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手勢結完,夏紀嘴邊揚起一抹冷笑,而額頭早已布滿汗珠,不只是疼的還是累的。她抬眼笑道:“我這一招比當年的彌羅都要強上三分,你是第一個有幸嘗試它的人。就算你皮再厚,也能讓你狠狠掉下一塊肉來?!?/p>
這樣想著,夏紀緩緩地抬起手,一手平托,另一只手猛地張開:“燃!”
暗紫色的火焰瞬間拔地而起,將怪物整個包在其中,如果仔細看的話還會發現,這火焰的暗紫色其實很不穩定,總有朝著偏藍色發展的趨勢,但每次都被夏紀死死壓制了下來。
火焰的顏色越深,代表它的強度越大。
整個方圓一公里的森林都被這暗紫色的火焰映得陰暗詭異,飛禽走獸都不敢靠近這里。
而怪物的哀嚎聲也不出意料地從火焰中傳出來,感覺到怪物想要沖出火焰的包圍圈,夏紀臉色煞白,但卻依然遮擋不住她一笑的邪魅,她五指猛地合攏:“收!”
原本呈圓柱形的火焰如同一張被人從兩頭束緊的網一樣刷地收縮,怪物的叫聲更加凄慘了,夏紀卻仿佛還嫌這些不夠,她咬著嘴唇攥緊了手,并念出了最后一個字:“破!”
圓柱形的火焰漸漸收縮成一個正球形,將怪物牢牢罩在其中,然后,一爆!光芒瞬間照耀得整個森林如同白晝般通明,怪物慘烈的嚎叫聲漸漸變弱,光芒也逐漸黯淡下來。
夏紀脫力地坐在地上,她已經準備露出勝利的微笑了。
那種程度的攻擊,沒幾個妖獸是受得住……的吧。
當光芒散去,夏紀看見了她這一生中最為恐怖的一幕。
那怪物雖說已經遍體鱗傷,難辨容貌,哀嚎不已,但那些傷口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很快,怪物身上的傷就好了七七八八。
它望著一臉愕然的夏紀,咧開嘴大叫了幾聲,似是猖狂的笑。
怎么會……
夏紀臉色慘白地望著怪物朝自己的方向飛撲而來。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逃竄向另外一個方向。不能波及到小火它們!
然而怪物的速度奇快,絲毫不給夏紀一絲喘息的機會。它幾乎瞬間就追上了夏紀,前爪一抬一落,將夏紀狠狠打飛到斜對面的大樹上。
“噗咳咳……”噴出一口血,夏紀從滾滾煙塵中看到那個再次向自己襲來的兇影,她拖著身子朝旁邊滾了兩圈,奔來的怪物撞在了她剛靠著的大樹上,竟然讓那棵看起來足有百年之齡的大樹連根掀起。
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從夏紀心底蔓延開。
落差!巨大的心理落差!
她原以為自己這招,就算真的不敵這頭連彌羅都解決不了的兇獸,但好歹也會讓它吃上些虧,至少能拖累它的腳步,好給她點時間讓她帶著小火他們逃走,誰想到對人家來說,她引以為傲的絕招根本不痛不癢!
這絕不是她那一招威力的問題,夏紀眼眸一沉,而是這頭怪物……恢復力太強!
它又來了!
再來不及思考別的,只能一躲再躲。
使用傳送咒?夏紀的腦袋飛速轉著。不行,傳送咒只能送人到視野范圍之外的地方,雖說傳送咒可以讓她順利逃走,但留在這的小火三只就該變成怪物的美餐了。
若是你說帶著小火它們傳送?她也想??!但問題是這怪物的速度奇快,智商又在線,明顯是在堵著她,不讓她到那三只身邊去,她也是急得直冒汗。
不行,不能再這么下去了。
夏紀兜著這頭怪物轉了一圈,將四面的樹林毀得算是七零八落。什么能想到的招式她都盡量用上了,但這頭怪物恢復速度簡直就是一鍵式的,連一層血皮都打不掉??!
該死,這個狼狽的樣子,幸好沒人看見。
心念一動,夏紀忽然想到了個可行的方法,她腳步一轉,向著另一個方向跑去。
她的想法是,盡量將這怪物帶遠些,等到看不見小火它們,然后她再使用傳送咒來到小火它們身邊,那怪物再快也得有個限度吧,跑位怎么也得花上一陣子,這個時候她再拽著三只傳送到遠離這里的地方。
不過想法很美滿,現實很骨感。
這怪物一眼便看透了她的想法,似是輕蔑地吼了一聲,它竟用力一甩,將她直接甩摔在了紫尾身旁不遠處。
支撐著地面想要坐起來,卻徒勞無功。她也是快要透支了。
那怪物似乎也知道她站不起來了,于是也慢悠悠地往這走,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不屑技能點到滿啊。
一邊握著純度99.99%的靈石吸收靈力,夏紀一邊翻著白眼吐槽。
她呸的,童話里果然都是騙人的,誰說的反派都是頭難簡單四肢發達的!
她要是能這個時候突破橙級就好了,突破橙級,天道會予以賜福,而且聽說藍級到橙級的跨越之所以艱難,就是因為橙級時的賜福,能讓靈力基數提升好大一截,天道還能順手幫忙回藍。
唉,她也就是想想了。師父都沒突破橙級呢,她個做徒弟的先突破了哪像話啊,更何況,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夏紀一面給自己打著趣,一面費力地扭頭看向右手邊不遠處伏著的紫尾。
他們還真是不走運,好不容易從鬼城出來,也終于和小火簽訂了契約,雖說,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盡善盡美的,但好歹這一路也不算多費勁。
果然人不會永遠走運么。
如今她白皙的臉上已經橫布了數道血口,上面沾滿了塵土,周身幾乎沒有一塊好地方,衣裳四處破爛,腿上幾道大傷口還涓涓地冒著血。
要是有來世……
夏紀扭過頭來望著天空,湛藍色的天如同寶石一般純凈。
不會有來世了。
驀地,怪物兇惡的頭顱遮擋住了她眼里的天空,將光亮擋了個嚴實。
呵。夏紀一手握著靈石,一手結咒。
放心吧,她就算是死,也不會死得讓對手好過的。
怪物血紅色的瞳孔中閃爍著一絲興奮,那是獵人追捕獵物時的眼神。夏紀緊盯著它的動作,見它人性化地用兩個后肢站立起來,將前爪高高舉起,猛地砸落下來!夏紀手中的咒術也同時結好了最后一環。然而一觸即發之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一個瘦弱的身影不知從哪里竄出來,在怪物落爪之前毅然擋在了夏紀面前!
怪物顯然也被嚇了一跳,原本的落爪也改成了橫掃,將那個瘦弱的身影唰地打飛到遠處,砸起一圈煙塵!
夏紀被這異況驚呆了,怪物也同樣愣愣地看著自己的爪掌。
她沒看錯的話。
夏紀指尖冰涼。
她沒看錯的話!
也顧不上留著力氣了,她幾乎是舍了命地奔到地精身邊,抱起鮮血淋漓的它眼淚幾乎要掉下來:“你瘋了嗎!為什么不好好躲著!我讓你救我了嗎!”
地精原本瘦如柴火的骨架被怪物這全力一擊幾乎震碎,它不停地咳著血,眼睛向上翻著,呼吸幾乎覺查不到。
“別睡,別睡...我這就救你,我帶你走!”夏紀不敢用力抱它,又生怕它合眼睛,心里急得快要落下淚來。
地精費力地睜睜眼,不知從哪里掏出了半年前夏紀曾見過一次的金色果子,顫顫巍巍地想要放到夏紀手里。
“……給我嗎?”
地精點點頭,然后似是放下了什么負擔一樣,驀地輕松了,它緩緩合上了眼睛……
“別……”夏紀哽咽著,眼淚一滴滴落在地精的額頭上,“我還沒謝謝你……”
然而持續掉線的怪物此時也已反應過味來,它一步步朝著夏紀跪坐著的背影走來,腳步沉重。安靜的森林里只聞得它的腳步聲,和夏紀輕微的抽噎。
“吼!”
走到夏紀身后方的怪物冷淡地凝視著夏紀的背影,它再次抬起了厚重的手掌!
卻不料這時夏紀猛地一回過頭,面目是從沒有過的猙獰與仇恨,她眼中仿若燃燒著熊熊烈火,想要將怪物燒的灰都不剩。
“你該死!”
一股強大卻無形的力量以夏紀為中心猛然擴散開來!將打算落掌的怪物彈飛到十米開外。
翻滾了兩圈,怪物掙扎著爬起,它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一定要打斷這個食物的動作!
然而……天道賜福會是隨便就能被打斷的么?
等級突破需要的是契機。這個契機可以是某種千年不遇的靈藥,可以是持久堅持的厚積薄發,也可以是一種強烈的情感。
仇恨,是公認最為劇烈的感情。
仇恨能做到的事情多可怕啊,仇恨可以讓一個好人撿起地上的刀子,仇恨可以泯滅人所有的人性,仇恨可以激發一個人內心深處的強大潛力。
但是仇恨卻換不回一條活生生的性命。
夏紀將地精的尸體輕輕平放在地面上,她緩緩起身正對著怪物,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沒來由的,怪物竟然產生了一絲恐懼!
笑,笑話!區區人類根本殺死不了它。
這樣想著,怪物定下了神,打算先下手為強,然而夏紀卻根本不給它這個機會!
一個虛影從怪物面前劃過,怪物驚恐地發現,它竟然看不清夏紀的身影了。
這是當然的,畢竟現在加在她身上的,是實打實的橙級加速咒。
從乾坤袋中抽出長刀,指尖漾出一股極寒之氣,刀背竟然上了霜。舉刀落下,刀尖狠狠刺在怪物的尾巴上,直接將它的尾巴與地面鑲在了一起!
不,還不夠,這還不足以讓怪物動彈不得。
夏紀握刀的手猛地舒展,刀尖的極寒之氣頓時化作堅固的寒冰,將怪物的尾巴凍了個結實!
“吼!”怪物驚恐地想要掙脫,卻根本掙脫不開!
任由長刀就那么釘在怪物的尾巴上,夏紀倒退兩步,滿面寒霜地抬起手。怪物驚慌失措地扭頭,卻發現夏紀的手勢它再熟悉不過了。
是最初將它重傷的那招。雖然看起來結咒的樣子是一樣的,卻給它一種非常非常危險的感覺,不行必須馬上逃!
怪物拼了老命地扯著尾巴,它甚至開始懊悔自己為什么要長一條尾巴。
冷汗從夏紀的額邊滲出,她之所以先將這怪物釘在這個地方,就是怕它逃跑,但現在看來,這冰定不了它多久!
絲絲裂縫蔓延冰面,眼看著冰馬上就要掙開了,夏紀那邊還差幾個手勢沒有結完,怪物血紅的眼里劃過一絲欣喜,它更加用力地一掙,刀竟然被拔出地面!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夏紀兩手猛地按住了刀柄,流火順著她的手心,驟然燃燒而起!
這用火的姿態一如火之界一般。
沒錯,她放棄歸元—火之界了。既然它想逃,那就一起死吧。
夏紀抱了必死的心態。因為只有她在這死死摁著刀,才能將怪物釘在這里承受她的滔天怒火,而與此同時,同樣在攻擊范圍內的自己也會受到火之界的傷害。
自己用的咒同樣也能傷害到自己,就如同效果咒能加在自己身上是一個道理。
熱,焚心的熱!
但她顧不上那么多了,況且這也沒什么不好的不是么。離得越近,她對火焰的掌控就越完美。
此時火焰的顏色竟然是鬼城中多年未曾有人使出過的純黑色!
沖天而起的火焰燒的天空都隱隱發黑,百里之內人獸無一膽敢向前邁上一步,因為只要稍微一近夏紀所在的區域,能烤死人的熱浪就洶涌著襲來。
徹底殺死這怪物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在這怪物沒來得及恢復之前就要它的命。
以焚天之勢不要命之心態維持了這一招一分鐘之久,怪物的哀嚎聲終于漸漸弱了下來,最終化為虛無。
火焰逐漸熄滅,天空也隨之恢復碧藍色,然而方圓三百米之內早已寸草不生,若不是有夏紀設下的防護罩,怕是連小火和紫尾都燒成灰了。
昏死在地上之前,夏紀的最后一個想法是,她以后再也不這么玩命的輸出靈力了……
時間倒回兩年之前。
在三界之外,是一片混沌,那兒陰冷閉塞,連草木都不愿生存。而就是這樣一個地方,信奉更為殘忍的實力為尊。里面生活著一些或強大或弱小但都不愿附屬三界的小種族,殺戮,流血,混戰,時時刻刻無處不在。
而在其中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剛剛經歷了一場極為可怕的戰斗。從駐扎著的營帳旁豎起的旗子看來,又是那伙魔族勝利了。
某些指望著能趁火打劫的種族暗地里狠狠啐了一口,卻終究不敢迎上去硬拼。
算了,還以為那些什么神叨叨的家伙能把這伙人傷著,真是沒用。
魔族營帳駐扎得十分巧妙,十余個營帳駐扎在一起,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最為堅固的三角形,無論進攻那一個營帳,旁邊兩個營帳都會火速沖出來把敵人堵死在里面。
這是最基本的。沒有這點機警性,誰敢在這一片混沌里游走?
營帳內,四面立著暖色的高腳燭臺,中間一方小桌,桌后是盤膝坐著的顧云和手里拿著鑷子的長風。
一想到自己剛剛沒注意,讓敵人從手邊漏過去傷到了少主,長風就想回去把那具已經不成人形的尸體挫骨揚灰。
熟練地沾沾藥水,長風將棉花球上的藥液涂抹在顧云臂膀的傷口上。顧云眉頭一皺,呼吸微微加重,長風趕緊加快動作,結束了去毒這步。
是的,藥水不是消毒用的,是解毒??吃陬櫾萍绨蛏系哪潜督^對是抹了毒的,回營帳時傷口已經隱隱泛紫,于是顧云便叫長風來幫忙抹藥。
至于為什么不自己抹。
恩,畢竟他有點,怕疼。
……
喂喂你笑什么,是男主怎么了,男主就不能有點缺點嗎!再笑分分鐘滅天焚魂咒秒了你。
見藥水涂完了,顧云將褪下去的衣服扶上,眉頭也松弛下來。
“少主……還沒愈合?!遍L風剛拿出治療外傷的藥膏,就見顧云已經將衣服穿戴整齊,似乎完全不在意傷口還橫亙在肩膀上。
“不礙事,回魔界再說?!?/p>
長風一愣,頓知少主這是著急了。也難怪,上次少夫人傳音來時本已經說好兩月之后回去,誰知道回魔界復命時,魔王大人竟派了這個任務下來,偏生這還是個放長線釣大魚的活,急不得。這不,這兩天才收完網,已經超過約定的時限六年了。
這么想想也難怪少主會著急啊。少夫人應該不會生氣吧?
身為顧云多年的左膀右臂,長風自然不用他吩咐,便心領神會地向其他人下達了即刻啟程回魔界的指示。
從混沌之地回三界與在三界之中穿梭的方法有很多。
譬如穿過連接在界面之間的大門,也就是顧云上一次回到魔界時通過的那扇。但開啟界面大門需要極為龐大的靈力,并且,必須是擁有三界王室血統之人釋放的靈力才可。
這畢竟不是普通人能用的方法。于是在三界的最最底層便流傳起了這樣一個說法——界面黑市可以讓任何人自由來往三界。也只是這么個說法而已,至于界面黑市在哪,誰開辟的,都是未知的。
之前出現在鬼界的魔咒就是通過界面黑市流傳過去的。有大能耐的人其實都對這么一個方法心知肚明。三界王室自然也是,只不過通常時候他們不會去用,在他們看來,這有辱身份。
除了這混沌之地。這兒可沒什么大門,只能通過黑市。
“少主,和那頭聯系好了?!遍L風微微俯身。
“嗯?!?/p>
顧云也不抬頭,單是淡淡地應了一聲。他眉眼低垂,專注地整理著袖口。
終于不用再見血,顧云這才換上了白襯衫。
整理好衣服,他忽然覺得有哪里不對勁,皺著眉想了一下,他忽然抽出了身旁長風握在手里的劍,利落地斬斷了長發,再將劍隨手遞回去。斬斷后的頭發也不過剛好長到肩膀,倒是舒服多了。
“走吧?!?/p>
掀開營帳,見親衛隊的漢子們已經整整齊齊地收拾完畢,四列橫隊地站在顧云帳前,臉上都帶著隱隱的興奮,他略微一愣,而后搖頭失笑。
看來大家都一樣歸心似箭啊。
當初跟著自己去鬼城一留就是那么多年,回了魔族也沒待幾天,又被派出來,這些年還真是辛苦他們了。
這樣想著,顧云拍了拍手,帶著微笑說出了那句大家最想聽的話:“走,咱們回家!”
一提起魔界,人們的第一印象大多都是,黑暗、陰森、恐怖,實則不然,這里甚至比鬼城都要多一絲人情味。
畢竟魔族人既沒有壽命限制在后面鞭策著,也沒有純與不純的差別,大家相處反而更加自在。
與鬼城的古式城池現代風不同,魔界的城市簡直不知道該不該稱之為城市,畢竟這里的建筑真的太神奇。
也是魔族人不多的緣故吧,在居住地點上沒有特別的限制,所以就算你把房子建到天上去也沒有人會管。事實上真的有人這樣做了,而且還不少。
至于傳言中說的魔界黑暗,這倒是真的。無論是什么日子,魔界的天空都是黑漆漆的樣子,不過這一點也不妨礙魔界的熱鬧。
原本建筑就有不少是上天的,哪怕是站在地上,往天上一瞧,那也是蔚為壯觀。而且每個建筑左右都會有足以照明周圍的明燈,地上的房屋當然也有街燈。對于一些內心浪漫的人來說,這里簡直就是童話里的世界。
從地面上瞧上去,一座座漂浮在空中、各式各樣的房子,周圍點綴的燈光連在一起,仿若燦爛的星空。
被暖黃色綴滿的黑色,一點也不冷漠。
盡管被稱之為魔,但區別于人界童話書中可怕的形象,魔族人同樣也是人類的外表,只不過使用靈力的方式有時很陰暗罷了。
最近魔界的大街小巷里,人們在談論的幾乎都是同一件事。
然而這話,還要從一年前說起。
那時候,一直被魔族人視作心頭大患的“叛徒”從監牢中逃出,他也是有些手段,竟然能順著黑市逃往混沌之地,而且慢慢坐大了自己的勢力。因著心里仇恨魔族,這叛徒算計著要和神族聯手害魔鬼兩族。
現在抗議大軍已經越來越多了,不過大部分還都是散在人群里,只敢大聲嚷嚷,真正有膽量站在廣場正中央的,估計都是些大限將至的人,說是亡命徒也不為過。
不過真正有腦子的人都和夏紀他們一樣,窩在自己的結界里默默觀察情況,誰也不動彈一下。
開玩笑,這事兒還沒弄明白怎么個情況呢,再急也只是白急。
廣場中央算是這次抗議的核心成員,以傷疤男和獨眼男為中心形成一個大圈,足足有上百人,而這個大圈圓心的正上方,就是始終冷漠觀察的城主安陵澤。
“哼,我們知道,單打獨斗我們肯定斗不過你?!眰棠醒鲋^,眼睛死死盯著安陵澤,發狠地說,“但我們也不怕什么了,反正也沒幾天活頭了,大家一起上,法不責眾,還怕個鬼!關了鬼門,就等于是斷了我們這些沒權沒勢的人的生路!今天你們必須給個說法!”
“給說法!給說法!”廣場正中央的抗議大軍舉著手里的武器叫嚷著,而周圍旁觀的人當中也不乏有一些起哄的跟著一起喊。
不過大多數人都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們,真蠢啊,都來鬼城這么多年了,難道還不明白么?
竟然還指望著別人對你公平?還指望著別人對你負責?開什么玩笑,比你強的人只要一念之間你馬上死的不能再死,而且無處說理。人家鬼門本就是地府設置的通往人界的通道,也沒理由非得按時開放讓你過啊。誰會在乎鬼門關了對你有什么影響?誰會在乎你怎么升級?誰會在乎你的小命?
夏紀微微嘆了口氣,這簡直就像,游戲里的大boss冷眼面對一群新手村還沒打完的菜鳥玩家,我等你集結人,我等你攢怒氣值,我甚至可以等你發大招,但是都做完了,是不是就該我了?
安陵澤冷冷地看著為首的刀疤男:“詳情,不便細說。況且,你們這種等級也沒資格知道?!?/p>
夏紀眉毛一挑,她詫異地看著安陵澤,她記得這是一個說話很睿智很溫和的大叔啊,說這種話明顯是惹眾怒嘛,故意給自己拉仇恨值?
“跟這些人講道理是沒用的?!痹谝慌园察o圍觀的劉嵐突然開口說道,夏紀轉頭看她,見她依舊盯著廣場中央,話卻像是在對夏紀解釋,“拳頭硬他們才會怕?!?/p>
刀疤男顯然是被這話激怒了,一看也是個沒什么城府的角色,一激就炸,好在他還是個知道怎么才能最大程度保護自己的人,拎著流星錘沖上去之前,他先扭頭喊了一嗓子:“既然他們不把咱們當人看,咱們就讓他們知道知道,咱也不是好欺負的!”
喲,頗有種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感覺,可惜,這是鬼城。
廣場正中,拎著流星錘的、揮舞著長劍的、扛著大刀的、刷著紅槍的,當然還有雙手結咒的,重重攻擊從廣場中央拔地而起,向著安陵澤直擊而去。
阿水臉色發白地攥緊了夏紀的手:“太可怕了……”
是啊,太可怕了,這上百人中可不光只有白級,還有一些在綠級苦苦修煉了三百年的人,這些攻擊疊加起來的效果……
“沒用的?!毕募o淡淡開口,她話音還沒落,只見安陵澤連手都沒抬,單單袖口里的手指微微一動,所有攻擊盡皆消散,沖上天空準備開戰的那些人也被一股大力狠狠壓回了地面,只聽一聲巨響,灰塵四散。
接二連三的咳嗽聲從灰塵中間傳出來,還隱隱夾雜著痛苦的哀嚎聲,這讓離著交手地點比較近的人皆是一抖。
為了解決這件事,魔界之主,也就是魔主大人,派出了少主顧云帶領手下的親衛隊,竟是六年之內就將叛徒的大片勢力基本鏟除了干凈!雖然也有長期以來一直監視著動向的士兵們的功勞,但這次戰功最大的莫過于少主顧云了。
從以前開始,顧云便是魔族人民的驕傲。咱有英俊瀟灑實力高強的少主,你們還真就別羨慕!
不過為什么時隔一年了這個話題又再次被提起了呢,還不是因為最近王室向外散播出了少主終于要訂婚的消息。
想來少主也老大不小了,身邊卻連個照顧的人兒都沒有,魔族人民是從上到下都分外著急?,F在得了信,大家也算松了口氣。
不過與此同時,當然也傷了一片少女心。
懸浮在空中最高最大的那一座無疑是王室的城堡,而向下緊挨著王室城堡,有一座稍小一些的別墅,現在里面可是熱鬧得很。
別墅的一樓,眾侍女忙忙碌碌,既混亂又有著幾分熱鬧,大家都是一臉興奮的樣子。
小姐這么多年日日想夜夜盼的事情終于實現了,她們能不替小姐高興么!
然而二樓的一個房間里,此時卻十分安靜。這房間一看便知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女子所居,處處都透著一股子溫婉,沒有小女孩的俏皮和甜美,反而是婉約居多。
高高的落地鏡前,一位溫潤的女子正靜靜地坐著,她抬眼看著鏡中的自己,淡棕色的頭發松松散散地挽起,頭飾輕巧秀氣,衣服更是按了他的喜好,據說是人界古代會穿的服裝,雖說穿起來麻煩了些,但的的確確是勝在那一分柔情。面上著了不淺不重的妝容,鵝蛋臉,櫻桃嘴,一笑之間猶如蜜糖化開在眉心,更是漾起一絲溫柔。
她就生了張母儀天下的臉,母親常常這么說。
她也一直是這樣對自己說的,你從小便與他相識,雖說只簡單見過幾面,但這婚事是打小就定下的,你終于等到這一天了,恭喜你。
呵……抬手摘下了頭飾,她眼中漫過一絲迷茫。
高興么?不,反而有一種深深的恐懼。
若這些年都是她一廂情愿,他從未正眼看過她,那該如何?若他早已有心上人,那她要如何是好?
人人都道她溫婉可人,與他相配極了,可他萬一不是這么想的?
沒待她將眉間的愁緒撫平,門便被輕輕叩響了。
“小姐,文清姑娘來了?!笔膛穆曇?。
忙收起一臉頹然之意,她起身開了門。
“心如!想我了么?”一如從前那個俏皮可愛的丫頭。
方心如端的是一副無奈的樣子,眼神卻是將心里的驚喜暴露無遺。
“當然,快進,都多久沒見你了?!睜窟^文清的手,方心如將她帶進房間里。
“這不是聽說姐姐要出嫁了么,咱這做妹妹的當然要來恭喜一番啦?!蔽那搴俸僖恍?,眼里滿是促狹。
方心如嬌嗔地瞪了她一眼:“哪里學的姐姐妹妹的腔調?!?/p>
“嘿嘿,我特意去查的,人界古代時好多都這么叫?!币姺叫娜缫荒樄首鲬岩傻臉幼?,文清小鼻子一皺,似是哭,“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就回家拿書給你看!里面還有好多有意思的呢?!?/p>
“好好好。我信我信?!狈叫娜缥罩氖诌B連討饒,她可別再想一出是一出了,好容易來一趟,還是好好歇著吧。
想到她剛剛提起的“出嫁”,方心如好容易解開的眉頭又鎖了起來:“文清,這不是出嫁,只是訂婚而已?!?/p>
“有什么區別嘛,戒指一戴,你不就是他的人了嘛?!蔽那逵檬种馀隽伺鏊母觳?,調皮地眨著眼睛。
“凈亂說?!狈叫娜绲闪怂谎?。
“哎喲喲,要出嫁的人就是不一樣啊,瞪人都瞪得這么嬌羞?!蔽那逦嬷乜谧龀鲆桓辈桓铱吹臉幼?,氣得方心如轉身不理她,哄了好久才哄好。
兩人也是許久沒見,互相打趣更是老套路了。能讓婉約出了名的標準深閨小姐方心如這么瘋的,全天下估計也就文清一人了。
玩笑了一會,方心如小吸了兩口氣,看著文清的表情,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小清,我記得你以前同我說過,你……喜歡他吧?”
文清的表情一頓,又瞬間恢復正常,她笑著推開方心如:“都多久之前的事了,還提它干什么?!?/p>
方心如不說話,她只是用一種……她自己也說不清的復雜眼神看著文清。
文清笑著笑著也笑不下去了,她有些自嘲地勾勾嘴角:“沒想到你記得這么清楚?!?/p>
“對不起?!狈叫娜缬幸凰查g覺得自己真的是太惡劣太狡猾了。
她這算什么?故意提起這茬,在文清看來她是不是有點炫耀的意思?但她真沒有,她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有些理不清心緒。
“你道什么歉啊,我早就不喜歡他了?!蔽那迓柭柤?,她一攤手,“什么樣的男人才值得我文清大人用上千年去喜歡???我賤不賤啊我?!?/p>
見文清不像說謊,方心如稍松一口氣:“我只是……”
“我只是擔心你?!蔽那搴鋈唤舆^她的話,她緊緊盯著方心如的眼睛,“你開心嗎?”
“什么?”方心如一時間有些懵。
“嫁給他,你開心嗎?”文清又問了一遍,一字一句,表情認真地。
“……當然?!狈叫娜缬X得自己不應該有所遲疑,但奇怪的是,她沒控制住自己地頓了頓。
“是嗎?!蔽那逡膊恢攀遣恍?,她重新笑了起來,“那就好?!?/p>
兩人撇開這個話題,又聊了一些其它雜七雜八的,可話題就是怎么也熱不起來了,沒坐多久,文清便說要回去。
“這就走嗎?”方心如拉著她的手,臉上寫滿了舍不得。
“我不能打擾新娘子休息啊?!蓖铝送律囝^,文清站在門口抱了抱方心如,在她耳邊輕聲說,“等到那天我會看著你的,不要緊張?!?/p>
方心如用力地點點頭,她望著文清沖她揮揮手,然后關上了門。
門外,侍女們都有些手足無措。
文清小姐這是怎么了?
靠在門上,文清用力捂著嘴,生怕自己哭出聲。眼淚順著臉頰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怎么都止不住。
哭了一會,她感覺稍微好點了,這才啞著嗓子低聲對周圍的侍女道:“不準告訴你們家小姐?!?/p>
侍女們愣了愣,趕緊點頭稱是。
而此時,距離這座小別墅最近的那座城堡中,氣氛卻如同冰霜般冷凝。
魔界之主肅本正坐在辦公椅前,審閱手下遞上來的報告,這時辦公室的門卻被人毫不客氣地推開了。
“父親!”顧云著一身白衫,素得嚇人,卻生生被他撐起一股凜然的氣場。
不得不說,顏好就是有優勢!【咳好像不是該吐槽的氣氛……
肅將手里的報告扔到桌上,面上沒有絲毫笑意:“你瞧瞧你,像什么樣子。都馬上要做丈夫的人了,就不能穩重點!”
一提這事,顧云的火氣騰的就上來了,他快步走到桌前,好歹是壓抑住了直接砸桌子的沖動:“父親,此事你未與我提過?!?/p>
“怎么沒提?”肅絲毫不心虛,他直視著顧云,“你還小時便與你說過這事?!?/p>
顧云攥緊了拳頭。他那么小,哪記得這個!
與肅對視幾秒,顧云終究沒直接說退了婚約。
“我不能耽誤人家?!崩淅涞恼Z氣。
“你是認真的么?!泵C眼睛一瞇,似是要透過顧云的眼睛看清他的內心,可惜,他看不清,而且已經很久沒有看清過了。不過他至少調查到了一件事。
“你是為了那個叫夏紀的小女孩?”
對肅這種活了無數年的“老人家”來說,夏紀這區區百十年真的連小娃娃都不算。
顧云絲毫不詫異肅會知道夏紀的事情,但即便如此,他心里還是一震。
“……你把她怎么了?”
“呵呵?!泵C竟然千年難得一見地笑了兩聲,“多難得,能讓我的兒子有這么大反應,真讓我有些好奇她是個什么樣的孩子了?!?/p>
看來他還沒動她,顧云稍稍松了口氣,又懊惱自己剛剛為什么那么沖動就問出口了,果然是到了她的事情上一點自控力都沒有么。
打從混沌之地回來,已經過了一年。這一年里他只見過肅兩次,第二次是這次,而第一次是他從混沌之地回來的時候。那次他只跟他說過一句話——好好在家呆著。然后不由分說地下了他九成九的力量,他有種深深的擔憂,自己現在該不會連青都打不過了?【青:原來在你眼里我連你百分之一都不及!
然后又拿走了他的命牌,將長風等他的親信都派到不知哪里去了,基本算是讓他與世隔絕了。他還一直和肅賭著氣,看誰能耗過誰,沒想到肅在這等著他呢。
訂婚?顧云剛回來那會都記不太得那姑娘的模樣了,現在想想肅的意思也是很明顯。畢竟這一年里,雖說有不少打著少時玩伴的名號來看他的人,但算起來那姑娘來的次數最多,而且言語之間好像總有些什么要說的話。
……等等,那姑娘,叫什么來著。
“我不會娶她的?!鳖櫾脐幹?。
“這由不得你?!泵C搖搖頭,毫不在意顧云的感受,他重新拿起身旁的報告,“回去吧,一個月之后的訂婚禮一定得參加。這段時間我就不讓她來看你了?!?/p>
盯了手中的報告半晌,不出所料地聽見摔門的聲音。肅的神色半分未變,他抬頭瞥了一眼緊閉著的大門,又淡淡地收回目光。
對于方家來說,能把女兒嫁到王室去,那是莫大的榮耀。這么多年,他們一直按照肅的要求盡心盡力地培養方心如,而方心如沒有讓他們失望地成為了一個德才兼備的準第一夫人。至于兩個孩子的想法,那不在他們的考慮范疇。
這兩天魔界大陸上一片歡騰,大家都在張羅著訂婚禮,怎么熱鬧怎么張羅。無論是坐落于繁華街市,還是開在孤僻街巷,每一家店鋪上都掛了一圈彩燈,美酒、佳肴多多地準備。畢竟這狂歡要一直持續到兩人正式結婚,毫不夸張地說,這是整個魔界的盛宴。
而方家這幾日更是門庭若市。諸多魔界上層人士接連拜訪道賀,早就聽說方家與王室的婚事,指望著攀上這棵大樹的人都趁這時機涌了來。也不管之前是親是仇,進門便是一聲恭喜,然后再把手里的禮一遞,這臉卡就算刷完了。
方家人一波波地接迎著來客,家主與主母端笑端得臉都麻木了。方心如所在的別墅二樓當然不會被人打擾,但她最近也閑不下來。光是訂婚禮要穿的衣服就足足選了半個月之久,上次文清來時她身上穿的那件便是入場時要穿的,而過后交換訂婚戒,以及對來賓敬酒的服裝還在挑選。更別說還有妝容、配飾,都要一套套地打扮比較。這些還不算完,訂婚禮的流程、什么時候要做什么、說什么,這些都是需要她刻在骨子里的,到時候出一絲差錯都不行。方心如只覺得自己練的頭暈目眩,到現在她做所有動作都已經是下意識反應。不過這樣也好,省的到時候太緊張出差錯。
距離訂婚禮還有不到一個月,方心如被通知這個月不用再去魔堡里找顧云,她也不知自己為什么竟暗地里松了口氣。
自從顧云回魔界,肅大人便開始時不時地要求方心如去到顧云房間里,與他聊天,美其名曰溝通感情。
起初隨她一同去的還有其他幾個小時候一起玩過的孩子。那些孩子現在都長大了,各自的工作也不同,大多數早就沒什么來往了。這樣突然被要求一起去找“魔界少主”敘舊,一個個心里都壓力山大。
好在顧云為人溫和,也十分好說話。幾人想象當中的尷尬并沒有發生。
第一次去的時候,他正在房中讀書,似乎也知道他們要來的樣子,點心溫茶都差人備好了。他們幾人進屋后,客客氣氣地請他們落座,幾句話就化解了沉默的氣氛。
“家父為人向來說一不二,想必幾位是被‘強迫’來看望我這個多年不見的朋友的吧。也是委屈各位了?!?/p>
他淺著一身休閑裝,也是魔界里正流行的款式,五官與小時候大不相同了,當年尚且稚嫩的孩童已經變得眉目俊朗,臉部輪廓棱角分明,雙眸盈笑,說話時眼角略微上調,帶著幾分揶揄,削薄的唇輕輕勾起,聲音溫潤,再加之“家父”這一親近的稱呼,和半開玩笑的語氣,一下子便把幾人之間的尷尬緩和不少。
方心如靜悄悄地坐在一個女孩的旁邊,自始至終沒說幾句話,她只是時不時地抬頭瞟一眼顧云,見他半帶慵懶地倚著座位,聽人說話時表情卻又全神貫注、毫不敷衍,她只覺得自己心跳越來越快。
這就是她未來的丈夫。她這樣告訴自己,但又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要說方心如對小時候的顧云有多大的印象嗎?其實沒有。畢竟只有短短幾面之緣,又沒有刻意說過話,所以僅有的一點兒記憶也只是母親牽著她的手,指著遠處那個如同童話里王子般矜貴的人說,那就是以后要與如兒一同生活的人。
這句話她聽了好多年。
后來的第二次第三次,與方心如同去的人越來越少,而顧云淺淺的目光也偶爾會落在她身上幾秒,讓她愈發緊張。
終于有一次,肅傳達了這次只讓方心如一個人去的指令。
她攥著裝餅干的紙袋,手心直冒汗。敲門進屋的時候,顧云明顯愣了一愣:“這次只有你一個人來?”
“嗯,他們有事?!狈叫娜绺杏X自己的聲音像蚊子一樣細小,所幸他只是淡淡一笑,伸手一指她常坐的那個座位:“坐吧?!?/p>
他似乎正在寫些什么,案頭一片雜亂無章,方心如直覺他心情不是很好,一時間有些退縮。她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你怎么了?”顧云的聲音讓她一下子回過神來,抬頭,見他已經收拾好了桌案,正瞧著發呆的自己,方心如趕緊尋著座位坐下來,緊張之下隨便找了個話題:“我們……我們總是來叨擾你,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方心如剛說出這句話,就恨得差點沒咬斷自己的舌頭。這不是挖坑給自己么。萬一顧云說是,那她再來豈不就更讓他厭煩了?雖然……他不像是會說那種話的人。畢竟他看上去那么溫和體貼。
小心翼翼地,方心如抬眼瞧顧云的表情,見他正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擦拭眼鏡,似乎并未在意她剛剛說出的話,方心如松了口氣。
或許她的聲音太小了,他根本就沒聽到?
也好也好。
正當方心如這樣慶幸的時候,顧云的聲音淡淡地飄進她的耳朵:“若是不來的話,家父那邊你們也很難交代吧?!?/p>
方心如的心都要跳出來了,跳出來就只剩方如了啊喂(什么鬼)。
他的語氣怎么能那么理所當然,原來他已經猜到這是肅大人的安排了。方心如不知為何小小地松了口氣。
咦,她為什么要松口氣?
莫非,她潛意識地不想讓他覺得自己中意他?
那她到底喜不喜歡他呢。方心如忽然覺得自己整顆心都亂了。
是了。這么多年,未來的種種她與母親都設想過了,唯獨沒有想到的就是,她對顧云到底抱有什么樣的感情?;蛟S這在大人們看來根本無所謂,也或許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這個,但是……
“對了,你手里拿著的那個袋子,是什么?”顧云略一探身。
方心如暗罵自己今天怎么總是發呆,她趕忙起身走到顧云桌前,小心地把紙袋放在桌上:“這是我自己烤的餅干,一直以來總勞煩貴府準備茶點,這是一點心意?!?/p>
“既然是為了感謝茶點,那應該給廚娘送去啊?!陛p笑。
哎?方心如有些傻眼,她聽錯了么,他剛剛說了什么?
表情僵硬地抬眼,卻見顧云面色依舊,他聳聳肩,眉宇間照舊是一片溫和:“說笑的,你還當真了?!?/p>
啊。果然是她想多了,他那么溫柔體貼的人,怎么會說出那種話。
見他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扯開紙袋上的絲繩,方心如心里又是一陣打鼓。糖是不是放多了?或許再加點奶會更好?
拈出一塊來看了看,放進口中,顧云輕點著頭將餅干咽下,眼神中竟透出一絲她看不懂的惆悵:“果然不像……”
“嗯?什么?”
“不,沒什么,很好吃?!鳖櫾撇[著眼笑,將餅干放在一邊,轉而提起了另外的話題。
但方心如卻注意到,他再也沒有碰過那袋餅干。
果然是不合他的口味嗎。
說是不像呢,不像誰做的?
單獨去了三四次,每次呆的時間都不長。方心如一直沒有機會,也不好意思提起兩人的婚事。她當然不知道這件事顧云始終被蒙在鼓里。只是相處的次數一多起來,方心如便覺得,與顧云這般細心體貼的男子成婚,也不是不能接受。所以她是喜歡他的了?她暫且這么想著。
距訂婚禮越近,這魔界之中的熱鬧便越盛一分,到了訂婚禮當天,整個魔界氣氛的火爆與熱鬧更是到達了一個頂峰。
天空之中鋪開了半透明的地毯,方心如乘坐的馬車到時候便會打從這上面駛過。這地毯橫跨魔界大陸,若不是靈駒的速度飛快,怕是一天都跑不完這么長的距離。
坐上馬車之前,方母緊攥著方心如的手,不停地叮囑著各種注意事項,生怕方心如出上一點差錯。末了她拍拍方心如的手背,安撫一句道:“我說了這么多,還平白讓你緊張了,媽媽知道你是一個懂事的孩子,這些東西自己肯定心里有數?!?/p>
“嗯,沒事的媽媽?!狈叫娜缧χ鴵u頭,她知道母親現在心里一定比她還緊張,念叨念叨還能讓她稍微放下心來。
“你和爸爸什么時候過去?”方心如提裙上車之前忽然想起這件事,連忙問道。
“放心,你肅伯伯會接我們過去的,到時候就能見到了?!狈侥复叽僦叫娜?,“快去吧。別忘了,等馬車行到半程的時候,顧大人就會騎著馬跟在馬車旁了?!?/p>
“都什么時候了還叫人家大人呢?”方心如有些賭氣地鼓鼓臉。
方母點了點她的鼻子,數落道:“不管什么時候都得明白自己的身份啊。好了快上去吧?!?/p>
方心如坐上了馬車,她知道今天光是在馬車上都要耗達小半天之久,所以馬車里什么東西都是備好的。只是她沒想到這備的這么齊全。
馬車車廂內比外表看上去要大許多,座位下還有靈力凝結成的火源,將整個車廂烤暖。正中央的小茶幾上擺著各式各樣的點心,果酒,甚至還有補妝的鏡子,化妝品等等。方心如不由得感嘆一句想得太周到了。
起初馬車開起來的時候方心如還有些小緊張,但溫暖的空氣總是會讓人放松下來的。盡管外面看來馬車行駛的飛快,但車內連一絲震蕩的感覺都沒有?;秀遍g方心如覺得自己快要睡著了。
從凌晨三點鐘開始,魔界大陸上就沒有還在睡夢中的人了。大家都涌到街道上,張燈結彩,熱熱鬧鬧的。連續三天所有商鋪、店家的食物全部免費供應,人們只要安心享樂就夠了。
嘁嘁喳喳的人群三五成堆地張望著天空,盼著馬車行駛過的時候不會眨眼錯過。笑語歡聲之中互相說著的都是贊美祝福的話語。
“哎呀,真是郎才女貌啊?!?/p>
“可不是嗎,前陣子我見著那方家姑娘一次,哎呦呦,人家那模樣,人家那氣質,真不知道除了她還有誰配得上咱們少主?!?/p>
“人家可是從小就奔著這目標努力的,當然比不了啦?!?/p>
“你怎么說話呢,嘖嘖,是不是嫉妒了?”
“唉,我還真嫉妒,你說這好事怎么就沒攤上我呢。聽說咱們少主他人可好了,那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待人總是一副笑模樣,好像從來沒有生氣的時候?!?/p>
“咱就沒這命??上Я税?,我這如花似玉的容顏~”
“噗。就你還如花似玉?去掉那個似玉,如花還差不多?!?/p>
人群之中,有個不起眼的身影。她就那么定定地站著,身旁的侍女看著都心疼:“小姐……”
“她應該會幸福吧?!蔽那宀[瞇眼睛,笑著問身旁的侍女。
侍女不知該作何回答,所幸文清也不是想得個什么答案,她再次抬起頭,恰好看到馬車從遠處駛來。車尾帶著三色流光,跟隨著馬車的奔馳渲染了整個天際。
而臨近了頭頂的位置,馬車竟漸漸慢了下來,這時,一個挺拔的身影忽然憑空出現在了半透明的地毯上,他的身旁還立了一匹俊馬。
眾人一下子興奮起來,大家指著天空中那道身影互相興奮地叫嚷:“那就是咱少主吧!”
文清的心一緊,她瞇起眼睛細看那道身影,心中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變了很多啊。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酒樓頂樓被一伙人包場了。
小二悻悻地端著茶盤從頂層下來,一邊走還一邊小聲罵罵咧咧地:“一群窮鬼,連點小費也不給,光顧著看熱鬧。哼,祝你們什么都看不清!”
頂層上。
“少主真和別的女人結婚啦?”半夏瞪大著眼睛趴在窗臺上死命往上看,擠得旁邊長風直翻白眼,“你往那邊去點!”
“哎不是?!卑胂乃坪踹€有點不太相信,他呆呆地問長風,“那少夫人怎么辦???”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長風咬牙切齒地看他。
“少主怎么就答應了呢……”
“這次要不是為了把咱們從那個該死的地方救出來……”長風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只能深深地嘆口氣。
剛剛從混沌之地回魔界,他們這些親衛隊和顧云就被肅強行分開,顧云被剝奪力量關在魔堡里軟禁,他們則被丟到一個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地方關押。肅還這樣訓斥他們,說他們對顧云的監管不夠,讓他在外丟了心,罪本該死,但念這么些年作戰有功,功過相抵,將他們關押起來。
雖說他們也不貪圖那點功勞,但他們非常擔心顧云的情況。這不,今天他們才被放出來,就聽說少主要和一個他們聽都沒聽說過的女人訂婚了。多方打聽求人才得知,這是放他們出來的條件。而且必須是訂婚禮當天才能放了他們,以防有變。
長風簡直哭笑不得,這是對待兒子還是對待階級敵人???至于這樣嗎?
除了擔心,更多的其實是愧疚。
長風凝視著顧云翻身上馬的利落身影,又目睹了馬車漸行漸遠,終究長嘆一口氣:“或許少主有他自己的打算也說不定?!?/p>
半夏也收起那副咋咋呼呼的狀態,認真地點點頭:“但愿吧?!?/p>
一時間漢子們都沉默了。
馬車漸漸放緩速度的時候,方心如就從迷迷糊糊的狀態里一下子清醒過來,她稍帶緊張地攥緊手帕,聽見翻身上馬的衣料摩擦聲,和馬的嘶鳴聲,她知道顧云現在就在窗外,她只消一掀窗簾就能看見他。手指動了動,但終究是忍住了。
他沒出聲,她也沒說話。
方心如有點坐立不安。他是在等她先說話?還是說有規定不能路上聊天?好像沒有吧。
糾結了半天,方心如忽然瞟見了桌上的點心,一下子有了念頭,她稍微清了清嗓子:“咳,那個,還得有好幾個小時才能到會場,馬車里有點心,我從窗子遞幾塊給你吧?”
半天沒有他的回音,方心如有點小尷尬。他是真沒聽見還是裝沒聽見?
“那個……”
“不用了?!?/p>
方心如渾身一顫,好冷!他的語氣好冷淡!
這是怎么了。她前幾個月每每見到他都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似乎從不會被人激怒,也不會朝人發火,任何時候都是溫和有禮的樣子,從來沒有過說重話的時候啊……難道是她太敏感了?
“嗯,那好吧?!狈叫娜绲恼Z氣有點低落,她強笑的兩聲,“你餓的時候跟我說就行了,馬車里什么都有?!?/p>
他似乎是被逗笑了,方心如只覺得這笑聲透來的是徹骨的寒冷。
“你早就知道這事了?”
“什么?”方心如一頭霧水。
顧云卻不再說話。
方心如只得悶悶地低頭,不再觸霉頭。一面溫習著一會的流程,一面安慰自己他可能是被哪個下人惹到了,這怒氣肯定不是對她的。
又過了三個多小時,馬車終于到了會場前的廣場上。
這廣場長寬二十米,與地毯相連,上面有個不高的臺子,臺子上方站著一名主持司儀。而廣場的另一側就是宴請來賓的會場了。
馬車停下來時方心如咽了咽口水,靜靜等待著車門被顧云打開。
過了半晌,啪地一聲,車門開啟,方心如小心地看向車外的顧云,見他表情并未有任何異樣,依舊是她熟悉的微笑。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的眼底更加沒有感情了。
照流程,現在應該是顧云伸出手,而她搭在他的手上下車,這一切都是萬眾矚目的,大家都看著。方心如緊張地盯著顧云,想著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不過沒等方心如糾結多久,顧云便朝她伸出了手,方心如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看來他也是知道流程的。
方心如伸出纖弱白皙的手,正要搭在顧云的手心里,卻猛地搭了個空。方心如一愣,剛剛,就在她的手馬上要觸到顧云的手心時,他的手下移了幾厘米!方心如忽地手腳冰涼,她怔怔地看著顧云毫無破綻的微笑,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想讓她碰到他?
“怎么了,大家都看著呢?!鳖櫾谱旖堑男σ饧由?,眼中卻絲毫沒有笑意。
徹骨的冰冷。
這是在提醒她要做樣子給大家看?
方心如咽咽口水,她一手扶著車框,一手裝作搭在顧云的手心里,以一種不是很雅觀的姿勢下了馬車。
離他們最近的人就是幾十米外的司儀,而就連司儀都看不清的細節動作,遠在地面上的其他人又怎會看清?只要有個大概樣子就夠了。
實際上只有她和顧云才知道,兩人的手之間始終差了那么幾厘米,根本就沒有碰到。而在外人看來,就像是她不信任顧云,偏還要扶著車框一樣。
一種難言的委屈涌上方心如心頭。
她知道,這一路一直走到高臺上都應該是顧云托著她的手走過,但那也只是應該罷了。托手照例完全是做樣子,路上方心如胳膊舉酸了,不小心向下落了幾厘米,正當她以為要碰到顧云時,他竟然也下移了同樣的距離。
……所以就算是為了照顧一下她的自尊心,他都不肯勉強一下自己?
為了不讓自己哭出來,方心如只得拼命安慰自己,他說不定只是有重度潔癖而已。越這么安慰自己,她就越想哭。
本以為他就算不喜歡她,也不應該是特別討厭,原來一切就只是她自己感覺良好。
走到高臺之上,一左一右站在司儀兩側。
這不是結婚禮,只不過是個訂婚禮,照魔界的習俗,司儀說完場面話之后,只要交換戒指就算完成了。
而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司儀在夸完天氣夸風景,夸完風景夸心情之后,本應干脆利落地令二人交換戒指,誰知道竟蹦出這么一段話:“……咳咳,那么現在就是最為重要的環節了——交換戒指!不過,年幼的小朋友們或許不知,這王室的訂婚戒可與我們平常的大有不同!至于什么不同,就讓我們來聽聽當事人怎么說吧?!?/p>
司儀略有些幽默的語氣讓眾人都好奇起來,什么什么,訂婚戒有什么不一樣的?
這時,顧云輕輕瞟了司儀一眼,司儀瞬間覺得自己從頭涼到腳,他說錯什么了?這都是照肅大人的話做的??!
“的確有所不同?!鳖櫾瞥錆M磁性的聲音一傳來,街道上便響起一片迷妹的尖叫聲,他也不制止,只是微笑著介紹,“我王室后代,給未來妻子的訂婚戒,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僅此一枚,只要戴上了,便必定是我們王室的兒媳婦了?!?/p>
從顧云嘴里聽到“兒媳婦”這三個字真是讓人大跌眼鏡,而一路奔波好不容易趕到典禮現場的半夏卻一點笑的意思都沒有,他抱著長風的腰就差哭出來了:“怎么辦啊哥,他們戒指都要換了??!咱們趕緊上去搶人吧!”
長風死死皺著眉頭:“別慌別慌!說不定……說不定少主他……”
說不定少主他有自己的想法?
這話說著他自己都不信了,少主怎么還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啊,這是他自己一輩子的事啊,他就不能稍微緊張一點嗎?只要他現在一句話,他們妥妥的上去搶親??!
少主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紀嗎喂!
“咳咳,好,那么現在就請二位交換訂婚戒指?!彼緝x頂著巨大的壓力說完這句話,然后表示再也不想給王室主持婚禮了,太特么折壽了!一個眼神能讓他少活三千年啊。
方心如和顧云的面前各出現了一枚閃爍著白光的戒指,顧云面前的那枚則更為古樸典雅,樣式是纏繞著的深綠色藤蔓,中間是一朵不大的紅玫瑰,優雅極了。兩人同時握住戒指,按流程,方心如先為顧云戴上戒指。
她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盡量不碰到顧云的皮膚,甚至最后一段距離是她用自己修煉不多的靈力推進去的。
而當她抬起手,望著顧云修長好看的戒指拿著那枚戒指靠近,她頭皮就有些發麻了。
戴上了它,她就板上釘釘是他的人了。
他既然不喜歡她,為什么還要給她戴上這枚戒指?為什么不甩袖子離開?為什么還要答應這場婚事?
方心如很快就對第一個問題有了答案。
因為當那枚戒指被推進她的中指時,她清楚地感受到了,這特么是一枚靈力凝結成的戒指!
她強壓住內心深處的震驚,腦海里只能蹦出來兩個字。
荒唐!
縱然他是魔界少主,他有何等膽量竟然在萬眾矚目之下,在自己的訂婚禮上公然造假???
方心如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顧云,顧云帶著淡淡的笑意看她。
在外人看來,方心如現在正驚喜地望著顧云,而顧云同樣以含情脈脈的眼神回望。
哦!多么甜蜜的一對小夫妻??!
“……親一個!親一個!”
臺下不知從哪里響起了這樣的聲音,漸漸地連成一片,最后變成整個魔界大陸都在響徹這樣的聲音。那些嗓子哭喊啞了的姑娘們也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這三個字,天知道她們是花了多大的勇氣和決心。
而高臺之上的方心如和顧云對這一切就如同沒聽到一樣。
方心如現在是什么心情?無奈,失落,憤怒,頹喪,悲哀,委屈,或許都有。
這枚假戒指做的真是太逼真了。連氣息都復制了過來!怕是就算肅大人親自站在她面前,一時間都發覺不了這是假戒指。而又有誰會把戒指從她手上摘下來仔細研究呢?若不是這戒指就這么接觸著她的皮膚,她都不知道這是偽造的。
真的恐怕已經被他放起來了。這個男人,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跟她訂婚!
“看什么呢?!鳖櫾频穆曇粼谒享懫?。
“看一個膽大包天的混蛋?!狈叫娜缫矀饕艋厝?。她發誓這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罵人。
而他居然還笑了。
“還沒進家門呢就學會撒上嬌了?”
騰地一下,方心如心里一股火氣上涌,還沒等她當眾撕破臉皮,顧云便伸出手,虛環上她的肩膀,手心出微微覆上一層靈力,手心一震,她便被靈力推著向前走了。
“還得去應付一下那邊?!?/p>
被強制推著走向會場,方心如欲哭無淚。
等著灰塵散去,圍觀群眾們這才發現,剛剛沖上天空準備交戰的那些人都被嵌在地里好幾米深,上百人啊,活活砸出了一個大坑,傷亡慘重自不必說,估計這還是安陵澤最后收了力的結果,不然這些人哪還會有活口?
廣場正中的大坑里血肉模糊,斷臂殘肢到處都是,血腥味嗆得人直犯惡心,零星有那么幾個血厚防高的還能蹌踉著站起來,不過估計是沒有爬上來的力氣了。
這個時候圍觀的人們才冷汗淋淋地發現,自己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這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啊,虐到死不要太輕松啊。
夏紀敬畏地望著半空中懸浮著的安陵澤,心里頗有些復雜。
上百個白級、綠級加在一起的攻擊,只要是個藍級就有信心能夠突破重圍,但是哪個藍級敢說自己能只動動手指就能秒殺全部?
嘛,畢竟人家安陵澤是黑級。
當初的城主大選,想必也是一條荊棘血路,這些抗議大軍里的人大多都是近百年才到鬼城的,沒聽說過當年大選的事跡也是正常。不過沒人會同情他們,自己沒認清自己所處的環境,貿然地送上小命,又能怪誰?
安陵澤漠然地看著腳下一片狼藉,衣擺都不曾抖動一下,他淡淡開口:“還有誰要說法?”
一片寂靜。
“哼,愚蠢?!眲蛊沉艘谎鬯赖乃纻膫目棺h大軍,眼里只有不屑沒有同情。
夏紀略微無語,嘛,她也只有在吐槽別人的時候才會有點明顯的表情了。
阿水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地想躲到夏紀身后,不過還是強挺下來了,這讓夏紀很是詫異。
喔,阿水有長進啊。這小丫頭自從上次鬼節開始就變化很大,不僅開始努力修煉,而且還學著獨當一面了。摸了摸阿水的頭,夏紀的眼底泛著淺淺的溫柔。
“到了荒野區,一次獸潮死的人是這的成千上萬倍?!眲拐f著,她突然扭過頭來看著夏紀,“你且觀察觀察這些圍觀的人的表情,看看有什么不同?!?/p>
嗯?
夏紀偏過頭,眼神明快犀利地掃過一張張臉,半分鐘后,她閉了閉眼睛,整理了一下剛剛所見的。
她發現了一點有意思的事情。
“你是想讓我看廣場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紅石小樓么?”夏紀閉著眼,嘴角微微翹起。
“不愧是你?!眲寡劾镉忻黠@的贊賞,“發現了什么?!?/p>
夏紀緩緩睜開眼,應著阿水驚訝的目光,開口描述道:“不光是表情不對,服裝也很有講究。應該分別屬四個家族?若按照小樓頂層屋檐上的圖案來劃分,恰好是,北玄武,南朱雀,左青龍,右白虎。我曾聽過這四個家族的傳言,說他們各據鬼城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廣納賢士,底蘊深厚,號召力極強,而且各有一神獸鎮守家族,非常強大?!?/p>
在此頓了頓,夏紀直迎著劉嵐的目光:“你是青龍家族主系那支的御史?”
“你怎么知道的?”劉嵐揚了揚眉毛。
“你記不記得有天你喝多了非讓我去競技場找你?”
“……”
劉嵐長得本就不大,十三四歲的模樣,明明有像娃娃似的可愛小臉,卻總是端著一副嚴肅的表情,不過現在這嚴肅倒是有些強裝著的意味了。因為喝醉所以害羞了?夏紀微微一笑,想起前陣子她醉酒時暈頭轉向的小樣,越發覺得這丫頭反差萌了。
她終究沒敢當著所有人的面戳破這家伙的意圖。
呵呵,怕是他也算準了這點吧。
那天她被很多人恭喜祝福了,也得到了許多贊美和恭維,甚至是“早生貴子”的話語,惹得她險些笑出聲來。
晚上一回家,她就將假戒指脫下來鎖在了盒子里。對父母就說要妥善保管,以防遺失。
她知道,自己沒有當著眾人戳穿這件事,那就成了他的幫兇,她就不得不繼續一條道走到黑。
沒錯,這就是她要幫他遮掩的理由,才不是因為她打從心底也想幫他呢,才不是……呵呵……
方心如聽到自己哭出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毫無形象毫無尊嚴。
他那么惡劣,根本不是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但為什么,她就是不甘心,就是不想放棄呢?
那天晚上,方家小姐回到家就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哭了一宿。方家從上到下都非常理解。很正常嘛,要出嫁的女孩都哭上一場的。
之后許久,魔堡那方沒有消息,而方家也不敢自己妄動。
定好的婚期是在一年之后,其實也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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