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江飛回來后只是告訴朱一刀，皇上說了，你現在就去京師右所衙門報到，就會得到意外的驚喜；你要是不去，就等著后悔一輩子吧！

這最后一句話驚醒了老朱：跟皇上鬧別扭，那簡直就是老壽星上吊：找死。與其扭著不去，倒不如痛痛快快地告訴皇上，今日只要能見沈慧，便再無遺憾。這樣大家都有個臺階下。

現在江飛帶來了皇上的這句話，讓老朱有些畏懼了?，F在這種時候，跟皇帝耍脾氣玩性格只怕一點好處得不到。而且萬歷主動給了朱一刀臺階，這不接還真會有麻煩。

可是會是什么樣的驚喜呢？

江飛不知道，老朱也不知道，只能是簡單地收拾一下東西，緊接著就去了京師右所衙門。

朱一刀滿心以為，京師右所衙門一定是相當地氣派，大氣，只有這樣才能彰顯錦衣衛之皇恩浩蕩，只有這樣才能凸顯出他們的身份。

江飛也告訴他，到了那條巷子，最威武的建筑物就是京師右所衙門了。老朱深以為然，京師所衙門是什么地方？那當然要夠氣派，夠威武才行??！不然你都不好意思出門！那種古樸典雅，那種大氣蓬勃，才是錦衣衛京師右所衙門嘛！

但當老朱站在京師右所衙門前時，他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建筑，足足呆立了大半晌，還是決定先不進去，在周圍再看看再說。

這是怎么樣的一棟低矮建筑??！不過好歹也算干凈，并不破爛；小小的門面什么標示也沒有，按理說衙門前的兩根柱子上應該有些對聯之類的字，也沒有；石獅子就更別提了，甚至沒有一個守門的兵士。

老朱真的懷疑自己走錯地方了。這就是傳說中的京師右所衙門？！

江飛催促著他：“趕緊地，弟兄們都快等急了！”老朱才茫然地提著箱子走進去。

你玩我呢吧？！這就是大名鼎鼎的京師右所衙門？人見人躲的京師右所衙門？這還不如旁邊的青樓氣派！

看著老朱那張懊喪不已的臉色，江飛似乎猜到了他想著什么，笑呵呵地道：“京師右所衙門就這么大，你也不想想，北鎮撫司是干什么的？搞得那么張揚，那么引人矚目，那什么都不用干了，每天不用出門，都會有番子們對你行禮……”

朱一刀臉色明顯好了許多——以前的國安部門不也是這樣？畢竟秘密戰線是不能搞得太張揚，還是低調點好，而且太張揚難免那些大臣們要說三道四，這樣對北鎮撫司很不利。

不過江飛又爆出一個震撼性的消息：其實，錦衣衛是在司禮監的管制之下的，而且東廠實際上也是大過北鎮撫司的。從級別上來說，北鎮撫司還隸屬于司禮監！當然這是名義上的。

老朱大驚！這不就意味著以后要跟司禮監和東廠打交道了？但江飛笑道，自從嘉靖之后，錦衣衛北鎮撫司的功能被大大加強，而且只對皇上負責?，F在的萬歷更是極為倚重北鎮撫司，雖然他之前還是相當地信任東廠。但是自從信陽縣的事件發生后，尤其是在老朱對萬歷說，身有殘廢之人更看重錢財，萬歷就對東廠極為警惕，連帶著司禮監也不敢信任了。

都是托老朱的福氣，北鎮撫司現在在萬歷的心目中，那是絕對大過司禮監和東廠的。

老朱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要知道加上以前的內廠和西廠，這四個單位除了錦衣衛還都是爺們之外，其他幾個都是宦官把持，即便是現在的東廠，它的提督還是司禮監的第二掌印太監！

但是當朱一刀看到空空如也的衙門正廳，還是忍不住怒視著江飛：“人呢？”

江飛學著老朱把雙手一攤：“人都在京師各地執行著任務呢！你以為京師右所跟一般的衙門一樣，天天人滿為患？不出去負責各種民情，怎么知曉天下之事？還有，錦衣衛是負責天下民情之事的，東廠卻是專門針對百官和我們的！”

老朱有些糊涂了，明明是錦衣衛負責針對百官??！江飛大笑不已：“當初太祖時就是這么定的，只是后來北鎮撫司職權擴大，這民情，當然也包括百官和外夷??！”

他漸漸有些明白了，這東廠和錦衣衛分明就是兩個職能相同但是各自獨立的部門，皇帝也是怕一家獨大造成嚴重的后果，所以才要讓他們互相競爭，互相壓制。相對而言，東廠的頭領是司禮監的的掌印太監，應該更受寵；只是錦衣衛這些年在皇帝的縱容下卻越顯強勢。

但是老朱總覺得有些奇怪，北鎮撫司大大的有名，怎么從來沒有聽說過南鎮撫司？

江飛明顯有些尷尬了：“南鎮撫司……就是專門針對我們北鎮撫司和衛所的……”

“哦……”老朱恍然大悟，難怪萬歷不用擔心北鎮撫司職權太大而脫離控制，弄了半天南鎮撫司就是憲兵，就是糾察??！看來這天下無論什么樣的權利都需要制約，哪怕是皇權，其實也不是絕對的，在如今的大明，內閣和司禮監就成功地壓制著皇權，萬一遇到個強勢的首輔，比如張居正之類的，皇帝就一點沒有辦法了！

不過老朱還有一點很疑惑，明明萬歷告訴他手下有五千兵，可怎么看怎么覺得，這個破舊的衙門……裝不下這五千人??！

江飛耐住性子告訴他，衛所的兵不在城內，京師之地的兵只有五城兵馬司的兵，其他部隊都駐扎在京師外圍！

緊接著江飛詳細地給老朱講述著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職能和工作范圍，方法等；邊走邊看，一眨眼就到了晚上，聽著江飛肚子不時發出抗議聲，老朱歉意地笑了笑：“走吧！給本千戶介紹介紹這里有哪家酒樓最好！咱們去開葷！”

朱一刀一直以為自己這個千戶并不咋值錢，絲毫不當回事，只知道好歹算是個中級官員，江飛氣的直哆嗦：“整個錦衣衛十七所，就只有區區七個千戶，二十幾個百戶，五十多個總旗！你我就已經占了相當一部分！你還覺得不夠值錢？！你以為錦衣衛和普通軍戶一樣多嗎？！”

老朱不禁有些咂舌，這萬歷還真是舍得??！出手就給個百戶，然后還沒過一年就又給了個千戶！可是這皇帝隨意任免下級軍官，不用告知指揮使朱希孝么？

江飛已經快暈了，這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對大明的官制一無所知！那朱希孝自己都是皇帝任免的，皇帝是否要任免下級軍官，只要看中了，跟他打聲招呼就行了！再說哪有多少人能得到皇帝的親自任免？！

說話間，飯菜都已上齊。

這是西市最好酒樓，名翠仙樓，基本上那些王公大臣們最喜歡來的就是這里，當然它的后臺也很硬：現在最受寵的李貴妃的小舅子開的，誰敢不給面子？

當然這里的消費也是整個京師最高等的，不過再怎么貴王公大臣們也消費的起。老朱看著滿桌的佳肴，食性大動，這大半年一直在外面風餐露宿，就沒吃過幾頓好的，信陽縣的水平和這里比起來那差的不要太遠；汝寧府的也不過如此，勃拜壓根就是一武夫，更沒有什么品味；這里的飯菜量不大，但勝在精致，美味，而且美女如云——老朱對這里所謂的美女是不屑一顧，按照他的審美標準，這些通通不合格！只不過比起大街上那些普通女性來說當然是強了不少——臉上的胭脂厚了不少，身上的服飾精美了不少，頭飾漂亮了不少而已。

江飛當然不知道他的審美標準，只是覺得這個千戶居然可以看見美女而不動心，難道他還有斷袖之癖？！

老朱若是知道江飛的齷齪想法，只怕會把杯子里的酒直接潑他臉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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