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緋紅

說是站臺，其實只不過是研部大殿門前的一塊空地，越過長長的臺階向上看，再配上他們的打斗，以及周邊不知所措的圍成一圈的弟子、婢女，有幾分似站臺罷了。

我飛身躍上，隨手從一邊的弟子手中接過一把劍，順勢反手擲出，“啪”傅良朔手中的劍應聲落地。見此情景笈云也停了下來，看到我臉上嚴肅而微怒的表情稍稍一怔，但即刻反應過來，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慌忙跪下認錯。

“師姐?！?/p>

“師父?！?/p>

與此同時，紀恒和青梔剛好登上臺子。

我沒有說話，慢慢走過去撿起那把被我擲出的劍，還給了那名弟子，然后揮揮手，示意他們都離開。

“行了，你們都先起來吧?！奔o恒先發了話。

“都繼續跪著！”我的語氣堅決不容反駁，他們停在空中的身體一頓，只能再次半跪著，低著頭，不敢正視我的眼睛。

“你們知道你們剛剛在干什么嗎？”沒有人回答我，“你們剛剛這種行為往輕里說是破了規矩，若不是我及時攔下，傷到了任何一方，往重里說那便是傷害同門，是違反門規的重罪！”在我的厲聲責備中，他們二人一直沉默著，應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

“弟子知錯，請師姐責罰?！斌旁普J了錯。

我看向一旁的傅良朔，他拳頭微握，嘴唇緊閉，眼眶也有些微紅，似是在強忍淚水。

“念及你們剛入門不久，又是初犯，這一次，我先饒過你們，回去各自抄錄門規十遍，三日后交給我?！蔽矣行┬能浟?，語氣卻沒有軟下來。

“謝師姐?！痹僖淮蔚?，仍然只有笈云一個人回話，我想說什么，卻最終還是忍住了，看著傅良朔倔強的樣子，嘆了口氣。

“行了，你們都回去反省吧?！?/p>

“是?！斌旁破鹕砭彶阶呦屡_子，走回刑部，傅良朔也起身離去。

回過頭，紀恒正愣愣的看著我。

我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發什么愣呢？人都走了，咱們也回吧?！?/p>

他回神，沖我一笑：“沒什么，只是覺得你真的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文靜乖巧的小女孩了，當了師父，果然就是不一樣?！?/p>

“是覺得我剛才太兇了嗎？”我沒有正面接下來這個話題，它有些沉重。

“還好，只是他們二人皆是新入門的弟子，又只是十幾歲的孩子，難免小打小鬧，這樣是不是有些嚴苛？”我們邊聊邊踏上了通往司部的石板路。

“正因如此，我才這么做的?！?/p>

“嗯?”紀恒沒明白過來。

我抬起頭來輕輕一笑：“現在我可以一起回答你之前的問題?！?/p>

他沒說話，微微歪頭一下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得知此事后，我沒有太過震驚和擔憂，因為此事的起因，我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你還記得昨日，我查問傅良朔時有一個問題是笈云插話回答的嗎？”

“嗯，記得?！?/p>

“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當時我說他不如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想必是聽到心里去了，再加上那日收徒，我是礙于他父親才收了他而非笈云。此事也是我欠考慮了?！睂⑵鹨蛟贁⑹隽艘槐?，腦海中不由地有浮現出方才傅良朔那委屈的表情，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也是，此事起源于簡單的孩子氣，兩人的劍術水平也不高，自然不必過于擔心了，你這么一說我也明白過來了?！?/p>

“方才我那么嚴厲，一則是為了立威，讓他們明白族規森嚴。二則，你應該也看出來了，良朔這個孩子，他本性不壞，但出身于王府，難免有些心高氣傲，我正想借這個機會將他這股氣滅一滅?！?/p>

“其實整件事看，笈云都挺無辜的，你未先替她伸冤，同罪論處，想必也是為了維護你那小徒弟的自尊心吧?！奔o恒歪過頭，一副看破天際的樣子。

我不禁失笑：“是，也不是吧。搶人先機，替人回答，出了風頭也總要吃些虧，況且一個巴掌拍不響，他也算不得完全無辜。不過我看她今日一身打扮像是要外出，研部是你掌管，你這么快就給她外派任務了嗎？”

“沒有啊，我沒太在意，許是你多想了吧，不過一件衣服而已，隨便穿的也未可知?！奔o恒滿不在意的說道。

風吹動鬢間的梨花，別住了我的一縷頭發。紀恒抬手，輕輕幫我理順好。恰好經過幽月閣，門未合上，虛掩著。

“你先去司部吧?！蔽艺f著，手向門內指指，“有些事情還是要處理一下?！?/p>

紀恒一愣，復又心領神會地笑了。

“嗯?！彼唵螒?，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目光久久的停留在我身上。

“你干嘛？”我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目光閃躲到一邊。

“你今日這樣真好看，以后多打扮打扮?！闭f完他頓了一頓，又接上一句，“還是不要了，會被嫉妒的?！?/p>

“嗯？”我有些不明所以。

“沒什么，快進去吧?！彼?，像兒時一般，拍了拍我的頭。

“那你呢？”

“我看著你進去?！?/p>

我抬頭，重新迎上他的目光，幾次欲言又止，斟酌字句，最后卻只得出一句：“那我走了?！比缓筠D身，進門，關門，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沒有過多的停留。似乎是想用堅決把方才的種種不尋常關在門外。

我靠在門上，呆呆地愣了一會，想看他走了沒有，卻又沒有勇氣推開門，害怕再次迎上他的目光。

“他又不傻，不會一直站在那的?！蔽易匝宰哉Z著，想要說服自己，話音剛落，卻突然意識到，我誒什么會覺得他要一直站在那里？

奇怪的想法，奇怪的問題。

我搖搖頭，想把它們都統統拋下，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恢復正常，向殿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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