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乳白色口罩下的星光

販賣著一絲溫柔的她，在乳白色的口罩下，撒著塵微的輕光?！}記

一

起風了，她遇見了他。

無瑕自顧的春風，任熙熙攘攘的人群從它身旁撞過;無歸來之途的晨曦，任一陣陣歡聲笑語從它眼下相擁。

多少藏匿的悸動，青春的斑駁光影，從此刻悄然張開。

李嬰低著頭走著，雙手捧著厚重的必修書。

像是窒息在冰冷冬天被復活的野花初回明則中學的她，目光所至皆是熟悉的陌生。

她的青絲松散的淺扎，綠色的校服外包裹著杏色的外套。乳白色的口罩遮埋著清秀的臉，也遮去了潮濕的天氣。

今天，是分班的日子。

也是，她以為可以從那段陰影里解脫的日子.

明則的屋檐下她透過那半開的窗，看見一樓的夭夭桃花一瓣一瓣的粉紅在風里搖曳。

春光荏苒，順戈入她被寒冰墜傷的心河。

忽然，她的身子撞到了一件鮮黃色的毛衣，手中的書在剎間被陰霾無形之間拋落，傷了她的布鞋，也傷了黃衣女孩那熟悉的優等鞋。

“對..…對不起!”她回過了神慌忙間，試卷的紙張紛飛。

她蹲下了身，默默將書與卷拾起，卻望了——戴著熟悉手表的那雙白皙的手正也蹲下身子幫她將凄冷的卷子一并弄起。

她抬起頭，望向了那個神情冷淡的女生。

“小……小研?”她的喉嚨此刻藏著荊辣，任她千百次想念出她的名字。

可是不行，那些歡愉，都已是曾經。

現在的她們是曾有秘密的普通同學。

甚至，連同學也算不上。

那女生無動于衷，只是將書卷重新遞到了她的手中，那個叫李嬰的手中。

“謝……”不等李嬰說完，她已不辭而別。

多么嘲諷，李嬰傷害了她，她卻只是將曾經熱情的神情變得冷默。

卻是……卻是不愿聽見那多余的抱歉。

“夏研!”夏研的竹馬黃守賦在前頭正叫住了她已模糊的臉。

她一改剛才的臉色，笑靨如花。

“你小子怎么才來!”

“這不是忘了路怎么走嗎，嘻嘻……”

“才過了一個寒假，你怎么這么漸忘?還真是七秒記憶的魚呀!”

“喂，我可是為了你選科偷和你選了一樣的，你怎么一直對我這么兇呀?！?/p>

“我兇還不是為了你小子好，切?！?/p>

……

看著她與他的歡笑打鬧，李嬰頓時紅了眼。

她不信自己，她不信自己.……

也是，在言笑晏晏的好友與一學期不到的朋友面前，任誰都會選擇前者。

而自己，自己只是太多愁善感……

誰都沒錯，錯的是那份信箋……

二

她不會再糾纏她的，她叮囑著自己。

而等她將書抱到寫著“高一(七)班”的牌子下時，李嬰卻再次看見了她——曾經的好朋友夏研。

她也選了……

在她一眼的目光中，她努力的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她知道夏研不會選擇她。

于是在空下的座位面前，她選擇了獨自一人。

她將書放下，看著陸陸續續地學生擁進。

她渴望著吶喊，而她最后只是低下頭，大力的翻閱著書頁，好似她只是不屑于交流。

口罩下的眾人是那般冷漠。

除了，依就愛講話的夏研。

“喂，黃守賦!別坐我這!”

“那我坐哪嘛?為什么?”

“這座位有人了!”

“誰可以比我倆的友情重要?”

“他..…”

“哦!好吧……”

……

這時，無色漸漸的暗沉了許多，室內，也燥悶了許多，李嬰拉下了杏衣的拉鏈，卻瞧見了一個高個女生隨意的坐下，坐在了她的身旁。

宋冉然!是她!

宋冉然捏了捏似乎有些緊的口罩，“這疫情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過去?！彼洁斓?，轉身卻同李嬰相視。

“怎么是你?”她皺了皺眉頭，嘆了口氣，＂隨意了，反正我也沒有男友。＂

她隨意的一句話，刺痛了李嬰已麻木的心。

李嬰強忍著痛，硬生生的將書頁看翻出了破口。

那聲音吸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同學，我有膠紙?！焙笞朗莻€笑起來眼睛甜甜的善良女生，她將膠紙客氣的遞給了李嬰。

“謝謝?！崩顙朕D過身笑了笑。

那瞬，她又不小心瞥見了夏研，和夏研心里的那個他……

夏研怎么也想不到，初春換班后她的同桌，會是徐澤偉——她在明則中學暗戀了半年多的男人。

徐澤偉也怎么也想不到，選科后的分班，會影響他的一輩子。

“同學，我沒座位坐了，你這位子有人嗎?”一個熟悉的男音從夏研的耳邊傳來。

她摘下半戴的耳機，抬起了頭，隨后驚嘆的說道，“是你?”

這時，一聲光從窗欞的空隙中散出，恬好落在了二人的臉上。

“你……”徐澤偉撓了撓頭，“我們認識嗎?”

是啊，只見過一回面的她，有什么理由說認識呢?

“徐澤偉這個名字誰不認識啊，”她只好編了個理由，“我常在籃球場上看見你呢?！?/p>

“哦∽”許澤偉感慨了一聲，原來自己這么有名。

隨后，他問道:“那個……這個位子……”

“空的，沒人，”不等徐澤偉說完，夏研已經激動的像是個麻雀活蹦亂跳，“你快坐?！?/p>

“好的?！彼S即生下來開始整理書包。夏研偷偷的瞥了眼他，隨后羞澀的低下了頭。

他真帥，她呢喃到。

三

細細的春雨俯敢著熱鬧的窗內，燥熱的氣氛被斜雨束縛，焦頭爛額的李嬰也漸漸平靜下了心來。眼中，彌漫著飛落的桃花瓣。

“同學!”身后的女孩拿著一本花俏的紫色泡芙花筆記本，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疑惑的回過了頭，望見了夏研與徐澤偉的相談甚歡。

“同學!”女孩舉起雙手在她眼前了幾下。

李嬰回過神，“有…有事嗎?”

“也沒有什么大事，就是想請你寫一下同學錄，順便認識一下——你好，我叫王思沅!很高興認識你!”女孩的話語在雨水滴答落下的瞬間從口中瞬時說出。

李嬰像是與她有無形的默契一般，正相互吸引。

“你好?！崩顙胪匚樟宋帐?，隨后接過同學錄開始了填寫。

“姓名李嬰，破蛋日2003年9月8日，生肖羊……”王思沅低頭一邊念，一邊偷偷看著李嬰的眼睛。

“好了，”李嬰放好筆，同時看見了王思沅的眼神。

“怎.……怎么了?”李嬰不大習慣別入的眼神，用纖細的手將臉微微淺遮。

“李嬰同學，”王思沅一臉正經的對她說，“你的眼睛……”

李嬰急忙從書包里拿出梳鏡，正準備打開，王思沅忙咽了口口水，“不，不是!”

“我是說，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是撒落的滿地星光?！?/p>

那剎那，李嬰怔了一下，窗外的雨水散落在了木桌上，落在她的指尖。

“你，你漂亮的像個仙女?！蓖跛笺涞哪樞呒t，但她依就口無遮攔。

“瞧你說的?！币慌缘乃稳饺磺屏饲评顙?，一臉不滿的說:“無非是多戴了個口罩?！?/p>

“不是!”王思沅忙解釋道，“不是的…”

“好啦好啦?！崩顙氲恍?，“我知道了，你也很可愛呀……”

“真.…真的嗎?”王思沅膽怯的問到，“可，可是我有小雀斑...…”

“是因為上帝盜走了你的殺氣，留下了甜與鹽?！崩顙氲男那槭娣嗽S多，還開著玩笑。

是她放下了嗎?后排的夏研一邊對男孩們說笑，一邊望著李嬰，想到。

還是，她根本未曾在意?

四

兜著圈子的雨越下越大，泛著大波紋的漣漪。夏研望著少年少女們的五顏六色的傘，心里焦慮不安。

忘記帶傘了……她喃喃著。

一旁的黃守賦看見落單的夏研，忙在角頭尋覓著他的大傘。

這時，月光下，一個陰影向她而來。

“夏研?！币粋€磁性的聲音在她的身后響起。

夏研回過頭，仰著頭，看見了另她難以置信的他。

路燈下的他，高大的身軀為她遮住了風鬟雨鬢。細長的手持著一把傘，劍眉星目的臉在雨下凌厲的很。

“徐澤偉?怎么是你?”她驚訝的問道，心里跳動的厲害。

“見你這么無助，大哥救你來了?！毙鞚蓚バχe起傘，彎下腰，“夏研小姐，請?！?/p>

那刻，她墜入了他無意的始料未極。

在那份悄無聲息的眼神充流后，她接受了與他同傘。

卻無視了黃守賦的呼喊。

黃守賦默默的看著二人的背影，嘆了口氣。

路很短，也就幾分鐘。而他的寬闊的臂膀，卻在措不及防間，驚艷了女孩的一輩子。

時間被迫虛設，他配合著她的步伐，一分一秒。

“夏研?！彼麖目谥袘{著記憶念出她的名學，卻不知，這短短二字卻是她一個學期的渴望。

“在!”夏研抬著頭，努力向上看去。

“給你，拿著?！毙鞚蓚氵f給她像對常人一般的溫柔對待她。

“那你…”夏研接過傘話還沒說完，只見他沖向雨中，回眸沖她一笑。

那刻，夏研的天晴了。

她的心一直小鹿亂撞，從遇見他起。

她是多么希望可以同他擦出花火，哪怕只是一絲一毫。

可惜，他好像對誰都那般好。

她打開手機鎖屏，才發現新班群已經建起，她也被拉入了班群，被他。

“緊急通知:@全部人

明天軍訓，記得帶好衣物、洗漱用品……”

她捧著手機，笑的很傻，很天真。

這，是她的愛情嗎?

也許吧。

五

春雷伴著綿綿的雨響起，夏研打著他的傘在，王守賦的一句句“夏研慢點!”“夏研等等我！”中登上了校車。

她幻想著她的身旁可以坐的是徐澤偉。

她幻想著她與他可以有點什么。

而這一切在李嬰的那里幻滅。

＂Hello，夏小姐?！毙鞚蓚ト魺o其事的坐在了首排的李嬰旁邊，客氣的和夏研打著招呼。

夏研望了望李嬰，李嬰望了望夏研，二人不約而同的低下了頭。

一旁剛跑上車的黃守賦看見了此情此景，尷尬的腳趾扣地，和后面的雙胞胎姐妹撞了個滿懷。

她還是對他動了手……夏研假裝若無其事的坐在了黃守賦身旁。

“喲!這不我研姐嗎?來來來一起玩牌?！?/p>

“去去去，小屁孩別擾我?！?/p>

他還是沒有照亮她的心房，還是沒有。

她死死的盯著李嬰，卻還是狠不起來……

雨下的很大，李嬰想方設法的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可徐澤偉不讓，他正四處打量著四周。

他身上的少年氣息很強，卻又無聲的壓迫著她。她轉過頭，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她與他對視。

她瞧見了他深邃的眼眸，和壞小子一般的神情，還漾出能上小女生淪陷的痞笑，嘴角時不時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

他抬起骨節分明的手，試圖掩飾他的笑意。

“別看我，”他無奈的扭過頭來，“我會害臊……”

“哦……”李嬰頓時羞紅了臉，埋著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不能讓夏研看見了，千萬千萬。

她在心底里想著。

可當她回頭，卻發現一雙眼直勾勾的瞪著自己，充斥著虎視眈眈。

乍然，李嬰的眼神一下呆滯。

完了，她知道自己無意的行為又將讓人誤會。

為了化解尷尬，李嬰帶上了她的耳機，在凹凸不平的路上，無聲的抗議著軍訓。

他看著她柔順的秀發披肩，白色的耳機悄悄的奏著流行傷感風歌曲。細長的睫毛包囊著棕灰色的瞳孔；西柚色的唇印著白皙的臉容。

她迅速轉過了頭，略帶丁香般憂愁的望向他。

那一刻，他怔了一下。

原來，自己和見色起意的男人沒有什么區別。

“我……”他撓了撓頭，隨后瞥見那個白色耳機。

“小姐姐，一起聽嘛?！彼麑⒁话氲亩鷻C從她身邊抽出，塞進他的耳朵里。

可他卻一時疏忽的塞錯了耳朵。

猛然，二人的臉頰不自然的碰在了一起，視線對撞。

忽地，李嬰望著他，臉變得緋紅。

徐澤偉緊忙取下耳機重新戴好。

他望著她，而她卻假裝若無其事的看向車窗外。

徐澤偉呼哧舒了一口氣。

她好可愛。他心里想到。

身后夏研肉乎乎的小手緊緊的攥著。

夏研卻看見他笑了笑，一邊隨著旋律搖動著……

雨下的很大，淅淅瀝瀝地，澆在了初春人的心房，也涼了夏研的一廂情愿。

黃守賦拍了拍夏研的手，無奈的搖了搖頭。

黃守賦仰起頭，嘆了口氣，隨后看向窗外……

六

南國紅豆生

是在綠蟻墻前下

她的烏絲齊肩散

是在我的木桌旁

風一樣的女孩子

她是秋風一般的溫柔

落在泥濘的心房

一路金黃

……

閉上了眼眸，徐澤偉傾耳聽聆，那段歌聲暖化了冰冷的旅程。

思緒思量著遠方的紙鴦，他在漸細的雨中熟睡，仿佛空氣也香甜。

他帶著幾絲年少的倦意入睡，身子慢慢向李嬰斜去……

滴答，滴答……

傾斜，時不時吃語幾句胡言。

李嬰悄悄將身子向窗移去，渴求著與她無關。

可命運不任她掙扎。

他倒在了她的肩頭，她感覺到了他的體溫。

越界了。

她窺探著他，而他卻沒有一絲醒來的意思，反而在她的肩頭睡得更熟了。

當雨停的時候，當上午的天晴了的時候，當第一縷熹微的光射幾窗內的時候——他睜開了眼。

＂!”徐澤偉擰緊了眉，環顧著四周，看見了被她壓的慘不忍睹的她，眼神諒詫。

“不…….不好意思啊……”他辨白道，“我…我不是……”

李嬰扭過頭，沒有聽他的辨解，而是從窗面看出了夏研失望的影子。

“你……生氣了?”徐澤偉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有?！崩顙氲穆曇艉?，抱怨卻在他稚氣的道歉中卡在喉嚨。

“對不起，小姐姐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毙鞚蓚パ郯桶偷耐?，像極了輪廓清晰有意裝嫩的狼狗。

她噗嗤一笑。

“小姐姐笑了?！彼_心的說道，原本傲氣的眉眼在她這里變成了活脫脫的小白臉。

“才沒有?！崩顙牍首鲊烂C。

“姐姐騙人，明明就笑了?！毙鞚蓚ブ噶酥咐顙氲难劬?，“姐姐雖然戴著口罩卻藏不住?！?/p>

“你..…”李嬰她無話可說。

“姐姐，這么悶的天，怎么還戴口罩?！闭f罷就勾起口罩的繩子，李嬰忙欲用手遮敝，卻不小心在驟然間觸碰到了他的雙手。

徐澤偉一臉壞笑，握住了她的手。

“啊?！崩顙牖琶Τ槌隽怂氖?，用著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那個夏研喜歡的不得了的花心男人。

緩緩地，李嬰的乳白色口罩落下。

留下的，是她清秀的臉龐。

小鳥啁啾的喚著早春，一瞬也吐著芳華，凄冷的隆冬滅寂，只留下了殘余的半點蒼茫。

他望著她，眼睛一刻也不閉。

她望著他，頻頻回頭，青澀的情感在暗處生長。

窗外，是寥寥可數的行人在霏霏雨中匆匆而 過，柳絮飄飄然，不染一絲水花。天蒙蒙，渲染著初晨的涼意，許是天宮娘娘的紅線不小心化為了雨絲飄落了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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