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安

01

白色病房的大門緩緩打開，從病房里面走出來幾個穿著綠色衣服的醫生，她們臉上戴著口罩，聽見聲響，倆人連忙抬起頭，

項陽率先起身，對著領頭的醫生詢開口問道，“付醫生，里面的情況怎么樣？”

付醫生摘下口罩，臉上有口罩拓印的痕跡，額頭上有密密的汗滴，聲音里夾雜有些虛弱，說，“病人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接下來就讓她好好的休息就好了?！?/p>

聽到醫生說史靜已經穩定下來，平安心里的石頭落了下來，對著醫生鄭重地說，“謝謝?！?/p>

付醫生搖了搖頭，說，“這是我們的職責罷了?！?/p>

項陽看見醫生臉上的密汗，關心說，“既然她已經沒事兒，付醫生先去休息一下吧?！?/p>

付醫生點了點頭，給病人的手腳上藥，還有分析身體情況，她自己也確實很累了，臨走的時候扭過頭對著項陽，說，“要是有什么需要就給前臺的小劉說?！?/p>

“嗯?！?/p>

說完就跟著幾個醫生一起回去了。

項陽轉過身子，眼睛上下打量了平安的衣服，對著他安慰說，“好了，那個小姑娘沒事兒，你不得去換一身衣服？”

平安低頭看了看，衣服確實有夠臟的，還好醫院里有洗澡的地方，衣服的話平安的車子里有備用的，想到車子，平安對著項陽說，“車子壞的，你找個時間去修一下?！?/p>

項陽有些無語，好沒氣道，“敢情你還真把我當你秘書了是吧?！?/p>

平安沒有理他，站起來到車子里拿了衣服，就去洗澡了。

中間的時候項陽接了一個緊急的電話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02

洗完澡，平安穿過長長的清寂走廊，出來醫院，站在門口，抬起頭正好看見有一輛救護車鳴笛車頂上閃著燈光開出了醫院。

每時每刻都有人需要幫助。

平安向遠處望去，看著頭頂的灰暗天空，天空中的大雨轉小雨，后來慢慢的就不下了，不過烏云還在天上飄著，陰暗暗的，厚厚的云層壓的很低，壓抑著人們的氛重。

最遠處的柳市地標建筑——柳樓，像避雷針一樣，直沖天際，劃破蒼穹。

想了想，還是要給她說一下，拿出手機，因為路上摔了一次，所以手機縫隙里有黃色的泥漬。

平安不在意，給史靜打過去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邊傳來曉琳的笑聲，看樣子她心情很好，率先問，“平安，什么時候回來啊，我媽早上買了一大堆菜回來?！?/p>

平安手指緊緊地握著手機，指關節有些泛白，眼睛有些疼，不知道該怎么講，本來今天就要回去的，已經定好了回去的機票，他們已經約好了，說要一起去看家里的雪景，眼下卻也都無法實現了。

于是也不知道說什么。

“喂？”

過了幾刻鐘，張開了口，聲音低沉，“曉琳，我這邊有點事情，今天晚上回不去了?！?/p>

電話聽筒里有明顯地沉默，好像信號斷了。

過了一會兒，那邊才傳來寬慰的聲音，強忍著笑容，“沒關系，等會兒我下樓給我爸媽說下就好了?！?/p>

手機里不僅有寬慰的聲音，平安聽出語氣里還有失望，還有難過。

平安抬起頭看著重重的烏云，心里也一樣，說，“對不起?！?/p>

曉琳忍著聲音，沒有哭出來，“你在那邊好好的就行?！?/p>

“嗯，謝謝?！?/p>

掛完電話，把手機放在桌子上。

終于，眼睛里的淚水流了下來，滴到了畫紙上，渲染出小片墨跡，而后越來越大，最后紙張濕透了，又得重現畫了。

曉琳打開房間的門，下了樓……

03

平安輕輕推開病房的門，病房里面開著空調，溫度適宜，窗戶兩邊的簾子拉著，房間有些昏暗，周圍一片暗白色的反光。

走到病床邊，史靜穿著藍白色的病號服，安靜地躺在白色的床上，像童話里的睡美人一樣，小臉上裹著棉紗布，只露出兩個小眼睛，因為手背上的傷口，史靜手臂上插著針管，透明的液體正不斷的進入史靜的身體當中。

化作鮮紅滾燙的血液。

平安坐在床邊，手伸進被子里握住了史靜的小手，她的手一如既往的冰涼，像上次一樣，眼睛一陣充血，眼淚從眼眶里流了出來，滴到床上，打濕了床單，沒有聲響。

04

不知道過了多久，意識中，史靜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手很大，握住了自己的全部，而且也很暖和。

想要動，發現身體動不了，全身沒有力氣。

停了一會兒，熟悉了身體，史靜費力的睜開雙眼，看見白色的天花板，心里有了想法，讓人忍不住地在上面畫畫，裸露在外面的皮膚感受到房間很緩和，比她在教室還要暖和，鼻子聞了聞，也沒有垃圾桶的臭味。

空調微微的暖風吹來，撥了撥史靜的頭發。

史靜閉上了眼睛，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溫度。

穿著粉色衣服的護士輕輕地推開病房，走進來，看到病床上趴著一個人，雖然有些吃驚，但沒有什么動作，走到窗戶邊，打開了簾子。

外面陽光明媚，幾天的陰雨過后，溫暖的陽光終于普照大地，明亮的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在白色的被子上畫了道暖黃線，房間里也有了顏色，但依舊是以蒼白的顏色為主基調。

護士到床邊簡單的檢查了一下史靜的情況，一切正常。

等護士走后，史靜才睜開了眼睛，余光中看到了窗外的樹上在反射著光點。

幾分鐘后，陽光照在史靜的臉上，微微有些溫度，感受著周圍的事物，干燥的被子、舒適的衣服、小腳丫傳來的觸感、連枕頭也是香香的、還有被人緊緊的握著、以及被人放在心上。

史靜閉上眼睛，她就想這么可以永遠的被握著，永遠......

05

終于，史靜用力的側了側臉，看到了握著自己手的人。

他枕著雙臂，側著臉，安靜地枕在床邊，干凈的眉眼很好看，臉上有淡淡的淚痕，眼睫毛長長的，耳邊有軟軟的絨毛，還有額頭上那淺淺的疤痕。

她眼睛直直地看著他，雖然只是簡單地看著，但心里會感覺很安心，那種情緒說不出來的安穩。

她看累了就閉上眼睛，但休息一下就很快又睜開眼睛，怕他走了，也怕這是夢境。

閉上了眼睛，又睜開了眼睛......

06

史靜的手指輕輕地動了動。

平安感受到了手中的觸動，睜開眼。

抬頭，四目相對，史靜眼睛像一面清澈的湖水，但湖面上沒有波瀾。

史靜眼睛看著他，有些酸痛，但沒有避開平安的視線，于是倆人就這么互相看著對方。

直到某人肚子‘骨碌骨碌’地叫了一下，某人才微微低頭，不好意思，避開視線。

清澈的湖面上泛起漣漪，一圈一圈的向更廣闊的地方散去。

平安沒有說話，松開了史靜的手，準備起身。

史靜就像一個被人搶走了心愛玩具的孩子一樣，眼眶里突然流下了淚水，小手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拉住平安的手，小臉因身上的疼痛而眼角緊皺著，慘白的小嘴虛弱的道：“不...不要....不要離開?！?/p>

平安的鼻子微微有些酸楚，心里的某個念頭突然在腦子里不斷地放大。

他知道她，她很堅強，她一直都是的。

可如今卻對平安說出這種近乎祈求的話。

那一刻，平安的心好像被人猛的剮了千刀，劇痛無比。

平安反手握住了史靜的小手，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平靜一些，開口道，“我去買一下早飯?！?/p>

史靜看著平安，臉上的痛意有些緩和，最終松開了手。

平安沒有征兆地俯下身子，巨大的陰影籠罩了史靜，卻并不陰冷，額頭上被人輕輕地點了一下，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我很快回來?！?/p>

07

怕史靜著急，平安沒去遠的地方買，就在醫院的附近買了簡單的早飯，早飯是一碗小米粥，跟饅頭，還有一碗肉湯。

進來房間。

史靜聽見聲響，原本緊閉的眼睛，立馬睜開了眼睛，看著關了門緩緩走過來的平安。

平安坐到床邊，打開飯盒，抬頭對著史靜說，“給你買的早飯是小米粥，跟饅頭，還有一碗肉湯?！?/p>

史靜沒有說話。

平安看著眼睛疑惑。

過了一會兒，史靜才小聲地“嗯”了一聲

平安半站起身子將史靜扶起來，墊了塊枕頭在背后，靠在床上。

史靜的身體任由平安扶著。眼睛依舊直直地看著他。

平安也不在意，洗手回來，細心地將饅頭掰成了很小很小的塊狀，泡到了小米粥里，用小勺盛了一勺放到了史靜的嘴邊，嘴邊有熱熱的氣息。

史靜張了張嘴，但很快就閉上了。

平安有些不解，看著史靜問，“不喜歡？”

史靜微微搖頭，小聲說，“燙?！?/p>

平安愣了愣，自己有些粗心，“抱歉?！?/p>

在嘴邊給吹了吹，才遞到史靜的嘴里。

史靜張開小口，嘗了一口，慢慢回憶，聲音里有些不確定，看著平安輕聲問，“甜，里面放了糖？”

平安有點詫異，但還是點了點頭，聲音淡淡的，“嗯，里面放了糖?！?/p>

“不喜歡？”

“喜歡?！?，聲音頓了頓，“很喜歡?！?/p>

平安到小碗里又盛了一勺，勺里有很小塊的饅頭，吹了吹，遞到了史靜的嘴邊。

史靜小嘴慢慢咀嚼。

史靜嘗了一口肉湯，微微說，“咸?！?/p>

平安低頭用史靜的勺子嘗了一口，分析了一下，眉頭平緩，“嗯，確實有點咸?！?/p>

將桌子上的保溫杯打開，將杯中的熱水倒了一些進去。

平安嘗了嘗覺得可能還是有些咸，于是又倒了一些進去，嘗了嘗，很淡，這才盛了一勺吹了吹遞到了史靜的嘴里。

有碎發遮住了史靜的眼睛，平安輕輕地撥到一邊，問，“還咸嗎？”

“不咸?！?/p>

一小勺粥，一小勺小饅頭，一小勺肉湯，平安費了好長時間才將早飯給史靜喂完。

史靜吃飽后，平安吃了剩下的一些早飯，收拾好垃圾，出門扔到了外面的垃圾桶里。

回來，坐到床邊。

吃完飯，史靜身上有了一些力氣，扭頭看向窗邊，窗沿上放著的一個花瓶，白色的花瓶里放著幾朵淡藍色的花，花瓶跟花朵相得益彰，很舒服，而且花瓶里的花也開的很好看。

史靜的嘴角揚了揚。

平安注意到目光，站起來走過去，將關著的窗戶打開。

窗外吹來了一陣微風，夾雜著一些微微的濕氣，花瓣動了動，帶來了花的香味，很好聞。

08

史靜扭扭捏捏，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頭，小聲說，“腳癢”

平安緩過神來，走到床尾，掀開被子，史靜光著小腳丫，寬寬的藍白色褲子，更顯得小腿白皙，小腿瘦的跟平安的手腕差不多。

小腳露著白白的腳趾，但腳纏上了繃帶，平安撓了撓史靜的雙腳，雙腳有些涼。

史靜輕輕地“嗯”了一聲，安靜的病房里，平安能夠聽見。

平安雙手握住史靜的兩只腳，讓手上的熱量傳到史靜的腳上。

等她的小腳有了溫度以后，平安找了雙棉襪給史靜穿上，抬頭問，“還冷嗎？

感受著腳上的毛茸茸的觸感，看著平安回答道，“不冷了?！?/p>

想到某事，平安出去拿了兩個暖水袋回來，暖水袋用軟軟的布料包住。

平安抓住史靜的手，想放在暖水袋上面。

史靜小手微微用力，對著平安小聲說，“我想你握著我的手，不想你用暖水袋?！?/p>

平安眼睛看著史靜，她清亮的眼睛里閃爍著不一樣的光芒。

平安伸手握住了史靜的小手，不能握住兩只手，說，“另一只手用暖水袋?！?/p>

史靜“嗯”了一聲。

將暖水袋放好，回來坐到床邊，史靜看著平安。

房間里很靜，一時間顯得有些無聊，尷尬，特別是史靜一直在看著平安的情況下，于是平安提議說，“我講一個笑話吧?！?/p>

史靜沒有說話。

知道她是同意了，開始講了起來，“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跟一個小和尚?！?/p>

“有一天，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故事說‘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跟一個小和尚?！?/p>

“有一天老和尚跟小和尚講一個故事，說‘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跟一個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跟小和尚講一個故事說......’”

平安看著盯著自己的史靜問：“不好笑？”

史靜腦子里想了想說，“好笑?！?/p>

“嗯”

過了一會兒，平安注意到史靜的眼睛眨了眨，關心地說，“躺在床上休息一下吧?！?/p>

史靜眼睛立馬精神了起來，語氣里有堅決地說，“不要?！?/p>

停了一會兒，平安又問：“你渴不渴，喝不喝水?！?/p>

史靜回答說，“不渴?！?/p>

眼眸垂下，在心里輕輕地說了一聲，“我就想這么看著你就好，你在我眼里，我也就安心了?！?/p>

想到某些事情，鼻子酸了酸，眼眶里開始積蓄淚水，終于，眼淚像破堤的大壩一樣，止不住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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