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眾人聚又分，梁小六初識燕雨霽(一)

進入京城后，眾人滿是感慨，尤其是小六，他年齡最小，對一切新鮮事物都充滿了好奇。但更重要的是，對于經歷過一場惡戰的八個人來說，京城的繁華多少顯得有些不真實。倒滿了尸體的戰場，和歡顏笑語的北京街區，確乎算得上是兩個世界。

他們還沒走幾步，就有人突然跑到燕自遠面前，然后大呼：“快看，是燕大俠！燕大俠回來了！”

然后很多人都跑了過來，而且還一邊喊：“燕大俠！燕大俠！燕大俠回來了！”

因為燕自遠在江湖上鋤奸懲惡，仗義疏財，贏得了不小的名聲。很多人沒見過他的人，卻聽過他的名。有時他除惡除得過了頭，殺人殺多了，便會被通緝，因而看過他通緝畫像的人還是很多的。但他每被通緝，總會有人愿意花錢保他，到底是什么人他也不知道，估計是什么樣的人都有。有時錢保不了他了，就有人聚眾到官府鬧事，迫于壓力，官府常常不得不被迫放了他。越是這樣，他的名聲就越是大。

很多人都圍過來了：有的幫忙牽馬，有的幫忙提行李，有些人直接把茶水端了過來，說是燕自遠他們走了那么多路，肯定是渴了的。

燕自遠看到這些重情重義的兄弟們，想著自己原先打的那場大敗的仗，心里越發覺得恥辱與不甘。

他咬緊了牙，努力笑著看著這些仰慕他的人，他覺得非常對不起這些人，對不起他們對他的希望與期待。

一路上那些崇尚英雄的人問東問西，他們很好奇燕自遠一行人經歷了什么。燕自遠不打算隱瞞他們，贏就是贏，輸就是輸，騙人不是一個大丈夫的作為。于是他把他們在薩爾滸的大敗和一路上遇到的追擊以及兩位兄弟為了掩護他們逃走而犧牲的事情都一一說了出來。

眾人感慨，但并不算多吃驚。因為薩爾滸大敗的消息早已傳入了京城。燕自遠本以為很多人都會嘲笑唾棄他，但沒想到大家不僅沒說一句難聽話，而且一路上都在安慰他，說他們已經盡力而為了，能活著回來已然不錯了。因為在他們的心中，打了敗仗的燕自遠和其他人，仍然是他們的英雄。

燕自遠愈發覺得愧對這些信任他的兄弟姐妹親人朋友們。

走了一個時辰的樣子，大家終于到了燕自遠的家。燕自遠的妻子看到來了這么多人，馬上上街買了許些菜蔬米肉，這回眾人終于可以飽餐一頓了。

因為沒有大桌子，于是燕自遠準備去買一個。曲兄弟說這太浪費了，自己也簡單干過些木匠活，說罷，砍了些木頭，做了一個大方桌。

就這樣，燕自遠劈柴，梁小六燒火，曲兄弟做桌子，燕大嫂做飯炒菜，其余的人給燕大嫂打下手。

做了十幾道菜，就快要把桌子擺滿了。燕大嫂說自己也喝不了酒，就不上桌了。大家都不愿意，但燕大嫂執意如此，大家也不好說什么。他們擺了十副碗筷，十只酒杯，然后把桌子朝向東北方，其中的兩副碗筷和杯子也放在了東北邊的桌子上。這是為了悼念為他們而亡的王兄弟和洪兄弟。

何靖為兩位死去的兄弟斟滿了酒，然后眾人舉杯共飲。每喝一杯，就將王兄弟與洪兄弟杯子里的酒撒在地上，總共喝了三杯。

“吃菜吧，大家！”燕自遠說。

大家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還不時往王兄弟與洪兄弟的杯里倒酒，碗里加菜。酒都漫了出來，菜也堆了起來，但大家還是不時為他倆添酒夾菜。

“王老哥能喝酒，也喜歡喝。記得之前和我們一塊就天天說要有口酒喝就好了。也可惜，到死前，也沒能喝口酒?！?/p>

“他就是個愛酒如命的人?！?/p>

“多給他加點吧?！?/p>

“我看不如這樣，直接把這壇酒都放王兄弟那吧？”說罷，許灼把酒壇子放在了王宏天的位置。

“還有洪兄弟，我們十個人里就數他最瘦了，給他多加點肉！”

“是啊，就是死前，他倆也沒能吃上一口肉，吃的還是硬得要死的鍋盔……”

現在已經是深秋時節，北京的風很大，天氣也愈發的涼了。這段時間又發生了一件大事：萬歷皇帝駕崩，新皇帝即位。后來沒過多久，新皇帝竟然又駕崩了。他的年號“泰昌”甚至都沒來的及用。

當然，這件事對于普通的百姓來說，算不上是改天換地的大事；但是對于東林黨和魏忠賢等人，這是一件決定自己甚至于國家命運的大事。

在京城里逗留了兩個多月，白，曲，黃三位兄弟終于決定回南方去了。

燕自遠為三人準備了些干糧和盤纏，然后又分別送給他們一把自制的匕首。

“雖不是多貴重的東西，但也是自己打出來的匕首。不為別的，就為以后留個念想吧！”

“禮輕情意重，多謝了，燕兄弟！”黃兄弟說。

“此后一別，不知何時能再見到三位兄弟?！?/p>

“有緣自會相見。就此別過了，幾位兄弟，還有嫂子?！?/p>

“就此別過?！?/p>

“就此別過?！?/p>

“告辭了，諸位?！比齻€人對眾人作揖，拿上行李便走了。

燕自遠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再送送這三位兄弟。

就這樣走了幾刻鐘，三位兄弟都說就送到這吧。但燕自遠不干，一直把他們送到了城門口才目送著他們離去。

該散的總會散的。

大家也各奔東西了：張啟然到官府里討了門差事，許灼與何靖選擇作了錦衣衛，而燕自遠和梁小六則還在給人家搬貨賺錢。

其實何靖和許灼都勸過他倆，也勸過張啟然：“我們哥幾個武功都還不錯，到了錦衣衛里，一定能大展身手的?！?/p>

“你們若是想去便去吧，我還有些事情不能輕易脫身?！毖嘧赃h很無奈地回答。其實燕自遠之所以拒絕，是因為他知道錦衣衛到底是怎樣的一群人。他只殺惡人，不傷害無辜的人。

“那啟然和小六呢？”

“我也不湊那個熱鬧了，我在官府里尋了個小差役，混口飯吃還是行的?！?/p>

然后許灼、何靖把目光轉向了小六。

“我，我跟著燕大哥?！弊詮难嘧赃h救了小六的命，小六就跟定燕自遠了。他雖然對錦衣衛很好奇，但還是拒絕了。張啟然則是對錦衣衛一直都不感興趣。

“那好，我們兄弟幾個有時間常聚?！焙尉?、許灼作了揖。

“有時間再聚?！绷砣嘶亓藗€禮。

此后燕自遠帶小六去了很多地方，見了很多江湖上的人物，小六不是個怕生的人，所以幾乎對每天都很期待。另外他知道了愿意跟隨燕大哥的不止他一人，很多人都受過燕自遠的救助，對燕自遠自然可謂感恩戴德。甚至有慕名而來的人，千里迢迢從江南趕來只為見他一面。這些事情都讓小六對燕大哥愈發的敬佩。

不過，這段時間最讓他印象深刻的還是那次：燕自遠帶小六去了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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