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不速之客

“老師還有事……今天就陪你到這兒啦?！壁w老師在接完一個電話后微笑著看向少年們的方向，此時的三人正圍坐在一起看著窗外燈火通明的街道說笑，洛喪秋揮著手跟他道別，并未多作捥留。他清楚趙老師是個大忙人，經常隔三差五地出差，今天能陪自己走一段，少年已經萬分感動了。

“再見！趙哥！”康維樂突然探出個頭，大聲叫道。

聽到這個稱呼，老師只是笑笑，隨后推門走了出去，伸手戴上了帽子。

門外響起了均勻的腳步聲，是趙老師徐徐走下樓層。

“接下來干什么？”鐘浩文問：“趙老師也走了，我們三個怪無聊的……”

東西也吃了，游戲也玩了……難道學習不成？

“你們想喝咖啡嗎？”洛喪秋突然興致勃勃地問：“要不要去我開的那家咖啡館？可贊啦！”

“雖然不是對咖啡很感興趣……”鐘浩文說到這兒，少年一臉沮喪，但隨后，他馬上改聲換氣：“但既然是你開的店，我當然會去啦！”

“我都可以，”康維樂攤了攤手，淡聲道：“我這人很隨意噠?！?/p>

“那不趕緊走！”洛喪秋興奮地從地上跳了起來，馬上跑去開門。但這時，一陣冰涼的聲音驟然響起，就像一個陌生人在你耳畔突然說話似的驚悚……是婭姫在提醒他什么。

最好別下去哦。

“什么？”少年猛得停在門旁，臉色瞬間發白。身后的同伴一下子撞在他身上，一臉疑惑地盯了他一陣，康維樂發問：“搞什么飛機呢……停下來干嘛？”

“有……有聲音在我耳邊響……”少年支支吾吾地回答，不知道怎么跟他們解釋。

“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鐘浩文一臉不懷好意地問。

“對！你怎么知道？難道你也聽到……”少年立刻回答，希望得到“一切都是假的”這個結果。

哪知鐘浩文和康維樂一下子大笑起來，仿佛把他當成了弱智少年一樣。

“想女人想瘋了吧？”康維樂替他推開了門，而門外是極其正常的景致，什么奇怪的現象一點兒也沒有。

而他繼續調侃少年：“是陳彌熙的聲音嗎？哈哈哈！”然后一步跨出門外，落定塵埃，真的什么也沒有?？稻S樂想都沒想瘋沖下樓，一路連跑帶跳，跟個猴兒一樣。

“走啦?！辩姾莆呐牧讼滤募珙^，也跟著康維樂一同離去：“學校里就看你怪怪的……”

洛喪秋愣了一下，兩個朋友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突然有些害怕，怕自己再次陷入可怕的孤獨之中，于是同樣快馬加鞭地向外跑去，絲毫不顧及婭姫的感受。

沒事的～畢竟是小秋的選擇嘛……

她說。

昏暗的天空下是燈火闌珊的世界，各式風格的建筑聳立在地面的群星之中，人流如潮水般向四方洶涌澎湃，蔓延在城市的每個角落，而乘風破浪的三個少年在其中脫穎而出。

“喏，那家就是?！甭鍐是镏噶酥覆贿h處的一家咖啡館的招牌，對身邊的朋友講道：“記住啰，以后想喝咖啡記得來這兒……保免費！”

鐘浩文和康維樂提腿就跑，向著目的地狂奔不息。少年則悠閑地漫步過去，途徑一道小巷時還不忘往里面偷瞥一眼，他還有別的目的……

漆黑一片，看起來什么也沒有。

少年等了誰一會兒，見還沒動靜，便輕咳了一聲，黑暗中一個人影仿佛抬起了頭望向巷口，蠕動了片刻后，看到了少年，立刻踏著碎步小跑了過來。

她從極深的暗中奔向光明，衣衫襤褸的身軀映照在明亮的燈光下，剪得參差不齊的頭發亂七八糟地散落在頭上、臉上……唯有一對明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此時正盯著少年看，像在看……哥哥？還是至親？

少年站在光明與黑暗的交際處，同樣看著她。

“小奈……”少年叫她的名字：“你媽媽呢？”

小奈指了指里面的深淵，不說話。

“哥哥最近事真多……可能要少來看你了……”洛喪秋從兜里掏出一疊早已準備好的鈔票，目前看起來少說有近千元?！罢疹櫤米约??！彼詈蟮?，然后摸了摸她的腦袋，朝她笑了笑，走開了。

只有9歲的小奈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發呆，她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東西，面無表情，但眼神卻異常疑惑，還是沒說什么。

然后，她掙扎著退回黑暗中，仿佛那就是她的家。

“哪去啦？現在才來?！笨稻S樂端著一杯卡布其諾牌子的咖啡喝得津津有味，他看著晚到的洛喪秋，問。

“剛才去方便了一下……”他撓著頭回答。夜行見主人回來，立馬咆哮著沖上前討好，少年看了看它，久違地將其從地上抱了起來。

“好可愛的貴賓?！辩姾莆馁潎@道。

“來啦！老板！”周沃倫從一旁探出個腦袋，一邊擦拭著桌臺一邊笑嘻嘻地道。

“兄弟你看起來很年輕啊，為什么在這兒給人當服務員呢？”康維樂抿了一口咖啡，又問道。

“我老早就綴學了，別的地方也沒人要我?！敝芪謧惵唤浶牡鼗卮?，還在做自己的事。

“綴學？你看起來才19歲?！辩姾莆耐蝗淮蠼?，他這種知識分子自然無法理解?！澳切┤兆幽闶窃趺催^的？”

“混著日子過唄……”周沃倫頭也不抬地道：“整天去鄰居家蹭飯……到最后都被人家嫌棄，就離開了故鄉，來了這里?！?/p>

“你爸媽不管你嗎？”康維樂問。

洛喪秋狠狠瞪了他一眼，仿佛在阻止他繼續說話，可他沒理解。

“都不用上學……真舒服呢……”康維樂說著，伸了個懶腰。

“他們死了?！敝芪謧惼届o地道。

“呃？”康維樂一愣，連到嘴邊的哈欠都憋了回去。他和鐘浩文不約而同地沉默了，有些無法相信……但又覺得十分正常而已。

洛喪秋有些尷尬地抓了下頭，不知說些什么。

現場沉寂了許久。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不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敝芪謧惔蚱瞥聊?，笑著看向少年們，這個又瘦又高、長相平凡的男人在想什么，誰也搞不懂。

“為什么會這么安靜？”鐘浩文突然問：“安靜得可怕……”

對??！眾人仿佛才如夢初醒，一般這個時間段，大街上的喧囂聲都能刺穿玻璃，但為什么現在……

“汪汪！”一直不吵不鬧的夜行突然對著門口狂吠不止，少年下意識地看向門口。其余幾人也猛得一振，頓時感到風沙四起。

嗖嗖！

幾顆細小的子彈劃破空間，瞬間并且完美地打擊向了少年們的頭顱。奇怪的是并沒有槍響聲。

鐘浩文快速推開身邊的洛喪秋，少年還沒怎么反應過來，就一下子摔倒在旁邊的沙發后面。似乎自己安全了。

但下一秒，他看到自己的朋友應聲倒地，立刻失去了失氣。

“鐘浩文！”他聽見康維樂大叫一聲鐘浩文的名字，但隨后又是他的驚叫驟然響起，然后死寂一片。

撲通！又是突然的一陣倒地聲，是周沃倫的。

他終于反應過來了。

“啊啊??！”洛喪秋驚聲尖叫，只敢抱著夜行躲在沙發后瑟瑟發抖。他只是個少年，可能過完生日就成年了，但他什么都沒有??！來者想要什么？錢嗎？還是他的命？但他的命值個屁錢??！

他忽然聽到那些不速之客對話的聲音，但談論聲迷迷糊糊，他一點兒也聽不清。

助聽系統，啟動。

婭姫的聲音傳來，少年再次發傻，深感無法理解，但聽到的東西確實清晰了許多倍。

“要過去嗎？隊長?！?/p>

“不能貿然靠近，如果是‘狂亂種’的話會被激怒的，‘神種’就更麻煩了……”

“啟動‘本源呼喚系統’，如果是神種會有劇烈反應的?！?/p>

洛喪秋一愣，一陣奇怪的聲音猛然襲來，瞬間充斥整個空間。那是他從未聽過的東西，根本不像是可以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聲音。

想傷害他嗎……愚蠢的生命種。

另一陣大過于它的，而且十分熟悉的聲音轟然炸響。

轉頭之際，那個美麗動人的女孩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邊，靠得十分近，仿佛恨不得和他融合在一起一般……這種感覺，就像她是少年專屬的守護天使一樣。

婭姫。

洛喪秋呆呆地看著她的側臉，一時張口無言，這是她第二次出現了，雖然她叫過他主人，但他仍不明白，為什么她要守護自己？

“嗚……”懷里的夜行忽然發出了一陣陣躁動不安的低吟，它泥鰍一樣滑溜溜的毛從少年懷里逃脫，少年想抓住它，它卻兇狠地朝他一吼，震得少年手無舉措，然后在他不敢相信的目光中，向著敵人的方向奮勇向前。

“夜行！”他一聲叫喊，同樣沖了出去。

“這只狗什么情況？！”他聽到一個男人大聲叫喊著，然后一把抓住夜行渺小的身軀，另一只手手起槍落，朝著它的腦袋猛得一擊。

砰！

……

“啊啊啊啊……”少年崩潰大喊：“你們他媽到底是誰??？！”他的眼中，幾個穿著類似軍裝式工作制服的人正將目光齊齊聚向他，他們有男有女，每個人都手持槍械，嚴峻的目光中滿是冷漠的態度。

“就是他?！庇腥苏f，他們給手槍上了膛，開始朝著少年舞向。

砰！又是一聲槍響。

洛喪秋已經悲憤得無所畏懼了，朝著他們的方向，頂著槍口猛然撞去。

嗖！子彈從少年身邊滑過，但在靠近他的一瞬間轟然彈開。這幫人也許看不到，以至于臉上一臉茫然。但他心知肚明，是婭姫在自己身旁！

小秋！抓住最前面那個男人的手臂！婭姫突然叫喊。

洛喪秋沒有回答，但心里一清二楚。其余人似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馬上舉槍掃向少年，但子彈顆顆彈開，無一命中。

“??！”少年用力攥住那個男人的手腕，恐怖的目光像看仇敵一樣死死盯著他，盯得人發皮發麻，戰栗不止。

不是那個白色太陽的奇怪印記了，少年注意到，這些人手上是個黑色的半月之弧。但他們肯定和先前的那些人有不少瓜葛。

此時這個男人面對這個少年竟感到了一絲深深的恐懼。

萬籟俱寂的時刻。

做得好，小秋。婭姫說話了：終端干擾系統。

此時少年的身影仿佛與婭姫融合在了一起，若隱若現，他不住隨著她一同開口，低沉著嗓門道：

“啟動?！?/p>

嗖！一道電波自少年為中心向四周擴散，一下子震向整座城市，為數不多的敵人相繼被彈飛在地，慘叫不斷。而從始至終長嘯不止的奇怪聲音瞬間消失殆盡，世界在這一刻突然寧靜下來。

與此同時，遠處獨自走在街邊的趙老師精神忽然恍惚了片刻，他輕捂了下頭，是那電波也對他產生了影響。但他四周人流如云，別人卻一點兒事也沒有……他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回頭瞻望，眉頭緊鎖，那是他一路走來的方向。

“‘擴充派’的人已經動手了嗎？”他自言自語。

目露兇光的少年氣喘吁吁地看著倒地的幾人，他們皆用怪異的目光望著自己，像害怕，也像欣慰。

“鐘浩文！康維樂！”他突然奔向一動不動的同伴身邊，一遍遍呼喚他們的名字，如果不是自己，他們或許根本不會這樣，如果自己今天沒有生日，所有人都不會……強烈的負罪感油然而生，少年忍不住抱頭痛哭。

“有自我意識，是人類……”一個男人低聲說著，看了看旁邊的同事，又問道：“報告受損情況?！?/p>

“隊長，”有人道：“所有系統嚴重受損失靈，包括‘隔絕系統’……”

“這樣嗎……”他又道：“看來必須收斂一點了，畢竟被市民看到可是禁忌?！?/p>

“如果擁有這種力量，又有人類的意識的話?！币粋€女人從地上摸索著拿起自己摔落的黑眶眼鏡，輕輕扶了扶，繼續說道：“上面的人會很喜歡的，隊長?！?/p>

“這我當然知道！”男人從地上爬起，其余人也隨著他一同起立，儼然一副將要離開的模樣。

他俯視了一圈環境，微微皺了下眉。

“那么下次再會了。洛喪秋?！闭f罷，這群人如出現時一般的，戛然消失不見。

這時，大街上的聲音終于傳入室內，喧嘩不止卻異常動聽，宛如這與世隔絕的空間最后被人發現。

“混蛋……殺了人就跑……”洛喪秋看著一片狼藉的店面還有一命嗚呼的同伴們，突然仰天撕心裂肺地大喊道：“婭姫？婭姫！你在哪里？快出來！救救他們……你可以的吧？我相信你可以……”

“老頭子……你有沒有聽到一個孩子的叫聲？”隔壁開水果店的張大媽跟小賣部的王大爺正扯著嗓子高聲聊著天。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異樣，循聲朝著洛喪秋的咖啡館瞧去。

“好像……是有……”王大爺回答。

這是麻醉彈啦～小秋大人～

婭姫玩笑般的聲音響起，令少年不寒而栗……等等，這是啥意思？麻醉彈？搞暈人用的？所以……

“怎么會……”洛喪秋一開始不敢相信，認為只是婭姫安慰自己的話，但他又細細回味了一番……好像又確實如此！

從一開始，沒有槍擊聲，同伴們也根本沒有流血。那些人似乎并沒有制我們于死地的想法??！

小秋，剛才我們已經使用了力量。必定會吸引到“狂亂種”乃至“神種”的注意……

婭姫又說：所以婭姫會讓小秋進入一段12小時的休眠時間，徹底清除使用過力量的一切痕跡……

“什么？狂亂種是什么？為什么你和那些人一樣，都在說這種怪話……”洛喪秋終于有些疑惑了，不解地問道。

3，2，1。休眠系統，啟動。

婭姫沒回答他。

“老頭子，你快來！這怎么回事？”張大媽的尖叫傳來，應該是看到少年們的情況了……隨后是一陣陣向外的求助聲。

“來人??！快來人幫忙！”

“怎么了？張姨……”過路的霍云空停下了腳步，看著張大媽一臉的驚愕問道。

“里面的人……小秋他……”她說話斷斷續續……

此時的洛喪秋忽感全身乏力，眼皮沉重，身體開始搖搖欲墜，幾秒后應聲倒下。

他最后一眼看到，有人呼喊著什么奔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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