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失憶，腳印

01

平安剛剛喂史靜吃了中午飯，現在她身體還有些虛弱，已經扶下躺在床上里休息。

出來房間，輕輕地關上門。

02

付醫生的辦公室里，四面的墻壁被人粉刷的潔凈，像一個巨大的出不去的囚籠，干燥的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為了阻斷傳染病菌，好像全國的醫院里都有消毒水的味道，面前一張寬大的桌子上擺放著一盆不大的仙人掌，給素凈的辦公室里增添了一抹綠色生機。

平安背對著光，低頭坐在桌子對面，整張臉隱藏在陰影里，看不清臉上有什么情緒。

房間里一時間有些壓抑，窗外的云朵似乎也有靜止不動，呆呆地掛在天邊，遮天蔽日。

平安沉重地問了一句，“所以史靜是間接性失憶？”

付醫生低著頭看著手上白底黑字的檢查報告點了點頭。

03

睡前，平安問史靜母親的電話號碼，想給她母親報一下平安，可是史靜一臉茫然的看著自己說自己沒有母親，是一個孤兒，無依無靠，從小到大自己都是生活在垃圾場附近的小棚子里。

平安意識到不妙，于是連忙叫了付醫生過來給史靜做了一個詳細的檢查，檢查結果發現史靜失憶了。

04

“對，這是史靜的腦細胞在進行自我保護?！?/p>

“而且經過我們的檢查，發現她的體質有些特殊，加上她在那么寒冷的環境里呆了這么長時間，導致她身體的免疫系統下降，后續可能會有后遺癥?！?/p>

平安眉頭挑了挑。

“她以后在穿衣上要多注意，因為她會很容易生病，而且也不能進行劇烈的運動?！?，付醫生頓了頓繼續說，“包括兩性行為，所以她今后也不能再進行生育了?！?/p>

平安兩手撐在桌子上，問，“這些可以通過現在的醫療水平好起來嗎？”

付醫生搖了搖頭，“史靜身體上的體質是好不了，但是關于她的記憶倒是有可能恢復?！?/p>

平安傾在椅子后背，自嘲一笑，“關于那種難過的記憶有什么好恢復的?！?/p>

“所以沈先生是不打算恢復她的記憶了？”

平安看著坐在陽光下的付醫生，她臉上被暖黃色的光線打的好看，想到史靜手上的凍瘡、想到那碗濃稠的米飯、想到那晚的睡覺，“你覺得她想嗎？”

辦公室里一陣死寂。

桌子上的仙人掌針刺不大，卻很堅硬，剛剛平安碰了一下，左手被扎的流血了，右手里拿著衛生紙在擦，想到史靜的小臉，抬起頭問，“史靜臉上的紗布是怎么回事？”

付醫生翻開下一頁的檢查報告，說，“她臉上對一種油漆過敏?！?/p>

想到史靜學校里走廊上刺鼻的油漆，平安臉上有怒氣出現，手指上的鮮血流的更多了。

付醫生低頭看著檢查報告上的某一處，忽然問平安，“史靜今年多大了？”

“她上的初三，應該十五歲左右?！?/p>

付醫生眉頭挑了挑，十五歲？

手上的鮮血很快就止住了，平安將衛生紙扔到垃圾桶里，問，“怎么了？”

付醫生兩手合上檢查報告，抬起頭笑著搖了搖頭，“沒什么?！?/p>

05

平安出來辦公室，房間在走廊的最里面，頭頂上亮著刺眼的白色燈光，于是本來寂寥的走廊此時顯得更加空蕩，平安低頭看著腳下瘦長瘦長的漆黑影子，干凈的臉上浮現一抹惆悵，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去哪里。

本來按照平安的規劃，現在自己已經到了安市了，再過半個月左右就要過年了，但現在因為史靜的事情留在了這里。

關于母親的案子平安還沒有頭緒，他相信史海說那些話父親在十年前就知道了，他能想到的父親也一定早就想到了，所以平安現在要找的就是史海說的那些話里面的隱藏信息，但腦子里沒有頭緒。

走到走廊的窗口，看著眼里的景象，小巷里有穿著橙色的衣服的人在路上打掃衛生、馬路上有穿著正裝的人快步走著去上班、不遠的公園里有一家人在燒烤、其樂融融，平安第一次感覺到惆悵，對自己的未來感到迷茫，公司里的日常事項有項陽去打理。

06

出來醫院門口，明亮的太陽穿過厚云層，豁出一個缺口，照了下來。

高高的太陽有些刺眼，嘴里深深呼出了一口氣，下定決心，平安準備去看一下史靜的家人。

開車到了定安路，下了車。

前面的路面上還留有昨天平安跑過的痕跡，腳印有深有淺，不僅僅有平安的腳印，路面上還有其他人的腳印，畢竟這條小路小鎮是通向大路的唯一通道。

小路兩邊的荒草枝條上掛滿了晶瑩的水滴，在和煦暖陽地映照下熠熠閃光，像一串由綠藤條串起來的珠寶。

珍貴無比，卻也廉價。

剛下了兩天的大雨，即使現在出來太陽，路面上還是有積水潭，往小路的更深處走，里面更加泥濘。

鞋子底上已經沾滿了泥土，走起路來有些沉重。

走了大約有二十分鐘左右的樣子，平安眼中并沒有看到藍色的棚子，而是看到了藍色棚子旁邊的小棚子，等走近了才發現藍色的棚子倒塌了，棚子上的荒草跟周圍的荒草連在一起，所以才沒有看見。

心里有微微顫動，荒野上有微風吹過來，沒有了棚子的遮擋，風吹起了平安的劉海。

07

平安緩緩靠近棚子，突然眼神一凝，快步走過去，發現在棚子后面有三堆土堆，要是棚子沒有塌陷的話，是看不到的，從土堆的痕跡來推測，是最近才堆起來的。

平安低頭注意到幾堆土丘的附近留有密密麻麻的小小的腳印，平安身子蹲下去，仔細觀察，推斷從大小來看應該是史靜的腳印，同時在每一個土堆前立著一塊小木牌子眼睛看著立著的木牌，上面的字跡已經被雨水沖刷掉了，僅存的幾個符號也看不清。

想了想，拿出手機拍了照片。

平安站起來的時候下意識的往旁邊看了看，發現有一個人影偷偷摸摸地藏在荒草里，弓著腰。

兩眼對視，那道人影見到自己暴露，猛的扭頭，拔腿就跑。

一瞬間，平安想到了很多事情，向著那個影子追了過去

等他跑起來，發現前面的那個人身高不高，應該是一個孩子。

跑了沒半分鐘，平安就追上他了。

狠狠地抓住肩膀，用力一甩，他就被摔倒在地上，“啊，我艸，真疼?！甭曇粲行┲赡?，同時也有極端的痛苦。

這時人影摔倒轉過身子，平安看見他的臉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眉頭微微一瞥，有些熟悉，仔細想了想，上一次平安在跟史靜去上學的時候見過他，當時平安以為就是孩子也沒在意。

現在看來，事情有些不一樣，平安居高臨下，氣勢壓了下來，沉重問，“你在這里干什么？”

那個孩子正是張明，張明的臉因為腰上疼痛而變的扭曲，右手扶著后腰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緊咬著牙說，“我來這里轉轉?！?/p>

平安沒有說話，眼神犀利地盯著他的眼睛，他在說謊。

這時，從小道上過來一個高大人影，平安微微扭頭，有些驚訝。

小道過來的人是李強，李強也看到了平安，他自己也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平安。

張明看見李強看著他大聲說，“三叔，救我?！?/p>

平安眉頭挑了挑，三叔？

張明趁著平安不注意朝著李強跑過去，身子畏畏縮縮躲在李強的身后。

李強腦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對著平安問，“怎么回事？”

張明從身后冒出頭來，指著平安，惡狠狠地率先說，“我來這邊放羊，沒想到被這個人看見了追著跑?！?/p>

李強不相信張明好好的放羊，平安就會追著跑，肯定是他有什么事情了才會這樣。

李強扭頭看著平安問，“沈兄弟怎么說？”

于是平安將自己早上在史靜家附近看見張明，頓了頓，又將把史靜家里的事情說了，過來這邊的時候發現他在荒草那里鬼鬼祟祟的事情也給李強說了。

李強轉過身子，忍著怒氣，聲音嚴厲問張明，“到底怎么回事？”

張明見三叔生氣了，有些害怕將事情的原原本本說了出來，“那天早上我看見他從史靜的房子出來，我以為她是…,然后我一時氣不過，等他們走后，我就進了屋子，將一些桌子什么的打翻了，然后又將她菜地里的菜給狠狠的踩了幾遍，干完這些我就回去了?！?/p>

“第二天我爸說，我二叔家里要蓋房子，要我過去幫忙，還沒干一天就下雨了，然乎最近的幾天就一直在下雨，我也沒有過來，昨天又跟著三叔你去放羊，等今天空閑的時候，我才過來看看怎么樣，于是我就看見了他了?！?/p>

“他看見我了，我就趕緊跑，再后來你們就都知道了?！?/p>

李強聽完有些生氣直接踹了張明一腳，“你咋這么壞呢，居然破壞人的菜地?！?/p>

張明有些委屈，終究也還是不大的孩子，眼淚流了下來，“三叔......”

平安聽完張明的話，眉頭狠狠地皺在一起，要是他沒有說謊的話，他是在我們走后才進去的，而那時候還沒有下雨，所以門口跟屋內就不可能有那些微微下陷的腳印。

一開始平安以為那是史靜的腳印，可是昨天平安在給史靜撓癢的時候發現，史靜的腳印比門口跟屋內的腳印更小一些。

也就是說，真正進去史靜家里的另有其人！

平安盯著張明的眼睛，他應該沒有說謊。

李強問，“史靜在哪家醫院？明天我去看看他?！?/p>

平安沒有拒絕，說了出來，“在市三醫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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