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月荒蕪

“目前看來村頭大爺家瘋兒子說的話成真了?！睅r的父親聽完巖的敘述之后喃喃道?！皬母脑烊漳翘熘?，那孩子就一直說天上有東西，要把大地上的一切都吃了?！?/p>

巖小時候就認識“隔壁大爺家的瘋兒子”，以前的時候他不瘋，大爺年輕時做工摔斷了脊椎，還在床上養傷時老婆跟著別人跑了，留下三歲的孩子和大爺相依為命。村里人看他們可憐，接濟的接濟，捐贈的捐贈，好不容易熬到了孩子讀完小學四年級。再沒有條件接著讀下去，孩子偏偏又是很愛學習的。

有一天去書店偷書，被老板打了一頓之后就神經失常。

雖然村里一些二溜子看不過眼又去狠狠揍了書店老板一頓，然而卻沒什么用了，孩子從那個時候就瘋了。自此，智力停留在孩子時期，每天和七八歲的孩子扎堆玩泥巴，巖小時候也光著屁股穿著拖鞋跟著他到處跑……

說是孩子，其實年紀已經30多歲，比巖還大將近10歲。只是因為他常年只和小孩子混跡在一起，精神失常導致智力也停留在小孩子階段，時間長了，別人就直接喊他瘦孩兒。

幾年前村口大爺沒有熬下來精神和身體帶來的巨大壓力，在家中服敵敵畏死了好幾天才被人發現。

那以后的很長時間瘦孩兒逢人便哭著說，我爹睡在泥巴里了，他也在里面玩泥巴。

從那以后，孤身一人的瘦孩兒更可憐了，餓得不行了就在他爹常年躺得都發亮的床上哭鬧，鄰里鄰村的實在看不下去了會送去一些白面饅頭,瘦孩兒也就就著家里水缸的陳水吃下去，然后又繼續每天和孩子們嬉鬧。

直到一天，瘦孩兒邊跑邊叫“老太爺要睡泥巴里了，他要去陪我爹玩泥巴?！睅滋熘?，村里最老的老太爺就去世了。過了許久，瘦孩兒又帶著一群孩子大喊“黃毛要變兩半，黃毛要變兩半！”黃毛聽到后還追著幾個孩子罵了一路。然而一個星期之后村里二溜子黃毛騎摩托飆車時卷入一輛大車車底，胸部以下，臀部以上全被碾成渣，徹底分成了兩段。

大家都說瘦孩兒的父親保佑著他呢，但是從那天之后瘦孩兒成為了村里的大神，人人都想從瘦孩兒嘴里知道自己的事，但卻更害怕聽到瘦孩兒的大叫。

經過這兩件事的瘦孩兒好像突然增長了幾歲的智力，一改以往的小孩性子幫忙了老太爺和黃毛的喪事，從那次之后，村里村外只要一有白事，就能見到瘦孩兒幫忙的身影……事后大家也會給瘦孩兒一些報酬……瘦孩兒也因此算是有了一點生存的手段。

按巖父親口中所說的，瘦孩兒去年“改造日”那天晚上站在他家瓦房頂，盯著天空中的巨型太陽大喊，“天上有東西張開嘴了，要把地上的東西全吃了！”聲音喊得很大，很慌忙，像是天空真的有巨型饕餮巨獸……但沒人愿意相信他的話。

“的確，如今看來瘦孩兒說的確實有點道理，這黑壓壓的天空就像一張越來越大的大口，要把整個人類世界吞沒?！睅r呆滯的望著天空說道。

“哎～”隨著父親一聲嘆氣，兩人結束了談話，父親走近屋子，巖則走到門口一塊大石頭上坐下，巖現在喜歡坐在屋子外，屋內的熱空氣讓巖感到有些窒息。

回到老家也一個多星期了，不知道女友現在怎么樣。

習慣性的摸了摸褲兜，空蕩蕩的感覺還是有些不適應，巖的手機前幾天剛到家不久因為手機沒電扔在沙發靠背上好幾天沒管了。其實這種生活也好，放慢的生活節奏讓巖心情都舒坦許多。

以前那車馬人流奔騰的城市，稍稍慢了一些都像是錯過了半個人生的機會。而如今，再也不會為了那些瑣事傷神，過著和爺爺他們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雖然現在已經見不到陽光。

這樣平靜的生活在回家的第三個星期被徹底打亂，一伙城里來的人進入村莊，帶來外界消息的同時也在一個晚上卷走好幾家村民的存糧，外來者說，現在全世界基本所有的城市全部癱瘓，工業大鐘停擺，農業生產止步。

換種方式就是說，現在世界上的食物等物資，已經是用一點少一點。更有專業人士測出，目前空氣中的氧氣占比更是一天天的降低，揚言不久的將來地球上所有物種將會窒息而死。

此刻，人類社會已經徹底被逼上絕路。

一開始，只是部分知情的人囤積生存物資，后來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各大超市，倉庫，藥店等在一個星期內被人群一掃而空，先是爭分奪秒，各憑本事，后來一個自稱為神使指派的游獵者組織橫空出世，在這個處在崩潰邊緣的世界里充當起令人恐懼和憎惡的攪屎棍，看上想要的直接動手搶奪，反抗者就以神使指派為借口火火燒死，美名其約凈化世界……一時間民生哀怨無處平冤，沒幾天一些反抗者組織起了一個對抗游獵者的隊伍，意圖拯救人類，留下人類火種，然而隊伍組建倉促，規則稀缺，各式各樣的人都揉搓在這隊伍里，時間一長，原本拯救人類的意圖也變質，變成了更令這個世界心寒的“種人”計劃……地球本不至于支離破碎，如今卻要凄涼落幕。

而這群闖入村莊的外來者，不贊同游獵者，也不加入種人計劃，只是為了生存，偷搶拐騙，殊不知，這次幾人偷盜的會是這世界上最后一片凈土。

巖在家中也能聽到那幾家被迷暈偷走糧食的村民哭喊和怒罵的聲音，村民家門口站滿了人，竊竊私語的，打抱不平的，最難理解的是同一個村里竟然還有些幸災樂禍的……

那位著名人類學家說得對，人們身邊的人遇到災難時，人們心中就會莫名出現優越感，但有的人表現為同情，有的人卻表現為嘲諷。

這天之后，巖和父親把所有的僅夠一家人省著吃三個月的存糧和物資藏進自己家塵封多年的地窖，并加了好幾把鎖。以前的物資來源讓巖一家從未想過會因為沒有吃的發愁，如今外來者說的話，加上外界的實際情況，一家人終于意識到食物的匱乏。

如今不僅要考慮著如何分配，還要防備著被人奪走，更惱火的是以后的食物來源，一家人決定，每天吃一頓飯，等到時候局勢穩定再看。

晚上10點，巖帶著被子來到老家小平房樓頂。屋內的空氣越發的讓巖感到窒息，半躺在爺爺編的竹椅上望著天空，如今的夜晚毫不夸張的說，光靠眼睛已經分辨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若不是清冷的風吹在臉上能感覺到一絲這個世界的呼吸，巖一定認為自己現在已經身處一個黑暗充斥的深淵之中。

此刻，巖多希望與女友在一起，那張可愛美麗的臉龐，能驅散巖心中所有負面情緒。哪怕是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巖面對著那張臉依舊能清晰可見。

“也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當時就不該選擇和她分開?！睅r喃喃自語道。自從從外來者嘴中得知城市里的境況后，巖對女友的擔心就一天比一天強烈。女友家中還有沒有多余的存糧物資、有沒有去參與那些爭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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