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密謀平叛

昏暗穹頂籠罩著天地，山河浸沉在嚴寒中，天空灑落閃爍的小雪粒，雪白而又堅礪。臨街的酒肆，在寒風中飄揚的酒旗上，繡著“千里江山”四個篆字。

年輕的管事引著老人進入堂中，老人謹慎言道：“拿出憑證來吧！”

管事從袖袋中掏出鐵牌，老人接過雕刻著夜梟圖案的鐵牌，和手中鐵牌對起來后，嚴絲合縫，老人這才點頭，問道：“這里的玉卮醪多少錢一斗？”

管事反問，“老人家，何不喝汶錦鱗，這才是我們家的正宗?！?/p>

聽到這句話，老人這才取出貼身隱藏的信件，鄭重的交給了年輕人，“我家老爺說了，這封信今日務必交到王上手中，越早越好?！崩先苏x開，似乎想起什么遺漏，轉身鄭重叮囑道，“記住了，過了今晚，就沒任何價值了?！?/p>

看著老人匆匆而去的身影，管事知道事關重大，不做絲毫停留，快步進入后院取馬?？祚R加鞭，一路風塵，來到一座并不高大顯赫的府邸門前。

府第在王宮東南不遠處，門前匾額上寫著“允恭克讓”四字，這低調的院落里卻是大名鼎鼎的“肅政使司”，也稱“樞密府”，更多的被稱為“夜梟府”。這里的人員被稱作“夜梟”，如同隱藏在陰暗角落的夜梟，借著夜色掩護，敏銳的觀察四周，追蹤痕跡，精心潛伏，耐心等待獵物出現，悄無聲息的出擊，伸出長有力的尖爪，將到手的獵物殘忍的活活撕碎，慢慢享受這無比美味的大餐。

黑漆漆的大門上雕刻著蹲伏的夜梟，如同死魚的黃色眼睛盯著來者的眼睛，似乎想洞悉隱藏在人心最黑暗處的最深沉的秘密，在這眼睛后面，掩藏著無數的秘密，這些秘密隨著時間的流逝，被深深埋藏，再也沒有機會重見天日。

管事將玉璋掏出，塞到夜梟的“眼睛”中，片刻后，大門露出一條縫。

廂房中，長官在教訓著管事，“栗大宜，這樣會暴露你的身份?！?/p>

栗大宜并沒有理會，急急言道：“大人，顧不得這么多了，對方有言，這封信必須，立刻，馬上，交到樞密使大人手中，否則會釀成大禍?！?/p>

“本官交給大人便是！”長官想到了這封信的價值。

栗大宜不再顧及面子，換上冷臉，“李大人，對方反復叮囑，反復交代，這封信要我必須，親自，不經任何人轉手，交給王上?！?/p>

長官面帶冷笑，“你算個什么東西，王上豈是你相見就能見的?！?/p>

栗大宜毫不在乎威脅，“大人，你可想清楚了，在下也有直奏樞密使的權力，他們交給我信，就知道我能送到，若是錯過了什么，怕是大人擔待不起?！?/p>

長官氣鼓鼓的言道：“若是有什么岔子，本官也要跟著一起擔責的，他娘的，升官發財的事不找我，出事讓老子來擔著?！?/p>

栗大宜陪著笑容，“趕緊的吧，你我同去，都能露露臉?！?/p>

長官放下手中筆，“算你他娘的有良心?！闭f著，拿起厚重的披風，“要不是我，你還真他娘的送不到，樞密使大人今日就在宮中，我們快去?！?/p>

見到了杜驥，長官搶先言道：“大人，有封信要交給王上?！?/p>

栗大宜翻了個白眼，緊步上前，將信呈上，“在下栗大宜，大人請看?！?/p>

杜驥有種不祥的預感，趕忙拆開信封，待看完后，似乎有些不確定，又看了一遍，臉色大變，趕忙招呼二人，“馬上隨我入宮，面見王上?！?/p>

王宮中，火爐正旺，卻無法抵御陣陣寒意?？吹叫藕?，國王即刻將老王叔師莊玗，大君師宜陽，公子師茍勝，大司徒宮瑞海，大司理風世頤，大司行冉方察，還有親翊衛將軍巫馬卿、大君師傅修增安緊急召來。

國王看著神情凝重的眾人，對杜驥言道：“把你掌握的，給大伙說說吧！”

杜驥簡明扼要的言道：“諸位大人，剛剛得到消息，大司馬明日叛亂！”

大司馬要叛亂！聽到這句話，眾人都驚愕不已，不敢相信。

巫馬卿大罵道：“逆賊身為先王嫡子，王上的一母同胞，深受王上器重，執掌東元兵馬十四年，不知圖報，卻思叛亂，其罪當誅！”

杜驥面帶憂慮，“逆賊久在軍中，黨羽遍布，此賊作亂，真能翻天覆地的可能！各地線報，此賊秘密聯絡各郡司馬，策反了七宿衛中的角、氐、房和尾四宿衛，更糟糕的是，泰宗大營和元鎮大營的兵馬也正往都城進軍，大司馬的眾位親信都秘密潛入大司馬府中，準備明日起事?！?/p>

眾人色變，巫馬卿最知軍事，緊張的言道：“先不說泰宗大營和元鎮大營，七宿衛中有四個宿衛依附了逆黨，若是作亂，可是災難??！”

風世頤面帶擔憂，“若是如此，就是天大的危局了，我們的水師雖說獨步天下，可陸戰遠不如宿衛嫻熟勇猛。七宿衛負責拱衛都城，是王都周邊最強的軍隊，他們依附了逆賊，若是作亂，王都都沒有力量能抗衡他們了！”

冉方察皺眉凝思，“沒想到此賊如此狡詐，做大司馬時充實宿衛，說是要加強王都守衛，原來是為謀逆做準備??！四宿衛都是從泰宗和元鎮大營挑選的勇士，親翊衛怕是無法抵抗四宿衛的猛攻，若是城內有他們的內應，只要打開城門，四衛涌入，就沒有什么能抵擋他們的！王上要早做決斷，不能遲疑?！?/p>

宮瑞海勸諫道：“如此危局，臣建言，王上先行巡避，去白石港的甲辰水師避難。舍弟宮靖海掌握甲辰水師，向來是王上親自掌握，只從王令。若求萬無一失，就巨艦出港，王上在海上發布王令，調度四方，撲滅叛亂?！?/p>

“如此不妥，父王一動，大司馬就覺察出異常來，恐怕他們馬上就會起事，我們反而失了先手?！睅熎垊俜駴Q了宮瑞海的意見，“兒臣看，還是父王坐鎮王宮，突襲大司馬府為好，我們戮力同心，定能平叛?！?/p>

風世頤點頭，“突襲大司馬府，若能成功，就能兵不血刃的平叛！當然，也要做最壞的打算，堅守王宮，等待老水地的百戰精兵和各地勤王郡兵前來，只要他們抵達，就沒什么好擔心的，假以時日，定能撲滅叛逆?！?/p>

“親翊衛可有人投逆？”巫馬卿緊張的問道，“若有，臣親自去剝了他的皮?！?/p>

“由于小巫馬將軍掌控，親翊衛中沒發現內部有不穩的跡象?！倍艠忻苁箤ξ遵R卿恭敬地言道，“看來小巫馬將軍有整軍之能啊?！?/p>

巫馬卿言道，“親翊衛是各家子弟，世受國恩，還是知道輕重的?！?/p>

國王陰沉的臉上露出了真誠的微笑，“小將軍果然是柱國之才?！?/p>

“王叔，該如何處理？”國王向前探了探身子，問左手邊的王叔師莊玗。

師莊玗是王族中長者，正低頭沉思，聽到召喚，抬頭看到國王投來的目光，言道：“用雷霆手段吧！突襲大司馬府！不早作決斷，一旦叛亂起來，那可就是傷筋動骨了。咱們占個先機，現在就去抓捕大司馬，能順利抓捕最好。關于宿衛，老臣和他們有舊情，這就去他們大營，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么?！?/p>

國王點頭，“王叔，此去要注意安全，能說服就說服，不能說服就不要強求，保重身體最重要，只要我們上下同心，平叛是早晚之事?！?/p>

杜驥進言，“叛亂一起，臣擔心眾卿家人不安全，他們有可能成為逆賊進攻的目標，王上，臣有建言，安全起見，讓他們進宮避難?！?/p>

“還是杜樞密使想的周到，此事就拜托了?！睅熐f玗明白是要家族為質，“事不宜遲，臣不耽擱了，這就前去?！闭f著，沒做絲毫停留，就出了王宮。

國王看著師莊玗在寒風中離去，隱隱有些擔心，“巫馬將軍怎么看？”

“還能怎么看，滅了就是?！蔽遵R卿脾氣火爆，“王上，臣領親翊衛，圍了司馬府！我就不信，區區大司馬，能和萬民敬仰的王上抗衡！王上是天命之主，我們巫馬家唯令是從，我巫馬卿也沒啥大本事，王上叫臣做什么，臣就做什么?！?/p>

國王自信滿滿的說道：“巫馬愛卿，莫要心急，咱們君臣能坐在這里優哉游哉的商議，就說明此事還在掌握中?！?/p>

冉方察言道：“臣愚見，要動就快，現在就圍了大司馬府，省的夜長夢多，出了變故，讓對方知道我們的意圖，就會糾合起來和我們拼命?！?/p>

國王很滿意的五上卿的表現，心中大安，看了眼大君師宜陽，用眼色示意。

大君面色鄭重，拿出令箭，“眾位大人都是國之柱石，只要我們同心戮力，區區逆賊只能引頸伏誅。兒臣受王令平逆！”說著，將令箭交給巫馬卿，“巫馬將軍，你率親翊衛鎮守六門，凡是不服號令者，敢于抵抗者，格殺勿論?！?/p>

“大司行、大司徒、大司理三上卿協同父王坐鎮王宮，懇請父王允許三上卿家人進宮避難?！比诵闹星宄?，這是入宮為質，都紛紛點頭。

大君看到坐在下首的弟弟師茍勝，沉思片刻，言道：“茍勝，你持王牌令箭，前去甲辰水師，坐鎮白石港，不能讓余黨從海面逃脫了?！?/p>

大君凝眾人，神色堅毅，“逆黨明日謀逆，今晚怕是都在府中商議大事那，我們今夜行動，將他們一網打盡，也好喚醒他們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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