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戰況

接下來的三天里，整個溫斯頓陷入了恐慌。

首先是宵禁令的傳播。原先熱鬧的溫斯頓街市如今跟隨夜晚的陽光同時熄滅繁華。所有人都清楚禁令發布的原因，前線戰況的告急成為了溫斯頓城每個人心頭的陰霾。

無論是親教廷還是親新教，沒有人能夠在重新洗牌的風暴來臨之前，保持平靜。

——海拉艦隊已經抵達距離溫斯頓只有五十公里的波風山脈，在這里駐扎已久的曼斯特騎兵團與海拉艦隊展開激烈的搏斗，雙方都投入了不少元素魔法師，作為輔助力量參與戰斗。

周四市政廳的每周大會上，楊托斯市長不無慶幸地宣布，曼斯特騎兵團能將海拉艦隊拖住在波風山脈很長一段時間，溫斯頓城內的守衛力量也已經到達前線支援作戰。

市長滿面春風，但座下同僚個個早已各懷鬼胎。

楊托斯告訴大家，再拖一個月，中部那些被魯尼黨占領的城市，布赫堡、新米德加爾以及魯尼大人所在的曼斯特，都會大量派兵前來支援。

但很顯然，變化莫測的局勢早就將年輕市長的威望付之一炬。大量軍官上了前線，市政圓桌上坐著的文官連半張桌子都坐不滿，沒有一個真的把他的話當回事。

如此情形之下，溫斯頓城內各方面的反對派，這幾天格外活躍。

先是宵禁令頒布當天，拉瑪特少校率隊去夏洛特牌屋清場。牌屋老板斯塔林與之發生沖突，被關進溫斯頓監獄三天。周五的時候被伊娃·布蘭登用重金贖出。

這個新聞一時間傳遍整個溫斯頓灰色產業圈。

斯塔林老板與新教政府不對付，圈子里人盡皆知。

狂野奔放的年輕老板向來對馬丁神教相對奧丁神教而言更加保守的教義與禮儀嗤之以鼻。

這次公然違抗宵禁令，也算是撕破了臉皮。

而花花公子斯塔林被一直與他不和的南方名姝拿重金贖身，其中自然脫不了他母親安妮·夏洛特的關系。這也讓出獄后的斯塔林，一時間成為圈內的笑料。

如果說斯塔林的事情還只是在圈子里傳播，那么亞修·祖內特在周四宣布祖內特家族四類股票大跌，全部回歸發行價的重大政策，則讓溫斯頓城內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這四類股票，正是海貍家族現行董事長亞辛·祖內特在戰爭爆發初期，以白菜價大量兜售給新教政府、新教軍隊以及新教后勤方面的四種股票。

在海貍家族的新聞發布會上，年輕的祖內特大少爺亞修以家族產業受戰爭影響，前景灰暗，大量祖內特投資人拋售股票為由，解釋了四類股票大跌的原因。

發布會的現場，不見董事長亞辛先生。年輕的發言人長袖善舞，沒有給報刊和溫斯頓股票事務所的記者留下絲毫可供指摘的地方。與此同時，又準確地傳遞出海貍家族的態度——魯尼黨和新教徒，再見！

報復打擊可能很快會到來，但那些終歸只能是暗箭。傷不傷得到這只強壯依舊的海貍，還得另算。

畢竟這是祖內特的家族股份，亞修的宣布不合情但合法。

既然海貍家族選擇了這么做，那么他們也會團結起來去承擔，這個決定可能帶來的名譽以及安全風險。

————

在宵禁第三天的夜里，空空蕩蕩的街市上，傳來馬丁教士傳教布道的吟唱聲。

這是周五的夜晚。前三天，尤里安總算是能松口氣，沒有那么多麻煩事纏身，能夠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做助理，調香水，研究香奈兒五號，以及照顧他的妹妹。

老唐頓的橙系香料課題，已經有了不小的進展。

在尤里安的卓見，羅德里戈的劃水，以及唐頓·修斯豐富的經驗領導下，他們已經找到了重塑“西部良田”香水最佳的用料和最佳的配比。

尤里安的推測沒有絲毫錯誤——柑橘，尼賽爾特產的北方苦柑，完美地契合了唐頓的要求。

苦柑的甜暗藏在入口時的苦澀之下，作為香料使用時，它的那股苦澀氣氛會先與馥奇香調中的老派辛香融合，作為第一印象出現。

但緊接著，淡淡的甜味開始顯現，并且在三人最終敲定的最佳配比下，貫穿整個香水體驗過程。在揮發的過程中，加入少量麝香，增添一種溫暖與活潑。

用唐頓的話來說，就是“像長期被管教的皇室公主，來到了無人的野外，慢慢展現出活潑的氣質”。

但今天晚上，老唐頓讓他和自己留在工作室，加班加點進行另一項研究。

“將這款線性香變成調性香，并且在中調加入合適的花香味?！?/p>

在關上工作室大門的時候，老頭子還告訴他自己已經請亞修帶奧莉薇婭一晚上，讓尤里安不要擔心。

唐頓給他的任務是，尋找最適合融入這款香水的花香。

此時此刻，尤里安坐在實驗桌前，枯燥地嗅聞著老唐頓提供的各種花瓣精油。

近兩天的系統格外慷慨，那天離開夏洛特牌屋后，系統告訴他已經解鎖了牌屋的隱藏任務，并且在斯塔林的眼皮子底下拿到香奈兒五號，又獎勵了他兩百點經驗值。

唐頓提供給他的花瓣精油有玫瑰、茉莉、含羞草以及晚香玉。除了玫瑰外，尤里安直接購買下其余三種氣味，點亮它們的氣味圖鑒。

一旁的老唐頓則在重新計算配料比例并且實驗，試圖將這瓶香水改造成他最新制定的三種調性。

聞一會兒香水，聞一會兒精油，雖然氣味圖書館系統能讓他很好地分辨各種已知氣味，但長期的嗅聞也會導致鼻子失靈。他向唐頓打了個報告，站到窗邊，呼吸一些新鮮空氣。

接著，就聽到激昂高亢的馬丁教士傳教聲。

尤里安抬頭向下看去。夜幕籠罩下，空無一人的兩側街道，正走來兩批身穿修道院長袍的傳教道士。

他們的胸前都掛著一顆星型圖標了，每念一句教經，就會搖晃一下星型掛墜。掛墜里面發出小顆粒碰撞的聲音，十分刺耳。

唐頓幽幽的聲音傳來，“你知道，馬丁教過去的故事嗎？”

老頭子一邊在紙上快速計算著，一邊靜靜聽著那些古怪的經文。

沒等尤里安回答，他便自顧自說起了這西格洲第二大教的來歷。

馬丁神教以三百年前的一個皇家園藝師馬丁命名。

相傳馬丁一天在塔澤蘭島宮花園，也就是尼賽爾諾曼皇族的后花園里，修剪梧桐樹枝葉的時候，忽然悟到了“萬物靈長授于天，天之威命授于人”的道理。

馬丁認為世界上的神跡都是人為。既然都是人，為什么他自己不能成為信仰？

“神不在書中所存在。我見神時，神不見我。神見我時，我自見神?！?/p>

他將那棵梧桐樹的葉子按照自己的想法，修剪成了星型。取下一片葉子，別在自己胸前，去皇宮內辭職，接著便游歷西格洲十二年，寫下了著名的《天使行者記》。

“馬丁教的內容，偏向自然解放、萬物有靈。但隨著時代的發展，逐漸演變成了清規戒律、道德禮儀?，F在的馬丁教繁文縟節遠多于奧丁神教。魯尼不是馬丁教的忠誠信徒，如果是的話，他就不會造反?！?/p>

唐頓停下筆，將自己紙上的計算結果交給尤里安，讓他幫忙驗算一遍。

看著紙上密密麻麻的方程式，聽著老唐頓難得與他交流談心。

“這是很巧妙的現象。馬丁教橫空出世的時候，奧丁教正處于中世紀黑暗時期，過度神話阿薩神族的能力，束縛人們的思想。這個時候，馬丁教是解放人性的嶄新思潮?！?/p>

“但現在呢？角色恰恰互換了。北方聯盟成立后，修正派以阿斯加德神話作為依據，指出神話中人神二者，并無過多的不同，從而要求廢止那些繁文縟節。奧丁神教才發展到了如今的高度?！?/p>

“馬丁教？卻在時代變更中慢慢變味了。你聽他們讀的經文，并非《行者記》中的原文。而是后世一個大牧師按照自己的想法，修改《行者記》而成的新教經。

“他認為教經就應該難以理解，撲朔迷離。搞得和魔法咒語一樣，很少有人能理解其中涵義?！?/p>

唐頓深吸一口西部良田的香氣，感慨道，“背離時代發展的，不可能成功。香水更是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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