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蓮花二零一年 西嶼國

海水拍擊著巖壁，泛著白色的泡沫。烏云已經遮蓋了整個海面。低空中，成群的海鳥盤旋著。此時的海風并不大，但是這些鳥兒已經敏銳地感知到即將來臨的暴風雨。

蜿蜒的海岸線上，一條灣里，一條海船正在勿忙靠岸。這個碼頭是西嶼國為數不多的與域內大陸溝通的樞紐。

“把帆收緊……下錨…… 快快，小子……套岸索……”船老大在叫嚷著。

海面變得越來越洶涌，遠處已經開始變得霧蒙蒙的，不時有幾聲悶雷傳來。海風開始呼嘯，使得般老大的叫喊也不那么響亮剌耳了。

“小子們，都上點心，等上了岸，都到我家，給你們準備好酒菜，好好喝一場，”船老大叫道：“但現在，都他娘的給我打起精神來，別把小命丟在家門口！”

船老大的話起著作用，眾水更專心操持著自己手頭的工作。

這一趟行程還是十分兇險的。以這船老大多年行船的經驗，他已經算得這幾天內，海上會有大風暴。本來是不宜航行的，但這次顧主給的酬金實在豐厚。俗話講“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們這些本就吃渡海飯的人，哪個又不是在為生計賣命的。好在這趟航渡是有驚無險，現在大伙也十分高興。

船艙里一個雅間內，桌上擺著酒菜。一胖一瘦兩個皂衣男子相對而坐，正在喝酒。他們便是這次行船的顧主。

瘦子恭敬地給對面的人倒上酒，開口道：“張大哥，咱這趟差事可是夠肥的呀！咱這鹿二爺就是闊氣?！?/p>

“那是自然，你剛伺候咱二爺不久，還不知道，”胖子喝了一口酒繼續說：“要說起咱們雁國的幾位大人物，論闊氣還是數咱家鹿二王爺。你小子剛來，要學機靈點。這好處呀！比起那雁王府可是絲毫不差呀！”！

“那是那是，”瘦子一臉迎奉，“張大哥，你看這些多余的船資……”

“這有什么看的！咱二爺大方，只怪這些窮島民沒見過世面。咱給他們那點點錢就一個個樂出鼻涕泡兒了！”胖子嘴里邊嚼著肉邊說，“余下的，咱兄弟倆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來喝酒！”

“干！”瘦子也跟著拿起了酒杯，一口喝盡了杯里的酒?！皬埓蟾?，以后再有什么好差事你可一定要記得兄弟我呀！來，張大哥，我再敬你一杯……”

西嶼國，孤懸于大西海中，與東方域內大陸隔海相望，依地勢自成一國。但是長久以來與域內王朝的關系始終是若即若離。

島上地勢中部高，周邊低。典型的島國地形。島上土地貧脊。島民不能在土地上尋得生計，也只能靠漁獵為主要生活來源。這也使得西嶼國在歷代王朝時期，相較于域內大陸的另外兩個邦國都比較貧乏。不過，獨特的地域卻也形成了獨特的海域風性。西嶼國民敬畏海洋，崇尚自然，且民風彪悍而樸實。但最讓西嶼國為各國關注的確是島內存在一個神秘而奇特的組織——“剌衣團”。

一直以來，“剌衣團”名聲在外。它是一個專門訓練殺手的組織。它的規模多大，成員多少，誰也說不清楚?？蓺v來有許多聲名赫赫的殺手都是出自于“剌衣團”。傳聞，這組織會收養一些孤兒，從小就嚴加訓練。到成年時，只有為組織殺過三人后，才算完成了贖身令，成為自由之身。這種要求對于大部分成員來說也算是十分艱巨了，他們大多終其一生都一直受到“剌衣團”的嚴格束縛。當然，也會有少數能力超群的人能夠完成贖身令的，他們離開組織管控，成為有償殺人的職業殺手。

近年來一個名字，“落雨佛”，在西嶼國中聲名鵲起。沒有人知道這“落雨佛”的真名，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只聽說這“落雨佛”性格乖戾冷酷，技藝超群。他本領奇高，并放出豪言：但凡失手，便斷劍身退。

這狂人自是有狂的道理，不過相傳他還有一個為別人津津樂道的奇怪的規矩，便是在雨天，這狂人決不殺生，甚至連只雞都不會殺。據說是因為他是在雨天出生，母親正是因為生他難產而死。為祭奠生母，他為自己立下了這樣的規矩。也因此得了一個諢名，“落雨佛”。

次日，距離海邊不遠的一條鄉道上。一胖一瘦兩個皂衣男子深腳淺一腳的艱難走在泥巴路上。昨天海上的一場狂風暴雨同時也讓這海邊的漁村泥濘不堪。雨后的陽光照射著漁村，蒸騰起一股潮濕的氣息，混合著咸腥的海風，形成一種難以形容的腥味，讓這兩個來自域內大陸的人難以忍受，一路掩著鼻子罵罵咧咧。

“這些窮島民，難怪都不用穿鞋，這他媽哪里是路??！”瘦子邊說邊把一只滿是泥巴的腳從地上拔出來。

一旁的胖子沒顧得上理會他，在艱難的行走。臉上掛滿子汗水和厭煩的表情。

“張哥，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瘦子繼續抱怨著，“咱二爺這回是不是看錯人了？怎么會花錢到這破地方找人辦事？”

“嗨！來都來了，好歹咱倆這趟差事還有不少撈頭！”胖子累得夠嗆，氣喘吁吁的說。

“張大哥，我看呀，什么落雨佛，住在這種破地方，八成也沒什么本事，多半是這些沒見過世面的窮島民給他抬舉的！”

“咱也別管那么多了！反正是二爺出錢，咱們把話帶到就行了……”

一片較為平坦的開闊地上長著幾棵桉樹，幾間茅屋零落在其中。這個數量級的樣子在兩人眼中根本連個村子都算不上。二人一度以為是自己找錯了地方，經過幾次確定，才知道他們要找的鼎鼎大名的人物確實住在這里。

其實在來之前，家主對他們二人也有過交待，要他們出門行事要低調謙卑一些。但這一路而來，所見所聞，也難不讓這兩個域內貴府的下人生起了一股優越感。再加上日頭漸高，兩人行著路身上正是潮濕又悶熱。這時言行更輕浮起來。

“哎……你，過來過來，”胖子見到見對面正有一行人走來，便連忙叫道，“我問你，你們這有一個號稱落雨佛的人可住在附近？”

“是啊，是??！你們二位找他有什么事情？”行人熱情回道。

見這人一身麻布衣裳，頭戴一頂破斗笠，褲子卷得老高，光著一雙泥乎乎的腳。瘦子開口說：“干什么也不關你的事，你要是知道他在哪，就帶我倆去。這個，賞你的?！笔葑诱f著掏出兩個銅板扔了過去。這人忙伸手去接，沒接住，銅板掉在了地上。兩人還覺得有些好笑。見這路人揀起掉在泥里的銅板，在衣服上擦了擦干凈，一臉的笑意道：“二位真是大方，我這就帶你們去?！?/p>

三人走了不到五十步，到了一處茅屋前。見這門外曬著幾張漁網，一個木頭架子上還掛著幾條海魚。帶路的人徑自推開屋門，做個請的姿態，道：“兩位進來吧！”

胖廋二人有些疑惑，對視了一眼，還以為這憨傻的島民收了倆銅錢不好意思，先帶到自家中給些茶水呢。二人正走得渴累，沒有多想，便欣然進了屋里。

“二位隨便坐吧！你們有什么事，現在可以說了！”

“哎？叫你帶路，你怎么回事？”見到主人并沒有招待的意思，瘦子沒好氣地叫道。

“已經到了呀！”主人笑視的看著兩人。

“難不成，你就是……落雨佛？”胖子先反應過來，問得還算客氣。

“正是我?！敝魅吮砬椴蛔?。

兩個人頓時面面相覷，驚訝之余，眼睛又把這茅屋掃了一遍。能見到這屋內陳設十分簡陋。除了他們倆人各自坐的兩只凳子，面前的小桌子，就剩窗前擺著的一張破木床，連屋主人現在都沒個坐的地方了，只能站著和他們說話。唯一與這茅屋有些不搭調的，只有墻壁上掛著的一把看不出是什么木頭的暗黃長劍。那劍都沒劍鞘，晃晃蕩蕩的掛在那里，像是小孩的玩藝兒一樣?；剡^神來再看這眼前的人，十足一個窮島民嘛！兩人臉更多了些輕蔑不屑的神情。

“失敬了?！迸肿訕O不情愿地從凳子上站起來，敷衍的施了一禮。瘦子干脆都沒有起身，只是坐著朝主人象征性地點了點頭。

“兩位不是我們島上的人吧！你們是從哪里來的？”主人問得十分客氣。

“我們是從雁國來的，我家主人聽過你的名字，他要我們來尋你?！迸肿踊卮?。

“那敢問，你家主人是何人??？”主人還是一臉和氣。

“雁國的鹿王爺你聽說過吧！”瘦子的神氣仿佛自己就是王爺一般。他現在已經確定眼前的人只是徒有虛名，言語間更是沒了尊重。說罷便從懷里掏出一個錢袋扔到了桌上說道：“我們王爺要找你辦事，這錢，當是定錢，事要辦了，還有……”

主人撇了一眼桌上的錢袋，口中說道：“真是失敬，我這名字都傳到鹿王爺耳朵里了，在下榮幸了！”

“我們王爺向來寬廣，你榮不榮幸也不打緊！”胖子擺了擺手也端起了架子。

“那是，嘿嘿！”主人也不尷尬，一臉笑容繼續問道：“不知道鹿王爺想要我去收了誰的命？”

這人命之事在他嘴說得如此輕松，就像酒樓的伙計問客人要吃什么魚一樣。然而此時在這兩個雁國人覺得，眼前這人就像個笑話。

“這你得去問我們王爺了，你要真有能耐，到了雁國見了我們王爺，你自然會知道！”瘦子確信面前這個唯唯喏喏的人是個只是個土包子，哄一哄無知的島民還行，在他眼里根本是個不入流的貨。

“原來二位就是個傳話的?！敝魅穗S口說了一句。這可惹怒了二人，明明自己像上差傳旨，對方竟說了句這樣不敬的話，兩人便覺得這島民有點放肆了。臉面頓時掛不住了。

“我們王爺寬厚，來時也有交待，若見了你，還要看看你的成色。若真是高人自然最好，若只是個徒有虛名的，這錢也就當賞你了?！?/p>

胖子故意說起了難聽話，把桌上的錢袋往前推了推，還不忘挖苦道：“我看在你們這窮鄉荒島，這些錢也夠你好吃好喝些日子了！”

主人只是眼睛撇了撇那桌上的錢袋子，說道：“不能拿，不能拿，這錢我不能拿！”又把錢推了回來！

這胖子心眼頗多，剛才那么說他當然是有意剌激這主人。此時這人脫推，一是驗證了他的判斷，確信這人是個水貨才不敢收錢。二正好也合了他的心意。胖子暗暗給瘦子使了眼色，后者倒也機靈，立馬明白了胖子的心思。

“只當賞你的，你當真不要？”瘦子問得有些迫不及待。

“不能要，不能要?！敝魅诉€是喃喃的說，但不像是說給兩人聽的。

瘦子聞言，也不管那許多，訊速把錢袋又裝回了自己的懷里。這一刻，他們倆誰也沒有注意到，掛在墻上的那把黃色的破木劍正在顫動。不知道什么時候，這茅屋主人的面色已經陰沉的如同地獄的煞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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