嘆了一口氣道：“行，今天晚了，明天，明天我帶你去?！?/p>

林東其實也沒想到姜茶會答應，畢竟真的聽荒唐的，聽到姜茶答應自己，猛地一抬頭，盯著姜茶看了半天，使勁的點了點頭。

姜茶揉了揉林東的頭，回去送了醫藥箱。

審訊室里，蔣大海擰著眉頭，聽著王世斌審問黃三

“名字，年齡，哪里人？”

“黃三，32，我哪人你們不知道？”

“好好說話！”

“嘖，大崗村?！?/p>

“晚上去林生學家干什么？”

“我就想他家出事兒，今天黑燈那么早可能沒人，去，就去劃拉（拿，取的意思，這里可以理解為偷）點東西換點錢花?！?/p>

“李紅死那晚你在哪？”

“??？不是警官，我可不是殺人犯，我也就偷個雞，摸個狗，這我可不敢干??！”

“問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哪那么多廢話！”王世斌一直覺得自己脾氣挺好，遇到這么個奇葩也有些厭煩。

“嗷，我那天去舞廳來這，后來，嘿嘿就和隔壁村的小雙開了個房?！?/p>

王世斌看他這一臉猥瑣，忍者惡心道：“哪里開的房，幾點離開的？”

“就是鎮上的賓館，鎮就一個賓館，第二天十點多吧！這記不清了，誰沒事兒記幾點??！”

王世斌記下后，抬頭看了眼蔣大海：“副隊？”

蔣大海捏了捏眉頭道：“行，就這樣吧！”

“哎哎，警官那我能走了嗎？”

王世斌一邊整理文件一邊道：“你？你拘留十天，罰款500，一會兒會有人過來?！?/p>

姜茶開車帶著林東去找那個薩滿巫師。

巫師住的小區很老，是Q市老住宅區，樓上的漆掉了一塊一塊的，白的的墻壁略微發黃，建筑外墻上貼著一堆小廣告“賣房，租房，還有開鎖，通下水道，暖氣換水，男科不孕不育”

進了樓，樓道很窄，臺階略陡沒有電梯，爬到五樓，姜茶也覺得挺累，畢竟現在到哪基本都有電梯。姜茶看了看門牌號，和手機上小劉發給他的信息對了一下。

抬手敲門，沒有開門，又敲了敲，過了一會姜茶對林東搖了搖頭，林東有些失望，兩人剛要走，“咔噠”門開了，一個穿著紅色已經洗褪色的毛衣的小老太太開了門：“你們找誰？”

“我們找前幾天去大崗村做過法的薩滿巫師，請問是這家嗎？”姜茶回道。

老太太掃了一遍他兩：“進來吧?！?/p>

老太太側身讓他兩進來。

姜茶進屋就掃了掃屋里，一臺小電視，沙發看起來有十多年了，上面蓋著鏤空的蕾絲罩子，茶幾上放著一本被翻得皺巴巴的黃歷，陽臺上有好幾盆綠植，屋子里一股香味兒，姜茶找了找發現在電視上方的墻縫處插著一根少了一半的香。

老太太給他兩一人到了一杯白開水，坐在側方的單人沙發上：“你們找我什么事兒，你是那天那家的孩子吧？”

“啊是我?！绷謻|趕緊回道：“奶奶我想問你能給我媽通一下靈嗎？”

老太太看了看他沒說話，又看了眼姜茶。

姜茶心領神會，拿出一個紅包放在茶幾的果盤上。

老太太看了眼那個紅包，起身拿過來一個紅色布包，打開里面有十幾個石頭，拿著石頭開始念叨，一邊擺弄石頭，一邊念叨，姜茶開著老太太抖了抖，卡一下就翻了一下白眼，然后又好了，石頭被三三兩兩的擺成三排，最上面還有一小摞。

姜茶看了一眼林東，就見小孩兒一臉震驚盯著石頭，姜茶嘴角抽抽，覺得這孩子回去他得好好教育教育，好好學習，不能信那些亂七八糟的。

老太太看了他兩一眼開口道：“你媽媽說讓你好好生活，好好學習，她現在已經快要去投胎了?！?/p>

林東慌忙道：“我媽有沒有說兇手是誰？”

老太太擺弄一下石頭，移換了一下位置：“她說兇手就在身邊，知道兇手的人沒法說話?！?/p>

姜茶和林東離開巫師的家，回去的路上，姜茶見副駕駛上的林東一直不說話，看著窗外發呆，等到紅燈停車時忍不住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是不是白花錢了，我就是鉆牛角尖了！你花了多少錢我還你，我自己攢了錢的?！?/p>

姜茶笑笑，揉揉他的頭：“你那點錢省下來買練習冊吧！你哥我不差那些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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