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二）

今日的天氣不算太好，南海小城下了一場大雨，直到此刻才算是大雨轉小雨，這下了一天的雨才算了見到了停的兆頭，所以此時街道上也就只有三三兩兩人。

余秋生和夢老肩并肩在路上走著，兩人都沒有打著傘，但這雨就像下意識避過他們一樣，一點也落不在他們的身頭。

“師傅，剛剛崔判官那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靈魂殘缺不堪，要消散了??？”

跟往常不一樣的是，這次的夢老反而認認真真的在給余秋生解釋著他問的這個問題。

“這人的靈魂就像是一汪湖水，那么人的肉體便是一汪泉眼，而這個世界即是一方無邊無際的蒸籠。人的肉體尚存的時候，人的靈魂不斷的被蒸籠蒸發，但總歸還有著肉體這汪泉眼源源不斷的補充著水源。而當人肉體消失的時候，一譚死湖，面對蒸籠，只得一點點的消弭。要是這湖大，消失速度還慢點，但有的人，分出去的靈魂太多，自己便成了一小池塘，又怎么抵御得到這靈魂消失的速度?！?/p>

“懂了！”

“懂了還不快去找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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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完雨過后的小城空氣顯得有些悶熱，街道上稀疏的人群好像在說著這座城市已經進入暮年。

余秋生坐在這次的目標家里，聽師父說，這次要找的人是個乞丐，哪怕所謂的他家里，其實是一個橋洞而已。

余秋生在這等著乞丐回來，因為他知道，這是乞丐的家，他總會回家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乞丐回來的時候，乞丐身上還帶著不知道從何處撿來的餐食。當乞丐看到余秋生的時候，只見乞丐將那些殘羹剩飯一股腦的塞進自己的口中，仿佛害怕余秋生是來搶他這來之不易的吃食的。

可那些食物卻從乞丐的口中直直的掉落在地上，那乞丐，早已沒有了人形。

乞丐看不見，余秋生看得見。

余秋生對著哪個乞丐說。

“你已經死了?！?/p>

然后從口袋中拿出一柱香，點燃送到乞丐嘴邊。

“吃這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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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過，世界上的乞丐大致有兩種，一種是天生便是乞丐，一種是后天因為經歷了重大的事故，失心瘋了，也就成為了乞丐。

后者往往更“心酸”，因為前者，往往覺得活著本來就是如此。

而余秋生眼前的乞丐，無疑是前者。

乞丐已經開始記不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只記得自己小時候有個老乞丐曾經照顧過他一段時日，然后就突然消失不見了，彼此再沒有相見。

只記得老乞丐曾經和他說，每個人都有父母親的。只是乞丐從來沒見過，也沒去想過。所幸，他本來也不在乎這個。畢竟他一直都是乞丐，一直都是一個人。

等到乞丐稍大些的時候，有個男人從路邊帶走了他，他帶他去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世界，那里有“床”，那里有可以直接出水的管道，那里還有很多，和他年紀一般大小的小孩。乞丐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雨后的傍晚，潮濕的空氣中混著青草的氣味，略微有些苦澀卻更多的是奇怪的香甜。

乞丐感到很疑惑的事情是，在那邊跟他一樣的孩子總是在哭鬧，好像生活在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而每次當哭聲過大的時候，就會引來哪個男人，當他們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哭聲便一下就停止了。

乞丐只感覺那些小孩，好像很害怕，乞丐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那男人明明很好，為什么他們會害怕他？

那男人給乞丐提供了食物，讓他再也不需要去城市的“下水道”翻找；那男人給乞丐提供了他從沒見過的“床”，讓他不用再隨意的睡在無人問津的角落；那男人讓他看到了其他跟他一樣的小孩，讓他有了以前不曾有過的感受。

所以乞丐覺得，那男人應該是頂好的人了。

那男人和他說，這就是你的家。

乞丐對家沒有概念，只是覺得有些不曾感受過的溫度，仿佛這個字眼有著魔力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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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跟著男人相處的幾日，男人教了他們很多東西，教他們如何去“賺錢”，教他們如何去“乞求”，乞丐一直都學的很認真，因為這是男人教的。

等到這幾日“教育”結束過后，男人給他們安排了“工作”。

乞丐在不同人身上實踐著這些天男人教給他的東西，大多數人的行為都和男人說的一樣，會把錢遞給他，然后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他，乞丐理解不了他們的表情，只是沉浸在對于男生教學的成功的喜悅中。

不過也有少數人，對著乞丐進行驅趕，還用著各種乞丐聽不懂的詞匯在對著他吼叫，乞丐不覺得有什么，畢竟這才是真正生活的常態。

等到回家的時候，男人說，乞丐今天的工作完成的最好，他當著所有人的面表揚了乞丐，還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男人心情很好的笑了出來，乞丐也跟著他傻樂。

此后的每天，乞丐都更加加油的工作，只是希望男人能夠表揚他，能夠摸摸他的腦袋。乞丐不知道為什么，他很喜歡這個感覺。

他只是想要他的撫摸而已。

往后都一些日子里，大家都變得更好相處，那些一開始的哭鬧聲也漸漸的少了，大家都在忙著工作，彼此之間的交流也多了。

只是時不時就會有一兩個人消失，男人說他們都走了。乞丐剛開始還會問，他們為什么不回家??？但男人并沒有給他解釋，只是摸摸他的頭，雖然臉上沒有帶著笑容。

后來，人走的多了，乞丐也就不再問了。

日子就這么過著，直到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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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他們上班回來，男人身邊站了兩個陌生的人，乞丐沒有見過，只聽到那兩個陌生的人和男人說到。

“剩下的人都在這了？！”

“對?！?/p>

“還有這么多小孩？！你都準備把他們給賣給販子？！不僅給人販子，這么小的孩子你舍得掏他們的器官？??！你個畜牲?。?！”

只感覺陌生人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憤怒，而男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乞丐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

從那個對之后，男人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那個陌生人和孩子們說。

“沒事啦，你們可以回家啦?！?/p>

聽到這句話，孩子們不約而同的大哭出來，只有乞丐沒哭，他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要哭，難道這不就是他們的家嗎？他們不已經回家了嗎？

他不知道明明和和氣氣的大家，為什么要突然哭起來，就像剛來哪天一樣。

他沒有哭。

他躲開陌生人的詢問，回到了曾經和老乞丐生活過的橋洞下。

過了幾天后，乞丐想著，是不是因為只有自己沒有哭，所以自己見不到男人了。

于是，他哭了。

此后，他再也沒見過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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