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九天（一）

初八這天，全府張燈結彩，從辰時開始，拜訪的人便絡繹不絕。因公主剛滿十四，還不曾及笄，所以這宴會還不曾大肆鋪張。大熠國的規矩，當選皇帝的秀女年滿十四可進宮。袁虎最初的打算等到公主及笄，可現在看來恐怕是等不及了。來拜訪的人，大多是沖著皇上來的。不得不說，皇上與公主的聯姻是袁虎走的一步很好的政治棋。

當今皇上，軒凌，年方十九，先帝爺唯一的兒子。先帝是大熠國的開國皇帝，正值壯年卻意外遭遇不測匆匆離世，只余下一子兩女，還有這漸漸走上正軌的大熠國。袁虎一開始便追隨先帝，輔佐先帝，大熠國現在的一派祥和也有袁虎一半的功勞。先帝雖薨的突然，但也早就為當今圣上鋪下了后路，封袁虎為丞相，輔佐幼帝內政。軒凌對袁虎也是十分器重，袁虎可以調動全國四分之一的大軍，剩下的四分之一在趙青烏手里，還有二分之一則掌握在皇帝的手中。軒凌此舉一出，朝廷內外一片君臣情深的樣子，皇帝愛戴大臣，大臣為此鞠躬盡瘁，死而后已，這背后的暗潮洶涌大概只有各人心中見分曉了。

生辰宴會是在酉時正式開始。我到公主院里的時候，婢女們正在為公主更衣，公主穿的是正裝，一層一層的錦繡，深色的曲裾深衣，上繡藤蘿的圖案，窄袖緊身，幾經轉折，繞至臀部，然后用綢帶系束，更襯得公主膚色勝雪，俏皮的垂云髻也不失大氣。等到梳妝完畢，公主沖我做個鬼臉，“姑姑，可真是煩悶，不如平時來的自在?！蔽页脵C打趣道，“咱們公主可是越來越標致了，呵呵?！蔽彝氏挛沂稚系蔫C子，倒是晶瑩剔透，觸之圓潤，戴到公主腕上，“沒給公主備份厚禮，這點小意思還要公主笑納?！惫餮诓蛔〉捏@訝，“姑姑這，不是你一直不舍得戴的么？”原不是什么稀罕東西，只因是袁虎送我的唯一的東西，本想著從此珍藏，現在恐怕也是無用了。

我笑笑，“今兒就送給小壽星了?！惫鞔髦舱线m，也算完璧歸趙了。

現在公主一切已準備妥當，只等宴會開始。小小的人兒臉上已略顯疲態，別說公主了，就怕是再能干的人這一天下來怕也是筋疲力盡。我也只在早的時候見過袁虎一面，彼此也沒有多少的話，只是平時的樣子，匆匆的擦肩而過，他怕是也無暇顧及我了。

正說著，袁虎進來了，怕是沒想到我也會在此，眼神有那么短暫的停頓，繼而轉向公主，“公主準備妥當了么？”

“回大人，一切準備妥當，”有婢女附和道。

“爹爹，女兒這樣成么？”公主一看袁虎來了，很是高興。

袁虎這才定定的看著公主，有一霎那流露出一種不舍與愛憐，但頃刻間轉瞬即逝?！昂?，好，很好，阿柒真美，一會你皇帝哥哥就來了，可不要給為父丟臉?！痹⒁贿厼楣飨盗讼狄陆?，一邊叮嚀著。

不忍看這父慈子孝的一幕，輕輕地退出屋子，我抬頭看著天邊漸漸升起的星辰，看來這一切竟無法改變了。

遠看著夏總管急急地走來，看見我只略微欠了欠身，神色焦急，“成姑娘，大人在里面吧？”

我點點頭，不等我回話，便匆匆來到廊下，停頓了下平復了下呼吸，剛要開口，就看見袁虎已大步出來了。

“什么事，夏總管?！?/p>

“稟大人，宮里人來傳話說，皇上已經起駕了。咱們是不是該準備著接駕了？”夏總管微弓著身跟在袁虎的后面。

“好，讓他們去準備，另外吩咐人看好戲班子，別出什么岔子。還有，也別怠慢了各位大人?！?/p>

夏總管領命而去，我微微側身，袁虎只深深看了我一眼，這時便有婢女過來，“大人，婢女服侍您更衣吧?！苯K究什么也沒說便也離去了。我這才想起，雪雁還沒過來，不知道吩咐她的舞衣制好了沒有，趁著這會人還不多，我就回海棠苑瞧瞧去吧。

回海棠苑倒不遠的路程，趙青烏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又出現在我腦海里。曲折回轉的小徑，一抹碧色進入眼簾，定睛一看竟是雪雁，我剛要喊她，卻看見她后面還有一人，那人穿一襲黑衣束衣束發，我不敢走的太近，只躲到樹蔭后面，我這才發現雪雁像換了一個人，再不是平時溫婉謙卑的模樣，倒顯得干脆利落。聽不太清他們在講什么，隱約聽到像是準備好了之類。說了一會，最后那黑衣人微微點頭后便離開了，雪雁這時轉過身來往公主的院里走去，端著剛趕制出來的舞衣，早已恢復了以往的謙卑，就好像從來不曾與什么人交談過。

我等了一會方才從樹蔭后走出，那天與趙青烏這是在此碰上，才發現這也是個不容被發現的拐角，從海棠苑通往公主那里，這里是必經之路，而且一到這時候四周綠衫參天，這才擋住來回的視線，我海棠苑本就偏僻，這里也是鮮有人經過?？磥硌┭悴蝗羝綍r一般簡單。

“斐然?！拔一仡^，云姨正含笑而來，“想什么那，這么出神?！?/p>

“沒什么，云姨，你也來了？”

“是啊，我帶了翠菊他們來，舞上一曲為公主助興?！?/p>

已到了公主院里，雪雁看來也是剛到。云姨也似乎沒發現什么，徑直走過她身旁，我隨后也進了院里，雪雁默默的跟在我身后，竟沒有一人發現有什么不尋常之處，我也輕吁了口氣，畢竟我也不想讓人尤其是云姨知道我要在人前跳舞。

公主馬上就要出門接駕了，有專門的嬤嬤在做最后的叮囑，公主還不忘抽空沖我和云姨做個鬼臉?；噬蟻淼臅r候，袁虎將率家人及眾大臣十里之外相迎，相府其余上上下下的人都要在大門外跪迎。袁虎和公主走后，我們也將準備去府外做準備，所有的人都井井有條，我和雪雁故意走得很慢，慢慢與云姨拉開了距離。

整個相府的西面是袁虎的會客廳，有個大大的戲臺，臨湖而建，這時已準備妥當，戲臺四周皆用輕紗羅幔，湖中燭光點點，等月色瀉下，人影綽綽，能想象舞在上面是怎樣的亦幻亦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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