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澆愁

蕭以何越想越覺得委屈，越是覺得自己沒人關心，于是哇的一聲又哭了一起，淚水順著臉頰，最后匯聚在了紀鳳蘭肩頭，紀鳳蘭被她哭的有些有些厭煩，手不受控制的便吵著蕭以何的屁股招呼了過去。

“哭什么哭！”

打完之后，她又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但該死的長輩尊嚴，又讓她拉不下臉面跟蕭以何說聲對不起。蕭以何在次被兇了之后，因為害怕，便只能盡量收住自己的哭聲，腦袋趴在紀鳳蘭肩頭，最開始還因為抽泣而聳動，最后漸漸的卻變成了呆若木雞。

“下來！”

村頭道村后的那段路程是在母女兩的沉默之中走完，直到紀鳳蘭開口，蕭以何方意識到已經回到家中。蕭建成提前回家，如今正在忙碌的做著午飯，紀鳳蘭放下小女兒后便也開始洗手做羹湯。二蕭以何依舊是呆愣站在被紀鳳蘭放下來的那個地方，低著頭，左手把玩著右手，右手有把玩著左手，扣手指甲，數十個指頭指螺旋個數，觀察手掌紋路，然后用左右手相互搓弄，這期間沒有任何人關注過她。

“過來吃飯！”

紀鳳蘭與蕭建成忙著做飯沒管她，二太奶奶在后門菜地除草，也并不知道蕭以何剛才經歷了啥。直到紀鳳蘭叫她吃飯，她也是充耳不聞，繼續沉沁在自己的情緒當中。

“蕭以何，過來吃飯！”

紀鳳蘭看到呆愣在原地，那樣的姿態，那樣的表情，讓她又升起了一股無名業火，于是便有沖著蕭以何吼了一聲，蕭以何則依舊是愣在原地，并沒有執行她下達的命令。

“蕭以何，你聾了嗎，叫你過來吃飯沒有聽到嗎！”

“過來！”

蕭建成手中拿著碗筷，對著蕭以何便是大吼，蕭以何顫抖了一下，驚嚇的有些心慌。她本是想過去，被蕭建成這么一吼，反而動彈不得。這一吼，不僅是蕭以何動彈不得，就連在一旁的紀鳳蘭，也是被嚇得不輕，他能確定此時的蕭建成，是真的處于一種盛怒的狀態。

“行了，不吃就別吃了，有她餓的時候，你也別生氣了，快吃飯，吃完還得把那畝地翻一翻呢！”

紀鳳蘭趕緊說好話，蕭建成憋開眼，盡量不去看那個逆女，快速囫圇吞下飯食。兩人吃飽喝足后拿起農具離家，便再也沒人理蕭以何在干嘛。而她繼續呆愣在原地，直到整個家變得無比安靜，她才挪動腳步，緩緩的朝著后門走去?？邕^那道排水溝，爬上那七階石階，蹲在最高的那石階，看著那個螞蟻窩的螞蟻來回穿梭。

“小何，是不是剛才又挨罵了！”

二太奶奶溫柔的問道，她雖然有些聾，但方才她卻是也聽到了紀鳳蘭罵蕭以何的話。但她已經老了，每天除了在家煮飯摘菜，打理菜園子，什么也幫不上蕭建成夫婦兩，便也不能在多管二人的閑事。這后山這貧瘠的土地上能長出如此一片生機盎然，少不了二太奶奶一雙勤勞的雙手。

“唉！”

她無奈嘆了口氣，他知道他這個孫女，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倔強，碰上這么個火爆脾性的父親，怎會不吃苦頭。她往懷里掏了掏，掏出一顆藏了許久的糖果，踱步走到蕭以何跟前遞了一顆糖。她本是想像蕭以何小時候那樣把她抱起來，但奈何如今蕭以何已經四歲半，而她已經是年過八旬的佝僂老人，卻是再也抱不動了。

“吃吧！”

“嗯?！?/p>

“乖孩子，你也別怨你爹，他掙錢養活一大家子，太不容易了，以后啊，別惹你爹生氣了！”

“嗯?！?/p>

二太奶奶剝去糖果外皮喂給蕭以何，用布滿歲月荊棘手溫柔的撫摸她的小腦袋，雙眼瞇著逢，蕭以何心中一暖，眼淚便吧嗒掉落了下來。二太奶奶繼續照顧著自家菜園，蕭以何則是趴在那臺階上看著螞蟻來來回回的往窩內運一些嫩草碎片，動物死尸。

蕭軒磊上了學，蕭建成與紀鳳蘭出門干活也不會帶著她，無數個日子她就是這樣，蹲在那個臺階上觀察螞蟻。這螞蟻雖小，對她來說又是充滿了魔力，她會好奇螞蟻為什么要排成一條線行走，小螞蟻為什么遇到大螞蟻要讓路。當然她會使壞，拿石子堵住螞蟻行進的路。為了能看到更多的螞蟻，她也會專門拿出米粒放在地上，看著一只只螞蟻辛苦的搬回螞蟻洞，等快搬到洞口的時候，她又把飯粒擺回原地，循環往復。因為好奇螞蟻會不會溺水，她拿了一瓢水就往螞蟻窩灌，但連續灌了幾桶水，自己濕的跟個落湯雞一樣，也沒能看到一只螞蟻溺死的樣子。

看膩了螞蟻，她又爬上房后屋檐下的那塊大石頭上，觀察一種在螺旋土坑中埋伏的蟲子狩獵。等看累了，便有會從墻體上摳出一兩個鵝卵石，到曬坪上畫畫，大多數時間她只是胡亂涂鴉，并不知道要畫啥，就因為這樣，她也沒少被紀鳳蘭數落。

一段時間的自我發酵后，蕭以何心情好了許多，她開始反思，反思自己那里做的不夠好，是不是自己真的錯了，不然父親母親不會否如此的生氣。她知道自己幫不上家中任何忙，也知道父母辛苦養活她不容易，所以她應該聽話，不應該惹父母親生氣，不應該忤逆父親，更不應該讓父母如此失望，于是她便又深深的內疚，認為都是自己不夠好。

于是傍晚來臨，為了讓父母回家便能吃上飯，她早早淘米生火做飯，洗碗掃地擇菜。等到蕭建成夫婦回家后，她到了兩碗水賠著笑臉端了上去。她做的這一切，不過是想得到這夫妻兩多一點關注，只是蕭建成與紀鳳蘭夫妻兩，卻始終面無表情，看都未曾看仔細看過過她一眼。

再這樣一個循環往復的被漠視的環境中，蕭以何幼小的心靈逐漸變得千瘡百孔，這些無法消化的傷痛，讓她在往后的幾十年中都在自卑中失去自我，失去未來的方向以及繼續茍活下去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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