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遇險又遇人

第一章

夜幕籠罩，天空披上了黑色紗衣，夕陽早已回家，獨自遠游的少年已無家可回。

在臨安鎮有個很小眾的傳聞，鎮外的安林半夜三更，有鬼敲門。

這片林子便是安林，鹿十六手上拿著一支不怎么亮的蠟燭，憑借著微弱的火光在林中匍匐前行。

林中飄來陣陣陰風，原本就細小的火光又小上了幾分，白衣少年突然有點后悔，早知道就不省那點住宿錢了。

鹿十六一手握住蠟燭，一手擋住風，身子一直發抖，不知是冷還是害怕，連蠟油滴在手上都沒發覺。

少年的腳步越來越輕，風簌簌回響，少年注意到遠處似乎多了幾抹幽綠，就像夜晚動物的眼睛一般。

鹿十六止步不前，牙關開始打顫，直覺告訴他，有危險。那幾抹幽綠瞬間移至少年身前，少年轉身就跑。

是鬼！

少年心中吶喊一聲，轉身就跑，衣袖獵獵作響，頭發凌亂不堪，手中的蠟燭也顧不上了，就這樣摸黑穿行于林間。他身后，是鬼，一只可以稱得上是標準的青面獠牙的鬼，在修士眼中可能只是個小雜碎，但鹿十六不過是個還沒滿七歲的小孩。

少年加快速度，只是徑直向前跑，也不知道是該說幸還是不幸，雖沒有撞到樹，但是身上卻被樹枝牽出了許多裂口，好在少年早已習慣這樣大大小小的傷。

突然間，少年感覺整個人的重心往前傾，身體輕飄飄的不受控制，少年石頭絆倒，直接摔了個臉朝地，少年再跑不動了，剛準備起身卻是又一次趴下了。

爹，娘，我害怕......

眼看著鬼就要撲上少年，一道白虹閃過，夜色似乎都被照亮了一點，身后傳來“噗通”一聲，貌似是鬼身首異處，少年這才松口氣，趴在地上喘著大氣。

得救了。

那白虹是一道劍光，斬出這一劍的人也緩緩從夜色中顯出身形，是一位劍眉少年，身著白衣，腰懸長劍，讓人覺得肅殺而又冷冽。

他看著趴在地上的鹿十六，冷冷道：“一個小孩子半夜三更不在家中好好待著，跑這種地方來干什么?！?/p>

鹿十六緩過一點氣力，站起身，雖然看不清來人面容，但能感受到一股話語中的不善，他有些打顫著道：“我...沒有家了?！?/p>

劍眉少年沒說話，似乎是沉默了，這時又一道女聲響起：“哎呀，季師兄不要這么兇，嚇著人小孩子了?！?/p>

視線漸漸明亮，原來是剛剛說話的少女在手中燃起了一團火，少女身著青衫，甚是好看，鹿十六看著他們，覺得他們就像神仙似的。

少女似乎看出了鹿十六的想法，笑著說道：“用凡人的話來講，我們的確是神仙，這個哥哥叫做季燭，我呢叫做詩雨，小弟弟，你呢？”

“我叫鹿十六?！甭故优撑车卮鹬?。

詩雨和季燭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疑惑。

鹿姓，無家？

季燭眼神示意了一下青衫少女，詩雨心領神會：“那小十六你到這安林干什么呀？”

鹿十六聽到小十六這個稱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禮貌笑著：“去靈心山?！?/p>

少女眼睛一亮，理了理衣衫，準備長篇大論。

“巧了不是，姐姐就是靈心山的?！?/p>

季燭咳了兩聲，就這樣打斷青衫少女：“那這樣，我們帶你回靈心山，至于能不能進，看你本事，如何？?！?/p>

鹿十六抓住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字眼，回。

季燭這個建議也是下下策，畢竟不能把一個小孩子留在這安林吧，但季燭覺得憑借他與宗主的關系，應該還是有得商量。

詩雨抬抬手，三人腳下生出一張符紙，就這樣載著他們飛行。鹿十六半蹲著，用手摸摸，一臉好奇。詩雨笑著：“這是神行符，可以轉瞬跨越非常遠的距離，這是每個宗門弟子必帶的東西之一?！?/p>

“小十六，你為什么想去靈心山??？”詩雨問道。

白衣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沒了爹娘，沒有了親人，我想看看這天下，走一走江湖?！?/p>

季燭很難得沒有直接冷哼，反倒是有些淡然：“所以你要修煉?！?/p>

少年沒說話，其實他只是因為沒有了家，他的娘說這世上還會對他好的人應該就只有靈心山那位老人了吧。

不一會兒三人就出現在群山之中，群峰連綿，山峰如出水芙蓉般朵朵開放，有建筑立于群峰之上，鹿十六眼中滿是驚奇，顯然是沒有見過這樣的風景。

詩雨和季燭似乎私下說了什么，最終詩雨一人帶著鹿十六去往一個山頭，季燭自己先離開了。白衣少年疑惑地望著詩雨，詩雨笑著：“你現在不要管那么多，你要關心的是你能不能進靈心山，這我們說了不算，要看宗主的意思?！?/p>

山峰最高處，一間精致的小木屋門口站著一人，詩雨行了一禮便離開了。那人是一白發老者，身著長袍，衣衫打理得整整齊齊，目不轉睛地看著鹿十六，準確來說，是鹿十六頭上的木簪。

長袍老者緩緩開口：“小家伙，你叫什么？”

“鹿十六?！卑滓律倌甏鸬?。

老人稍稍撫須，剛剛詩雨與他心聲說道：“此子鹿姓，但無家，底子不敢擅自定奪，請師父拿主意?！?/p>

鹿姓，無家，木簪言鹿，那么，這個小家伙當姓徐才對。

長袍老者牽起少年進屋，說道：“在我這里不用太過小心，你的母親？”

鹿十六有些遲疑，但還是答道：“家母鹿言?！?/p>

老者了然，錯不了。然后突然正色道：“鹿十六，老夫名藍鯨笙，與你有緣，你可愿拜老夫為師？”

白衣少年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嚇了一跳，這個老爺爺為什么才剛剛見到自己就要收自己為徒，難道自己其實是百年難遇的天才？

老者莞爾一笑，果真是小孩子心性，不過這也是事實，小家伙的確是天人之資，甚至更甚。不過有緣，有的是你父輩緣。

師弟啊，當初師兄有顧慮沒能救下你，現在你也不在了，那我只能回報給你的兒子了，不過師兄還真有點羨慕，師弟的兒子長得如此俊秀，天賦如此之好，唉...

鹿十六沒有直接答應，反而是反問到：“你是好人嗎？”

老人顯然是沒想到這個問題，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很大聲，眼角甚至有了淚花：“老夫我不敢說我是好人，因為好人不一定是好人啊，壞人也不一定是壞人啊，如果我說我是好人或者壞人，你就不拜師了嗎？老夫雖不是特別好的人，但還是會護著自己弟子的。反倒是老夫要問你，你難道就這么相信老夫一定會收你為徒嗎？”

白衣少年點點頭，胸有成竹答道：“老爺爺一定會收我為徒，這我敢肯定，可如果我說我不拜師，老爺爺就一定會讓我走嗎？”

藍鯨笙一愣，又是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倒有些好奇了：“你如何確定老夫一定會收你為徒？”

鹿十六倒是覺得不意外，緩緩從頭上取下簪子，說道：“老爺爺你從一開始就看到這支木簪，就知道了我是何人，因為有人念出簪子名時，它會有所反應，但它對于您的反應是親切，所以它認識您，或者說，您認識我父母，所以您問我母親時我才說了實話，那么您收我為徒，定然是因為我父母?！?/p>

藍鯨笙有些詫異，但還是強忍著笑意：“那你如何確定老夫定會收你為徒呢？”

白衣少年有些遲疑，看了一眼老人：“因為老爺爺您看著簪子里的眼神里有愧疚，有懷念，所以因為這份愧疚，您一定會收我為徒，至于是什么因什么而愧疚我就不大看得出來了?！?/p>

老者笑了，再問：“小小年紀太聰明不好，說了這么多，那你是否愿意？”

鹿十六就這樣跪下：“老師在上，受學生一拜！”

藍鯨笙又是一愣，老師？學生？

洛黎國的拜師是很嚴謹的，先生教學生知識，師父教弟子法術，老師便意味著此生只拜一師，老人再不能笑著，立刻嚴肅起來：“老夫藍鯨笙，今日收鹿十六為...關門弟子，此后定傾囊相授?！彼{鯨笙有一句沒有講出口。

今日在此起誓，不負師弟不負此子。

鹿十六之所以敢就這么拜師，是因為他其實是知道靈心山的，不僅知道，還知道宗主是自己父親的師兄，并且有愧于自己的父親，況且，這位名字聽起來極年輕的老人是他娘所說的唯一一個會對他好的老人，這一點，從老人能念出簪子名字時少年就已經確定。

藍鯨笙就這樣草草收了個關門，但心里還是很重視的：“你現在七歲都未滿，暫且先住我這，還是不要讓人知道你身份的好，待時機成熟再告知外界。至于你未來的修煉的方向，定然是走那煉氣士，武夫劍修那些可以涉獵，但對你來說，沒什么必要，不過煉氣士必須是十歲以上，不是因為有年齡限制，而是因為十歲以下凝氣基必定都會失敗，甚至很多人十歲都無法凝氣，因為凝氣對自身要求很多，所以修真界才有了‘術法千道，煉氣獨到’這說法。因為煉氣難度之大，所以煉氣士往往比同境界的其他要強，但這只是理論上，煉氣士并不是就高人一等?！?/p>

“你身上現在應該有兩把靈劍吧，他們并沒有被原主切斷關系，他們原本的主人是你的父母，你是他們的兒子，所以靈劍自行認主了，至于本不本命劍就看你自己了?！?/p>

鹿十六基本都沒聽懂，一臉不知所措，藍鯨笙有點無奈：“你母親這些還沒教你？意料之內，那老師簡單講講。煉氣士可以有五件本命物，但有主次，可以是任何物，但屬性不能重復。假如你是劍修就不一樣了，劍府與竅穴的數量決定了劍修的資質，本命劍能有幾把，看本事，所以可以有輔劍，但本命劍的數量絕對不會多，而老師是打算讓你先凝劍府，成為一名劍修，有了本命劍后再凝氣，這樣你一人能擁有最少兩把本命劍，當然，這是前無古人的，老師相信你，是因為你的天賦確實很好，但是這個過程能不能撐住，就要看你自己了，如果不行，就放棄?！?/p>

白衣少年點點頭，他的母親也是這樣想的，因為他必須擁有兩本命，因為兩把劍必須是在一起的，不是因為它們有什么特殊，是因為它們本該在一起。

藍鯨笙又說道：“時間都拿去說廢話了，那么明日開始，老師我就會傳授你知識和劍術，先讓你成為一名劍修，不過話倒是說回來，這煉氣士還真金貴，就數它要十歲之上...”

第二日一早，鹿十六剛剛醒來，就看見一張上了年紀的臉，當即嚇了一跳，哆嗦了一下，同時也嚇到了藍鯨笙，白發老者理理衣衫，緩緩道：“今日先教你打樁，武夫的便是從打樁開始，目的是讓你的體魄強健，能否成為武夫無需在意，即使你是爛泥扶不上墻，老師也能保你此生無憂?！?/p>

白發老者帶著白衣少年到自己的后山，這里的演武場平日沒人敢來，鹿十六這時支支吾吾的想說什么卻又不敢。藍鯨笙直接拒絕：“練完再吃飯?！?/p>

鹿十六就這樣落在了一個平臺上，周圍都是木樁，每個樁上都有若干棍子，少年在陣中心，顯然是要走出這個樁陣，隨即白衣少年向老師投去疑惑的眼神。

不是打樁嗎？這是走樁??！

長袍老人壓根沒在意，自己找了塊石頭坐下，武夫走樁，旁人不能隨意言語。鹿十六只得自己開始嘗試走樁，然而小心翼翼走過一個，稍微不甚木樁旋轉又帶動了另一個木樁，直接把自己又打了回去，少年嘗試用手臂擋住，卻發現根本無法擋住，反倒是手臂被打得通紅。才走了幾次，白衣少年就已經滿身淤青。

長袍老人終是不忍，開始言語提示：“這可不是普通木樁，老師我可不是要把你教成那什么武學宗師，這木樁是根據人周身的氣運轉，就算你不動，它也會旋轉，所以你必須提著自己的氣，這個氣是真氣是靈氣，你必須抓住，這是凝氣根本，凝天地之真氣，聚于自己的丹田，最后才能凝成氣府，這只是片面，不要想當然?！?/p>

鹿十六果真開始沉思，不再強行突破，他伸出一拳，木樁旋轉，木樁旋轉的瞬間，他感受到了氣的運轉方向，又一次嘗試走樁。

藍鯨笙也不再只是看著，開始提示：“左，哎呀是不是傻，跳一下，左下，避，右下揮拳改氣流方向，橫飛都會，挺好?！毖劭瓷倌陮⒁鰜?，藍鯨笙突然開始反報方向，鹿十六又一次回到原地。

“現在我的提示不一定正確，你必須會分辨，不僅如此，你還要做到不分心，雖然這可能有點揠苗助長，但你是老夫的關門，該受！”

鹿十六再次走樁，已有些熟練，已經可以不用提示。少年就快走出樁陣，突然被絆倒，木樁的走向不知何時突然沒了規律，少年周身的木樁相撞，木枝斷裂，眼看斷枝就要刺到少年。白發老者心中一緊，直接一揮手，整個樁陣都被震碎。少年遲遲沒有起身，藍鯨笙意識到不對，一把抱起少年，稍微檢查，卻是發現一種不該出現在少年身上的東西，毒。

這個毒不是致命毒，但是會堵塞少年的修行，讓他在快要邁入修真道時遇到問題，大概就是直接失去知覺。白發老者有些怒顏，一手揮去了毒根，一邊繼續查看少年身體。

哪個找死的下這種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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