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霸王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般在石室中炸開，蘇墨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么，她從不懷疑自己出生入死的那些兄弟，但李黑水所說的也是有理有據，當下只能嘆氣道：讓我好好想想......

李黑水見到蘇墨的反應趕忙說道：“當家的，我不應該揣測同你走南闖北的兄弟，這句話就當我沒說過，當下最要緊的還是找到塔頂和外界連接的通道?！?/p>

蘇墨點頭稱是，兩人借著幽藍的寶光環視塔頂四周，李黑水見到頂部似有一個黑乎乎的洞口，對蘇墨說道：“當家的，容我先去前面探個路?！彼┱拱自晨v云攀，縱身攀上了光滑的巖壁，手指扣在石壁上的凹陷處，借著勁力在巖壁上忽上忽下，忽然他感覺手上的觸感突變，一抬眼發現自己視線中出現了一團極為妖艷的粉色，霎時間冷汗濕了背裳，心里已經想到了自己的一萬種死法。

李黑水見自己沒有被融化成一灘液體，大喘一口氣，開始打量起眼前的鉤吻，也不知它死去了多久，半具身體都被融進了巖石中，他心想：這鉤吻也算自己和蘇墨半個救命恩人，雖外表可怖卻很少傷人，皎寨那次恐怕另有隱情。想到這里，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心頭，似乎自己與它千年前便相識，此時像在看一個被困在石壁中千年的老朋友般，他做了一個自己都沒想到的舉動，運用云鷹潛?？鬯榱藥r壁，一點點將鉤吻取了出來，又尋了個巖壁上的空缺，將鉤吻的尸體放了進去，他把自己身上的半片蟲玉也放在了鉤吻的尸體旁，做完這一切才繼續向塔頂上的通道攀去。

李黑水覺得自己腦子很亂，千年前的情景似乎和眼前所見交織在一起，古剎人的朝圣，面對大災難時的哀嚎，從見到那只鉤吻開始便在他的腦袋里揮之不去。等他再清醒時，黑色的洞道已經在眼前不遠處，李黑水見洞道近乎垂直，四周又光滑不可攀，這才知道為什么那么多古剎人選擇朝圣，慢慢在這塔頂等死，原來這唯一通往外界的通道竟堪比絕峭，也不知自己和蘇墨能否爬進這個通道，通往外界。

他怕蘇墨在下面等得心急，便當即原路返回，蘇墨見李黑水回來了，趕忙詢問上面的情況如何。李黑水將洞道陡峭近不可攀的情況告訴了蘇墨，蘇墨見李黑水說這話時神色沮喪，自己還沒見過他如此低落的時候，知道是擔心自己，便安慰道：“黑水兄弟不用擔心我了，我還有幾門家傳武藝，我們一路都走到這了，小小的一個洞道怎能攔住你我?！彼睦镏雷约核鶎W都難以在狹窄的洞穴里施展，自己恐怕是難以進入通道，但怕李黑水知道后會強行帶上自己，自己一路都給他添了太多麻煩，前次見到背著自己用完白猿縱云攀后手指被磨得鮮血淋漓的李黑水，心想自己只是個累贅，或許離了自己李黑水才能安然地離開這古剎妖國。

蘇墨沒把心中所想告訴李黑水，她默默地跟在李黑水背后，兩人沿著先前在巖壁上做的標記向通道的方向攀爬，大約爬了一刻，蘇墨見到了頂部的洞口，完全是垂直而立，四周沒有任何著力點，倆人只能借著腳勁躍到通道附近，用手抓住洞壁邊緣才能進入，一旦勁力不夠便落入下方，這里離地面有數十丈高，墜落下去只能摔成一灘肉泥。

李黑水決定自己先打頭陣，他深吸一口氣，左手和左腳撐住巖壁，猛地發力整個人似被射出去的子彈眨眼間便到了洞道下方，他右手向上一伸，抓住了洞壁邊緣，左手伸向了蘇墨的方向，“當家的，快過來！”蘇墨松開了抓住石壁的雙手，兩只腳蹬著石壁向前一沖，借力在空中施展了勾攬月，整個人在空中轉了幾圈，終于抓住了李黑水的手。

李黑水見蘇墨握住了自己的左手，長舒一口氣，喊了句：“當家的，千萬抓緊了?！庇沂质沽?，想借勁將蘇墨蕩到另一處洞壁的邊緣，突然他身形一顫，右手脫力，差點連洞壁都沒抓住，兩人就這樣掛在半空中搖搖欲墜。

蘇墨感覺有什么東西落在了自己臉上，她抬眼望去，只見李黑水的右臂已經被血染紅了，縷縷鮮血順著他的身體滑下，原來是之前被怪哉劃傷的傷口在這樣的高壓下已經不堪重負，一齊炸開，此時整個人已經是強弩之末，隨時可能松手從這半空中落下去。

“黑水，接著！”蘇墨將自己懷里的半塊蟲玉扔給了李黑水，心中感慨：原來到了最后玉也分開了，人也分開了。她心里有一股難言的悲傷：自己的前半生活在父親失蹤的壓力下，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處處照顧自己，頂天立地的漢子，可現在自己要在旅途的中程便要和他說再見了，雖有不舍，有不甘，但無論如何他得活下去。

她最后看了一眼被血染紅的李黑水，慢慢松開了自己被握住的右手，突然她的右手再次被緊緊的攥住，上方傳來了李黑水的聲音：“當家的，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啥。我說過我要你活下去！”說完李黑水突然大笑，他的指甲蓋已經被磨得翻了過來，手臂上肩上的傷疼到痛徹心扉，但他從未覺得自己像今天這般快活過，彷佛自己前十八年的時光從今天開始才算真正地活過。他用五指扣碎了巖石，怒吼一聲，無傷的左臂青筋暴起，將蘇墨甩到了自己的身邊。

蘇墨十指搭上了洞壁的邊緣，雙腿一蕩，全身發力下，整個人像只雀兒般飛起，落在了通道中，雙腳終于踩在了地面上，趕忙用雙手攥住了李黑水的兩臂，將他也拖了上來。蘇墨見李黑水從右臂開始半邊身子都被鮮血染紅了，整個人半瞇著雙目，昏昏沉沉，她將杯中最后的水給他喂下，取出被血浸得黑紅的紗布，把自己的半邊衣裳撕成一條一條地貼在了李黑水的傷口上，做完了這一切，她將李黑水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望著頭頂上無盡的黑暗，雙手合十，祈禱到：上蒼啊，愿你保佑黑水的平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祈禱能否通過地下萬米的黑暗傳到神的身邊，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腿上枕著李黑水慢慢在這無盡的黑暗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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