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蓮花二零一年 雁國

雁國，位于域內大陸的北端。從大東疆朗山上發源的兩條大河把域內大陸分割成了三塊。最北邊的土地自然以域北河為界，形成了一個王朝中重要的邦國—雁國。

九月的雁京城內已經寒意濃濃了。清晨，天剛微亮，夜里凝結的白霜還沒有退盡。一座王府門外來了一名不速之客。

“老爺，門外有一個人說要見您，說是老爺您請來的客人！”一個仆人，急切地稟告。

“哦？是個什么人？”正在后園中晨練的主人問道。

“那人衣著寒酸，但是他說有樣東西一定要給老爺您看才行?！逼腿嘶卮鸬?。

主人緩緩收勢后，似是略有思頓后，說道：“讓他進來吧！在前廳等著?！?/p>

形色古樸的的前廳堂內。一尊紫銅檀香爐立于大廳中央，飄著絲絲青煙。鏤空的雕花窗桕上灑進了縷縷細碎的陽光。斑駁地映襯著室內華貴的氣息。精雕的花梨木椅上坐著一個衣著十分簡樸的人，與周圍雅致的氣息有些不太諧調。椅邊的桌上放著一盞白瓷茶杯，此時杯里的青茶早已經涼透。

大約半個時辰后，主人從后堂進入前廳?？腿艘姷诫S即起身施禮：“鹿王爺，在下有禮了?！?。

主人見這人衣著平常，不像是官場的人，但臉上神態從容，絲毫也看不見尋常平姓的怯意。

“閣下找本王有什么事情？”主人問道。

客人拱了拱手，從自己的腳邊提起了一個清漆小木箱放桌上，“鹿王爺，請過目！”說著輕輕掀起箱蓋。

主人目光投向木箱中，眉頭皺了一下，卻也未動聲色。木箱打開，竟是兩顆干干凈凈的頭顱。不是那王府的兩個跑腿的下人又是誰。

再看那客人，表情說不上的奇怪。

“鹿王爺，您看您的單子我能接得嗎？”客人開口道。

主人倒也十分沉得住氣，不僅不怪這客人的無理，反而正了正身笑著道：“閣下高人，本王竟未識得，還請莫怪！”

客人笑著又還禮道：“在下落雨佛……”

兩月后。隆冬。

朗山深處，揚揚的白雪覆蓋住了目之所及的一切蹤跡。此時，沒有風，只有雪。天空與雪山模糊了邊界。時值深冬，這一片天地間仿佛湮滅了一切生機，只剩下了美，自然的美，凄冷的美。

雪谷中，一匹駿馬立于其中，與周圍影象顯得格格不入。它不屬于雪山。盡管在它身上己經蓋了白白的一片，但深處，它的皮膚之上，原本滑亮的短毛已經薄薄的凝結了一層冰。顯然是它疲于奔跑的汗水還未來得及蒸發就凍成了冰。這馬兒的氣息急促，兩個鼻孔不住著噴著白氣。眼睛卻如同有人性一般閃著淚光，睫毛在雪片的點綴下清晰可見。

主人立于馬兒面前，揚起鞭子在馬身上狠勁抽了一下。馬兒只是輕輕一顫，目光仍然注視著面前主人?！叭?！”主人似是用盡了最后一口氣，發出了最后的口令。馬兒終于不再堅持，悠悠的轉身離開主人。像極了被拋棄的孩子，每走幾步，就要回頭看上一眼。

雪谷中只剩下了身披堅甲，但滿身血污的男人。他已經奔跑了兩天兩夜。此時他搖搖晃晃的站在原地。目送著馬兒漸漸走遠，最后消失在片茫茫的雪色之中。

男人身上的甲胄已經破損不堪，但是更為致命的是他的一條腿已經全被鮮血染成了紅色。眼見半截小腳已經沒了，血液牢牢的將他的褲子與皮肉粘在了一起。殷紅的熱血用所剩不多的數量和溫度對抗著這寒冷如鐵的空氣。

山下的村莊一改往日的寧靜祥和，在這大雪寒冬的季節，本該如畫境般安寧的地方，此時卻人聲喧吵。眼見之處，到處都有騎馬的兵丁。唯一通往山下的一個村子已經被鐵馬鋼刀的士兵填滿，就如同一處軍營。

一個領頭的將官正在著左右不厭其煩的叫嚷著：“都給我盯緊點，哪怕是一只鳥也不能讓它飛下山來……”

雪山深處的雪谷中。男子已經意識模糊。面對前眼前的絕境，他早已精疲力盡。絕望，痛苦，不甘，還有那深深的自責，讓他已經沒有了情緒，變成了麻木。誰會想一個名滿天下，向來被世人敬重的人。竟是這天下第一的竊國大盜！而且手段相比之前的“叛王”更是陰險狠辣數倍。

就在兩天前，男人還還是堂堂的帝國內衛官指揮官。負責護衛帝國皇帝的人身安危，職責無比重要！但此刻，他已經失去了他所要保護的對象。甚至帝國唯一的正統血脈，也被強人虜了。這當然不能怪他沒有盡職。當時若不是他的拼死護衛，那小皇子也早就成了那賊人的刀下亡魂了！他已經盡力了，是怪那賊人過于詭異！自己那竭力的一劍明明是直入要害，也見那賊人倒地。沒想到只是片刻間，那賊人又話過來了，并一劍將他致殘，險些將他反殺。千鈞一發之際，似是上天也在為這一樁驚天慘劇感到憐惜。在本該飄雪的季節，一聲驚雷，雁京城的天空竟落下了雨來，凄凄瀝瀝的模糊了這個百年王朝最后的一絲威嚴……

雪谷中，嚶嚶的哭聲從男人的背上傳來，將他的最后一絲神智拉了回來。這是男人還在襁褓的女兒。這也許是他直到現在還沒有倒下的唯一原因。這最后的牽掛。他不能將她與馬兒一起放生，因為他明白，這個嬰孩現在唯一可以多喘幾口氣的地方只有在他的身邊。山下的那群人，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與自己有莫大關系的無辜生命。與他們相比，哪怕是這寒天雪地、深山猛獸，也要顯得更加慈悲。

嬰兒的哭聲越來越小。男子用了最后的力氣想要看他一眼。他轉過頭，左手吃力地抬起，想要摸一摸嬰兒的臉。但在他的手還沒有觸碰到襁褓時，眼前的一切漸漸黯淡了，殘留的最后一絲意識，便是眼中一抹紅色的獸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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