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崖門濱岸

此時幾天下來船上水糧俱盡，柳少陽隨即率眾人拆下甲板劈柴生火，將海水舀來用甕扣了煮沸，徐徐將淡水蒸出。莫凌濤則仗著水性嫻熟幾番下海，撈回海魚炙烤以供諸人充饑。

船上五人經此一劫回想起來，著實感喟天地乾坤變幻莫測，浩瀚之力勢無可擋。柳少陽思之心有余悸，暗忖道：“無怪乎先賢莊子曾言，‘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為真人’。人之于天地浩渺，比之滄海一粟猶有不及，唯有順應天道方可久居世間！”

如此飲食艱難勉強支撐，又過了數日上下。這天正午方至烈日高懸，北方海面天邊處浮起一片陰影。

柳少陽趕到船頭舉目眺望過去，但見那片陰影越來越是清晰，正是闊別三載的九州故疆。想到這回自己遠走異邦險些客死他鄉，再見中土禁不住縱聲長嘯起來。金玄策、水玄靈等人瞧見中夏故地在望，也盡都百感交熾喜極而泣。

過得半晌艨艟轉過大小島礁駛得近了些，柳少陽眼見前方并非淺灘而是兩山朝外延展，海水灌涌進出有若天然閘門。

峽畔津岸泊有樓船數艘，東首山上更是遙見高筑碉樓，隱有旌旗高懸招飐。諸人瞧了這等情狀一時面面相覷，俱都不知是此處是何所在。

柳少陽心知此時眾人疲累不可多生事端，旋即轉舵繞過埠口掌管海禁的巡查官船。挨到傍晚時分經東邊河道薄至陸前，在那東首的山崖之后悄然登岸。

其時日頭西沉天色已晚，眾人棄船往北欲要尋覓鎮甸。卻見密林丘山一眼無邊，著實不知該往何處行過。忽見有一肩挑木桶的老翁自山腳下轉過，柳少陽當下緊趕幾步，恭言探問左近府縣當如何走。

那老翁先是朝柳少陽幾人打量一番，而后面有疑慮道：“此地喚作崖門，往前面走是新會縣城，再朝北便是肇慶府的府城了。幾位若是從海上返鄉來的，到了地頭還是盡早尋衙門登記在冊。否則若想住將下來，州縣戶帖無名可是不成！”說罷也不待眾人再問什么，便自顧挑擔匆匆而去。

眾人聽聞此處竟為南宋亡國之地崖門，只因知曉是他們亡國先祖蒙塵之所在，訝然之余一時盡都唏噓不已。

柳少陽心有所觸熱血頓沸，暗想：“昔年古派鐵騎踐踏此地，血染江河尸滿溝渠，殺戮了我南朝多少百姓。這些嗜血成性，兇虐成性，就連我父母也死在了元廷細作的手中。如今蒙元在北又是蠢蠢欲動，此仇當為我大漢萬民時時謹記，才可驅敵御侮不至再蹈昔日之禍！”

一番感喟過罷，水玄靈怪那老翁去得急切，撇了撇嘴道：“這老丈瞧著就乃附近村岡之人，偏是如此好不古怪！咱們尋他搭話只為問路，他卻言語幾句就走如避蛇蝎一般！”

柳少陽嘆口氣道：“明廷為防?？鼙I匪頒有嚴令，庶民勾結海外之人要治重罪。這老翁只不過是尋常百姓，畏懼律令倒也難怪！”

五行門諸人當即只得沿著鄉野小道一路朝北，方才穿過兩座山崗行到處茂林邊上，天色就已全然暗將下來。

柳少陽覷著暮色四合月夜漸濃，前面的新會縣城又是趕將不到，駐足四顧微一沉吟，說道：“這前后村落里的百姓瞧情形為免肇禍事，八成不會留允我等寄宿家中，這般一來只能在這林子里合衣過夜了。此地環山臨海甚是險惡，說不得有?？艹鰶]。我等雖說不懼盜匪宵小，卻也多少警醒為妙！”

眾人多日勞累早已困乏不堪，當下結伙入林倚樹歇息。柳少陽眼瞅葉小青在身邊緩緩睡去，自己卻是思慮百轉難以入眠。

他想到此番雖是得返中土，卻委實不知五行門各地堂口的兄弟安危如何，日后諸事也說不清有何打算。只覺心頭紛亂如麻，渾沒什么思量區處。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子深處瑟瑟風響間，隱隱傳來兵刃交擊奔走呼喝之聲。眾人為這等聲響驚醒，面面相覷各自愕然。柳少陽揮手示意旁人留在原地噤聲莫要走動，自個兒則足下如飛遁聲去探究竟。

他疾掠無息縱出百丈到得近前，但見清幽的月光透過枝椏照耀在荊林場中，七八個異服漢子赍持刀劍分搶四隅，將一名青袍道人作勢圍在垓心。

柳少陽身隱暗處瞧得真切，見那道士五旬上下年紀，瘦高個頭臉上泛著一層青氣。他手持寶劍斜拂袖袍，冷然肅聲道：“你們九黎教行事好生蠻橫，追了貧道整整兩日兀自不休。我龍虎派與貴教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莫非今夜真的定要結惡架梁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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