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從來不拿你跟別人比

“要他的還是要我的？”溫暖問。

“……”

這話問的，一個男生要電話號碼還能要我的不成？索然氣得七竅生煙，精靈古怪、腦洞神奇的溫暖是他的寶貝，一點兒也不想讓別人見到，那股無名火“騰”地又竄了上來。

“要什么電話呀，很快大家都用微信了?！?/p>

溫暖并不缺乏應對這種場面的經驗，直接條件反射地回了這句，說完才想起索然還在旁邊觀戰，根本不勞她親自動手，竟莫名其妙地冒出心虛的念頭——小哥哥，我沒劈腿。

大抵越是溫柔的人生起氣來就越嚇人，全身上下帶著冰冷的寒霜，有一種轉身就走永不回頭的決絕，“小哥哥”用充滿磁性又戲謔的聲音朝向溫暖，“挺熟練啊，沒少被要過電話吧，真是一把火上澆油的好手”，活像批評成績不理想還早戀學生的高三班主任。

而溫暖搞不清是不是自己過度解讀，那眼神仿佛把沒說出的話也表達了個通透，“看來我得把你叼回自己地盤慢慢享用才放心”。

呸呸呸，在想些什么？溫暖立刻繳械投降，如實交代，“反正被搭訕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然后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很好，在索然面前永遠嘴比腦子快。人家評價得沒錯，自己真是一把火上澆油、油上澆水的好手。

索然的目光更深，好在這回是抬頭看著那個男同學，“沒關系，反正也不多你一個”。

等一下，什么叫不多你一個，說得好像我還有好多個似的。

這個男生他倆都認識，是比他們高好幾屆的博士師兄，而且頗有淵源。

大二暑假，索然沒有回家，他在競爭參加國際競賽的名額。學得太累了就會給溫暖打電話發短信撒嬌求安慰，每天一遍絮絮叨叨瑣瑣碎碎沒完沒了。除了比賽情況，甚至還有莫名其妙的——“暖暖，你喜歡什么樣兒的房子??？”溫暖收到十句回復一句敷衍地說，“累了就早點兒休息啊”“我就知道我們索然是最棒的”“好了好了，我一定會去看你比賽”“我喜歡上午能灑滿陽光的臥室和客廳，每天從滑梯的樓梯上滑下去，和心愛的人一起做飯吃”。

彼時，溫暖正跟隔壁系男神打得火熱，她自詡不是無知淺薄的小女生，非要喜歡霸道總裁高冷范兒，大大咧咧地把索然當哥哥，還跟人家分享隔壁系男神和自己互撩的進度條，這作死的逆天技能。她那時并不知道索然幾次想剖開她的腦袋把話灌進去，“我也是別的女生眼中的高冷男神好不好，什么都好就是眼光太差?！?/p>

終于，決賽前夜，索然被煩到極限想打人了，沒頭沒臉地問，“他真有那么帥嗎？有沒有我帥？”

“不知道，我從來不拿你跟別人比?！?/p>

本來還氣鼓鼓的索然一看到手機屏幕上的這句話瞬間揚起嘴角露出憨憨的傻笑，可惜那個時候手機流量稀缺沒辦法視頻，還在火車上的溫暖什么都看不到。

溫暖不算太重色輕友，帶著男神一起來為索然加油，或許是他太想贏了，在一路領先的大好局勢下最后時刻失誤，把參賽權拱手相讓。其實在Y大這樣的頂級學府，能在校內資格賽中排名第二已是相當出色的成績，更何況對手還是位博士一年級的師兄。但溫暖清楚索然對自己要求很高，凡是認準了的事兒無一不是拼命去爭取，而且種種跡象都表明他對這次比賽重視得過了頭，只怕心里的難過和憋屈……

“暖暖，我們請索然吃飯安慰他吧”，男神笑得清冷恬淡，這平時她最喜歡向往的笑容卻讓她沒來由一陣心煩意亂，“你先吃吧，我去找索然”。

溫暖丟下男神逆著出場人流去找索然，她以前從不知道逆行而上原來如此艱難，本來力氣就小，心里又急，再被無意識地推來揉去，走三步退兩步還被撞得生疼，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索然，你在哪兒？

比賽就是這樣，勝者盡情慶祝，其他只是陪襯。她終于擠到后臺時，看到博士冠軍正被團團圍住接受各方熱烈祝賀和排著隊的求合影留念，彩紙鮮花漫天飛舞，說不出的窒息刺眼。而索然與這氛圍格格不入，垂著頭正往外走，溫暖立刻上前想截住他，可惜抹干眼淚的功夫還是被冠軍搶先了一步。

“喲，索然，這么著急走啊?！?/p>

“祝賀你?！?/p>

“你這個表情可不像是祝賀，男子漢大丈夫就該愿賭服輸才對嘛?！?/p>

溫暖十分討厭對方鼻孔朝到天上的表情，卻聽索然冷靜克制地說，

“贏一次并不難，難的是一直贏下去?！?/p>

“只有贏的人才有資格說這句話，你還一次都沒贏過我呢。你用這么難的方式去解題，最后還不是作繭自縛”，師兄話音悠長，帶著難以抑制的自鳴得意。

“那不是難，那是更接近未來……”

“未來？未來什么樣誰看得到？你看得到嗎？”博士師兄環顧四周恨不能拉來所有人一起譏笑。

“……”

夕陽的側光照進來，溫暖幾乎看到了索然眼底的水漬，她心疼得恨不能把所有奚落誤解都攬到自己身上，趕快沖過去，“索然，我用舞臺上的金紙幫你編了一個金牌，你看看喜不喜歡?！?/p>

溫暖踮起腳想把金牌戴在索然脖子上，他們有小20厘米的身高差，索然又愣在那里連頭都沒低，溫暖這個動作做起來十分吃力，一個趔趄整個人都撲倒在他懷里。

“唉呀！”

索然本能地伸手扶她，溫暖今天穿了件簡單的T恤短裙，剛才由于身體的舒展露出大半截腰，他的手偏巧不巧正扣在這腰上，松開怕她摔倒，不松又怕她尷尬，索然的手指動了一下，又輕輕按了回去。她一個暑假似乎長高了些，因為跑動略微松散的發頂軟軟地蹭上他的下巴，帶來一點點癢癢和一點點馨香，讓人忍不住把加大力氣把她扣在懷里。

“咳……”

圍觀群眾先受不了了，“喲，這個小姑娘要不要晚上參加哥哥的慶功宴??？”

“不要，我要陪索然?！?/p>

“哥哥才是冠軍啊。你下屆要不要參賽？我可以輔導你，要不要留個電話號碼？這束紅玫瑰送給你……”

“不要！”溫暖突然加大聲音，一向善解人意甚至有時委屈求全的她破天荒地滿臉嫌惡不再掩飾，“在我眼里，你只有贏了才是冠軍，但索然輸了贏了都是冠軍?！?/p>

“你……”后面的觀眾一哄而上，直接把冠軍送到貴賓室去接受采訪，終于把難得的清靜還得了兩人。索然看著懷里倔強地為自己說話的姑娘，像個走丟了的孩子找到家一樣眼淚刷地流了下來，“暖暖，謝謝”。

溫暖自然地用手指擦掉他的淚水，

“你從來都不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的看法，別哭了，我快心疼死了”。

“可你……不是……不相干……”，后臺一片混亂，誰也沒太聽清對方說什么。

索然把頭埋在溫暖肩膀上，結結實實地抱住她，身子微微抖動。溫暖感到一股潮濕在自己肩上蔓延開來，她幾乎沒有猶豫就再次踮起腳抬起頭，把這個安慰擁抱變成了貼面擁抱，反手撫摸著他的頭，隨即被內心里突然涌出的“要是旁邊沒人，我好想吻上去回應安慰他”的想法嚇了一跳，唇堪堪停在他嘴角，近到幾乎能感到沒剃干凈的胡渣。從什么時候起，她和索然都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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