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上墳

一座用石頭砌成的房子，破舊不堪的大門，院子內雜草叢生，林立的草叢一直延伸到門外。在院子中，一棵棗樹高拔挺立著，此時棗樹之上枝葉綠油油一片，一顆顆綠色的小棗長成。這棵棗樹，茂盛的枝葉將整個院子覆蓋，太陽的光芒透過縫隙照射在院子內。

　　荒無人煙的小院，象征著它的腐朽，而這棵挺拔的棗樹，卻又訴說著它頑強的生命力量。

　　院子的大門已經腐爛，上面長出了不少木耳，蜘蛛網結的到處都是，那木門似乎被碰一下就會散架。

　　幾人看著眼前這座荒廢的房子，都靜靜的站在原地，不知心中所思，腦海中一片空白。

　　王婆婆走過去將門上的蜘蛛網用手撥開，推開門，只聽吱呀一聲，木門應聲而斷，散在地上。

　　沒有了木門阻礙視線，楊不凡看到院子內的雜草已經有一人多高，幾乎可以將小巧的幾女給淹沒。

　　“就是這里了，因為沒有人住，就沒怎么打掃，里面都是臟東西，你們在這里看看，這段時間就住在我家吧?！蓖跗牌诺?。

　　徐若雪邁動沉重的腳步往院子里走去，王婆婆想要說點什么，但最終沒有說出口，走過去向楊不凡道：“你們在這里看看，我回去做飯，一會兒來叫你們?！?/p>

　　楊不凡跟王婆婆道了聲謝，婉拒了王婆婆的好意，也隨著徐若雪往院子里走。

　　從前，這里還充滿著生息，每天都會傳來小女孩的歡笑之聲……

　　從前，這里還是干凈整潔，每天都會有腳步絡繹不絕的來往……

　　從前，這里還沒有雜草，每天都是主人和小女孩的腳印……

　　現在，這一切，都變了。

　　“媽媽，姐姐，我回來了?！毙烊粞渫ü虻乖陂T外，沖著里面哭喊道。

　　秦琴和林沫語跑過去想要去拉徐若雪，被楊不凡攔住，嘆息道：“讓她哭會兒，她心里憋屈的慌?！?/p>

　　這個家，徐若雪沒有生活過多長時間，她完全沒有記憶。這個家，她沒有一點感情，也不會有任何留戀。但是，那都是從前。徐若雪知道母親將她送人，是為了她能過上安穩的生活，父親嗜酒嗜賭，這個家，母親一個人撐起來不容易。

　　徐若雪也知道了，當初母親的決定是為了她好了，天底下沒有父母會忍心將自己的孩子送給別人，她是走投無路，徐若雪可以原諒她。

　　她卻無法原諒自己，在遇到楊不凡之前，她還恨著這一切，現在看到眼前的房子，徐若雪只知道悔不當初，讓姐姐和母親帶著遺憾離世。

　　徐若雪想哭哭不出來，在地上跪了很久，楊不凡伸手將她拉起來，慢慢道：“要進去看看嗎？”

　　徐若雪點點頭，楊不凡便拉著她走進院子，雜草將一米六五的徐若雪淹沒，只露出她的頭尖。楊不凡走在前面踩出一條路，林沫語幾女也慢慢的跟了上來。

　　一直踏著草走到正門外，門上結滿了蜘蛛網，到處都是腐朽的味道。楊不凡只是輕輕推門，門就斷裂倒下。堂屋內一陣潮氣撲鼻，異常凌亂。

　　幾個人走進堂屋，看到桌臺上放著兩張照片，一個是母親王芳，另一個則是徐若曦的照片。不過上面已經布滿灰塵，照片因長時間的腐蝕而變得慘白模糊不堪。

　　左右四看，屋內的家具倒在地上，還保留著以前的樣子，卻是紫木枯朽。

　　正堂的大桌子上，放著一沓厚厚的照片，徐若雪走過去將照片拿來一張張去看，上面都是徐若曦生前留下來的。有和楊不凡之間的合照，有自己的素顏照片，徐若雪看在眼里，眼睛濕潤。照片上的姐姐和自己萬分相似，甚至那一張嘟起來的小嘴，也是一模一樣的大小。

　　林沫語也拿幾張去看，看到楊不凡和徐若曦接吻的照片也沒有說什么，而是道：“若曦跟她姐姐真的是從頭到腳都一樣，我都想哭了，這么好的一個女孩子?！?/p>

　　楊不凡捏捏徐若雪的肩膀表示安慰，之后說：“我們把院子和家里打掃一遍吧?！?/p>

　　徐若雪點點頭，于是楊不凡出去在鄰居前借來了鐵楸和掃帚，帶著幾個女人先是將院子里的雜草鏟除，將屋內的東西都收拾好，腐爛的家具全部丟了出去，將整個屋子清理的干干凈凈。

　　徐若雪將照片收起來，要到照相館將照片還原，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將家里打掃好，天也漸漸到了黃昏。由于沒有落腳的地方，便在這附近鎮上找了一家賓館暫且住了下來。

　　第二天，楊不凡帶著徐若雪和幾女去看望若曦以及王芳，到壽衣店買了黃紙和蠟燭，打點好一切上山走去。

　　這山上的墳頭特別多，有一條專門上山的山路，天氣炎熱，山上蚊蟲鼠蟻特別多，林沫語抱怨自己忘記穿條褲子出來，短褲下裸露的大腿上被蚊子叮了好幾個包。

　　這座山頭除了樹木雜草，幾乎就只剩下一些墳頭，楊不凡當初將徐若曦和王芳葬在了山坡上最高的位置，所以要一直往上走去。

　　沿途不斷有墳頭掩埋在草叢內，這使林沫語和秦琴都有些害怕，緊緊的拽住楊不凡的手不敢左右去看。

　　用了大概二十分鐘的時間走上山坡最高處，徐若曦和王芳的墳頭周圍長滿了雜草，阻礙了幾人的視線，不過這時候，幾人忽然間聽到徐若曦的墳前有一陣哭聲。

　　林沫語和秦琴嚇得死死拽住楊不凡，指著墳道：“里面怎么……怎么會有哭聲？”

　　楊不凡也是一陣疑惑，將草叢撥開，放眼看去，只見一個約莫二十左右的少年跪在徐若曦的墳前，面對著墓碑上徐若曦的照片，低聲哭泣著。

　　徐若雪轉過頭用眼神詢問怎么有陌生少年跪在這里，那少年背對著幾人，哭了一陣后撫摸著墓碑道：“若曦，不知不覺你已經走了這么多年了，我好像也有半年沒有來看你了。這些年我一直都忘不掉你，時常夢到你。我知道，我們在高中的時候我追了你三年，但最后你告訴我我們是好朋友的那天起，我就應該死心了。其實我很羨慕楊不凡，真的?！?/p>

　　少年說到一半停頓下來，似乎是在傻笑，又似乎是在哭泣：“這幾年我也沒有楊不凡的消息，不知道他在哪，你可能也在找他。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我交了個女朋友，是我們同系的一個女孩子，我很喜歡她，你替我開心嗎？因為我終于可以放下你去追求自己的真愛了?！?/p>

　　在墳邊跪了好長的時間，楊不凡也沒有打擾他，只是站在草叢后看著眼前的少年在和徐若曦說話，都沒有發出聲音。說了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少年終于將紙燒完，打算離開。

　　他站起身，深呼了一口氣戀戀不舍的離開，卻剛好撞到了草叢后站著的楊不凡。

　　少年猛然向后退了幾步，這才定眼去看，喊道：“楊不凡？”一瞬間，少年有些慌亂起來。

　　楊不凡和幾女走出來，手上捧著一束鮮花，說道：“李勇，好長時間不見了，你來看若曦？”

　　李勇點點頭，然而當他看到走出來的徐若雪時，頓時叫道：“若曦？是你？你沒死？”

　　看到徐若雪，李勇徹徹底底的激動下來，他不知道徐若曦有一個孿生妹妹，有這么大的震驚，倒也難怪。李勇說完，就要上前仔細去看徐若雪。徐若雪則后退兩步，道：“我不是若曦，是若雪，若曦的妹妹?！?/p>

　　“??？”李勇轉過頭。

　　楊不凡彎腰將鮮花放在徐若曦碑前，道：“你可能不知道，若曦還有一個妹妹叫若雪，她們是雙胞胎?！?/p>

　　李勇驚訝著還想再問什么話，楊不凡則淡淡道：“李勇，你先到山下等我?！?/p>

　　李勇有些邁不動腳步，還是盯著徐若雪看，過了一會兒，應了一句往山下走去。

　　他走后，楊不凡將徐若雪拉過來，站在徐若曦墓碑前，道：“很意外吧小寶寶，站在我身邊，她是你妹妹，我找到她了，你見到她一定很開心，不過要先等一下，我去看看媽?！?/p>

　　楊不凡說完，拉著徐若雪來到徐若曦旁邊的墓碑前，徐若雪將懷里捧的花放下去，和楊不凡一同跪下。身后的林沫語和秦琴也都跟著下跪。拉著徐若雪的手，楊不凡道：“媽，我把若雪找回來了，我們來看你了?！?/p>

　　草葉娑娑，小風吹來，似乎是在回應楊不凡的話。

　　徐若雪左手捂住嘴巴，一副想哭的樣子，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哭著道：“媽，女兒不孝，對不起你?！?/p>

　　哭喊之間，徐若雪就像發瘋一樣抱住了墓碑，在她覺得，這是這輩子唯一的一個遺憾，就是沒有享受過母親的懷抱。

　　徐若雪泣不成聲，她的感情將林沫語三女也觸動起來，三女紛紛跟著抹眼淚。

　　她們距離很近，一個地上一個地下，中間僅僅幾杯黃土隔閡。她們相距很遠，一個人間一個天堂。她們在一個地方，卻又一個不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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